與衆人的妄自猜測不同,端木弘心裡僅剩下受寵若驚,忙不迭地回禮致謝。
倒是林寶勝了一籌,他頗爲老成地抱抱拳,“路上有事耽擱了,還請冷伯父海涵!”
又碰上冷若初清冷的目光,身子微顫了一下,“師,師姐”
這門廳之下,自然不是敘話的地方,略寒暄幾句,凌雲宗師兄弟和馭獸山莊一行,便由不同的人帶着,去往住處。
江魚和林寶的住處,靠近冷家的內宅,環境相對安靜舒適,而且佈置與棋石峰基本相同,顯然是冷若初特殊關照的。
兩人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出去溜溜,冷若初就翩然而至,此刻沒了外人,大師姐的威勢展露無遺,“你們兩個傢伙,怎麼這麼遲!兩日前應該就到了!”
嘴上責怪,眼底卻有藏不住的見到家人才有的溫暖,和心頭重擔放下的輕鬆。
林寶一直很怕她,沒了師兄的擔當,把江魚推到前面擋槍。
江魚只得把路上的變故一五一十告知與她。
冷若初聽完之後,身上的寒意又重了幾分,“胡鬧!你們兩個窺道境,就敢去招惹獅虎獸!還有那白猴,你們摸不清底細,就敢貿然出手…”
素來話少的冷若初,吧啦吧啦訓斥了半天,才停下來。
師兄弟更是唯唯諾諾,不敢辯駁,見她平息下來,林寶才輕聲問道“師姐,師傅呢?”
冷若初沒好氣得答道,“還沒到”,又看到他的胖臉,氣不打一出來,“我說你這個做師兄的,怎麼帶着江魚…”
見她又要發作,江魚忙岔開話題,“師姐,這祝壽,要我們倆做什麼嗎?”
“明天自會有人主持,你們順着做就好了”想了一下,她又叮囑道“明天不管發生什麼,你們都只能做個旁觀者,聽清楚了嗎?”
“能發生什麼?”林寶忍不住插話。
“嗯?”冷若初語氣加重。
“是!師姐!”兩人異口同聲答道。
送走冷若初,出去逛逛的興致也滅了,兩人深刻討論了一下師姐反常的表現,沒得出結果…
冷家,冷行雲的書房內,他不復白天的豪爽,滿臉愁容地坐着,眉間皺成了個深深的“川”字。
冷若初站在他對面,也是秀眉微蹙。
沉默半晌,冷行雲道,“那件事,你考慮的如何了?”
“父親,此事絕無可能!”
冷行雲擡頭在女兒的容顏上打量一番,“你啊,真是越來越像你娘了,不僅長的像,現如今連性格也一樣了”
冷若初面色一緩,音調柔和許多,“父親,張家來提親,安的什麼心思,您不清楚嗎”
“哼!爲父怎會不知!他們是落井下石,欺上門來了!”冷行雲冷哼道,又有些無奈“可爲父明知來者不善,又能如何…”
父女倆所言之事,要從冷家目前的形勢說起。
藥仙谷,冷家,醫藥世家,現在當家的是老輩的冷沐風,冷家在老爺子勵精圖治之下,這些年可謂是如日中天。
冷沐風年事已高,有意急流勇退,將家主一位傳於下一代,故想借此次八十大壽之際,向天下人,表表此意。
而有資格繼承冷家家主的,有兩位,冷行雲自不必說,是冷沐風的長子;另外一位,叫做冷布雨,是冷行雲的胞弟,卻不是同一個母親所生。
因當年母輩的爭寵奪勢,兩人的關係自小便不是很好,可以說是處處較着勁長大的。
兩人論實力,那是平分秋色,論人品,大哥冷行雲爲人正派,心懷蒼生,悲天憫人,應該是合格的懸壺救世的醫者;而小弟冷布雨,行事雷厲風行,心狠手辣,爲達目的不擇手段,適合帶領家族創下更大的基業。
這兩位在冷老爺子的掌控下,各行其是,配合得當,被稱爲冷家雙傑。
可眼前,家主只能有一位,兩人自然是要爭上一爭,冷家的那些個旁宗別支,紛紛站隊,支持自己看中的人。
所以冷家看似平靜,私底下是暗流涌動。
行雲布雨兩兄弟,各有所長,冷沐風也不好決斷,立下了誰能取回藥王鼎,家主就由誰繼承的規矩。
這藥王鼎,就深藏在冷家每十年開啓一次的藥界之中,藥界是一片神秘的空間,自有其法,只有冷家的族長才能開啓,每次只能進入四人,且修爲必須是聽宣境以下。
這些年來,藥界每次都準時開啓,冷家數代族人,不乏能人進入其中,可都苦尋藥王鼎而不得。
下一次的藥界開啓,就在三年之後。
冷行雲和冷布雨,自身修爲已破聽宣境,並不能親自進入藥界,所以只能靠年輕一輩。而兩脈中,冷布雨子嗣興旺,生有四子一女,個個年輕有爲,修爲不低。
冷行雲這邊,就冷清許多,只有冷若初一個女兒,連兩人都無法湊齊。
要說再找一人,倒也不難,可偏偏那藥界之中,機緣無數,又暗藏殺機,更可怕的是,存在着諸多的靈陣!要想跨過重重考驗,取得藥王鼎,必要精通靈陣!
