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江魚哭喊一聲,不知哪來的衝動,就要上去助它,被劉軍死死按住,“你不要命了!”
“師傅,它,它…”
卻再也說不下去,雙眼含淚,無力地看着那團電芒。
等到電芒消失,黑龍的身體才緩緩顯現出來,村民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它渾身的鱗片已經是殘破不堪,兩條長鬚都只剩了半條,縷縷青煙從遍佈的傷口處升起,萎靡不振的模樣,再沒了之前不可一世的兇態。
那八根鎖鏈仍牢牢鎖在它身上,有幾處已經嵌入血肉之中,不斷有黑色的血液涌出。
黑龍狀態如此之慘,眼中卻仍充滿着血氣,兇狠,龍頭羈傲地仰着。
天空上,雲層不斷翻疊,電芒遊走得更快了,應是在醞釀下一次攻擊。
見狀,江魚幾乎是帶着哭腔,道“別掙扎了,快,快,躲起來!”
黑龍聽到他的聲音,扭過頭,深深看他一眼,又擡頭看看天,低頭看看六角星,終是不甘地任由鎖鏈拽下,消失在六角星裡。
在黑龍消失之後,天空上醞釀的威勢沒了宣泄的對象,雲層開始變淡,片刻之後,就散得無影無蹤,陽光,重新落了下來。
那個石臺,也緩緩沉入地底,只在遠處留下一個黑洞,接着又有碎石土塊冒出來,將它填的嚴嚴實實。
一陣風吹過,帶來的寒意,讓村民們回過神,誰都沒有說話,今天這一切,恍如隔世。
那位族老率先反應過來,他巍巍顫顫地湊到前方,跪在地上,不斷地磕頭,嘴裡唸叨着“祖先顯靈,祖先顯靈”,有許多村民也麻木地跟着磕頭。
江魚愣愣地看着石臺的位置,滿腦子都是剛纔的黑龍,它對我爲什麼如此?我爲什麼感覺它好親切?爲什麼?爲什麼?
無數的疑問在腦中盤旋,可任他如何糾結,也不會有人告訴他緣由。
封村的祭祖,就在震撼中結束了,今日的所見所聞,必定會是村民們茶餘飯後永不褪色的談資了。
封村地處閉塞之處,祭祖儀式上諾大的動靜,並沒有引來窺探。
至少,封村的村民是這麼想的…
這是一片廣闊無垠的土地,粗砂、碎石遍佈,一條條幹涸的溝渠毫無生氣地躺着,粗獷的野風,將本就不多的幾根荒草又拔走幾根。
入眼皆是荒涼蕭瑟,窮荒絕漠鳥不飛。
嗖…
一道人影在天地間極速掠過,衣袍呼呼作響,身後帶起飛沙走石無數,竟是一位可以御空飛行的武道強者。
來人面色蠟黃,汗水與灰塵粘在一起,糊在臉上,卻擋不住眉目間的興奮。
腳下的土地飛快地往後縮,一顆高聳黑色巨石漸漸映入眼簾,上面兩個古樸的大字已經清晰可見,“龍淵”!觀之氣勢飛鴻,真如蛟龍飛天騰挪,令人不敢長久逼視!
在巨石邊,人影的腳步一錯,身形急轉直下,向着一個深淵落去。原來這荒蕪的土地下方,別有洞天。
砰!
人影陡然停在一座大殿前面,強大的衝擊力震碎了幾塊地板。
大殿前兩位甲士,何曾見過如此無禮之人,剛要上前拿下,見到來人的容貌,要跨出的腳步生生止住,忙單膝跪地行禮,“大人!”
人影根本不理他們,兀自深吸一口氣,壓制住長時間趕路,砰砰亂跳的心臟,拾步向大殿內走去。
殿內十分空曠,除了幾十根懷抱粗的柱子靜靜矗立,並無它物。
咚咚咚,人影的腳步聲,在寂靜的殿內顯得格外突出,驚動了一位正坐在金漆雕龍寶座上打坐的中年人。
中年人從入定中醒來,雙目淡淡掃了來人一眼,“三弟,你可是從來神龍見首不見尾,怎麼今天得空來我這?且你行事向來穩重,爲何此番如此魯莽?”
換作往日,人影聽到他言語中的調侃,必要爭上幾句,可今日不是時候。
見三弟不說話,中年人微詫,瞧清他臉上的嚴肅,不禁坐直了身體,等他開口。
三弟清了清嗓子,沉聲道,“司天監那邊,探查到了聖龍的氣息!”
呼…
中年人周身的氣息陡然波動了一下,睥睨之意撲面而來,目光如炬直視三弟,似乎要將他穿透。
三弟被中年人身上的氣勢逼迫向後退了一步才穩住,心中駭然,大哥的修爲又有精進!“大哥,司天監那邊說,聖龍的氣息只是一閃而逝,而且與它一同出現的,還有天罰的氣息!”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中年人緩緩收回氣勢,恢復之前雲淡風輕的模樣,只是聲音略有顫動“天罰?呵呵,真是陰魂不散啊!可有他的消息?”
三弟苦笑着搖搖頭“沒有!不過聖龍現世,恐怕跟他脫不了干係!”
“哦?”中年人眉頭輕挑,“你的意思是,是他召喚出的聖龍?”
三弟思忖片刻,小心道“是!族弟思來想去,除了他,沒有旁人!”
“哈哈哈”中年人仰天長笑,“好!我族在這鬼地方長久歲月,恐怕這大陸上早已忘卻我族,此次聖龍現身,預言中的日子,怕是已經不遠了!”
“去,通知司天監,全力探查聖龍的氣息,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中年人大手一揮,對着大殿的黑暗處吩咐道。
“是!”暗處立刻有人答應,接着就響起離去的腳步聲。
“大哥,聖龍現世非同小可,雖然曇花一現,怕也會引起那位的窺探”
“哼!”中年人冷哼一聲,大殿內的溫度隨着這聲,下降了幾個度,“那邊我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話音剛落,中年人的身體已經消失在原地。
三弟沉默半晌,繞過寶座,往大殿深處走去。
在兩人消失之後,一根柱子之後,探出一個少女的腦袋,顯是已經藏在此處偷聽了個遍,少女大眼睛骨碌轉了幾圈,跟上前去司天監傳話的人的腳步。
大殿的後面,是血紅色的岩漿海洋,中間有一條蜿蜒曲折的小路,走在小路上,體內的靈力運作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壓制,修爲大大降低。兩側的岩漿內還生存着許多兇惡的異獸,可畏是兇險至極,所以此地成爲了族中的禁地,喚作“焚火嶺”。
平日裡只有一些犯了族規,罪大惡極之人,纔會被流放到此處,自身自滅。
即便是三弟這樣