這樣的人,太少了!
所以老爺子立下這規矩,着實厲害,既考察了兩脈年輕一輩的實力,又考驗了人脈,這兩者都是家族發展必不可缺的力量。
再者,他真的很想藥王鼎,能在他執掌冷家之時,重新現世!
再說要向冷家提親的張家。
張家也是名門望族,所行的也是醫道,與冷家的醫者仁心不同,張家更注重家族勢力的發展,醫道不過是他們斂財的一種手段。
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又加上道不同,張家與冷家一直有摩擦,而且這幾年,張家的勢頭更甚一些,世俗中的許多生意都被他們佔了去。
此次知曉冷行雲的境地,張家便動了心思,因爲張家族長的長子,張博,所修的便是靈陣一道!且有小成,衝擊靈現境在望!
與冷行雲苦尋之人十分符合!
張家就看準了冷行雲的困境,打了一手好算盤。
以張博來提親,若是冷行雲答應將冷若初嫁給他,那張博就成了冷家的女婿,再助冷行雲一脈,取得藥王鼎,得了家主之位,居功至偉。
表面上是兩家強強聯手,實則是張家想借冷行雲無子,步步侵蝕冷家基業,家業與美人一同收入帳下。
若是冷行雲否了提親,那麼張家順勢倒向冷布雨一脈,以冷布雨的性格,即使知道他不懷好意,也會欣然接受,視之爲冷家的坐上賓,有益無害。
所以,無論冷行雲答不答應,對張家來說,都不是壞事,全因爲,他們有鳳毛麟角般精通靈陣的張博!
此前張家家主已經私下與冷行雲提過兩次親,都被冷行雲不置可否地給打發了。
他也知道張博的出現即是雪中送炭,也是飲鴆止渴。再者他也看重女兒的想法。
此前,斟酌了許久,纔將自己的境地告知冷若初,讓她考慮考慮,不出所料,終得來了個不同意。
苦笑一聲,“罷了,我明知道你不會同意,還妄想…”便不說話了。
冷若初瞥見父親鬢角的一根白髮,心頭被紮了一下,不大自然得靠近他,兩手在他肩膀上輕輕捏着。
冷行雲身子一緊,自從妻子早逝之後,女兒便愈漸冷漠,父女兩有多久沒這麼親密了…
心懷大慰之下,把煩惱都拋之腦後,靜靜享受。
冷若初輕聲道“父親,您不是一個執着於權勢的人,又何必爲這家主之位煩心,他們想要,給他們便是。”
冷行雲長嘆一聲,“若初,不是爲父貪權戀勢,而是爲父不想眼睜睜看着,與你母親一起拼鬥過的冷家,在布雨的帶領下,成了張家那般的欺行霸市,爲富不仁!你能理解嗎?”
聽他提起心底那個美麗的女子,冷若初的手停頓片刻,又緩緩揉捏起來,“我理解。父親,那藥界中,靈陣真的那麼多嗎?”
“是啊,當年我也進去過,只能摸索半數不到的地方,再往前就是重重靈陣把守,沒能更進一步。老爺子這次是動了狠心了,非要我們尋到藥王鼎,沒有精通靈陣的武者輔助,怕是萬萬不可能的。”
“不是還有三年嗎?我就不信,除了那張博,就找不到其他人了!”
“傻丫頭,不談精通靈陣之人本就少之又少,光說這藥界中危險重重,誰會心甘情願以身犯險?最重要的,那藥王鼎乃是我一族的重寶,若不是至親至信之人,我又能相信誰?”
原來如此,冷若初對父親的爲難之處更深了幾分瞭解。
冷行雲接着道“所以,這張家,眼睛真是毒辣,把我逼得進退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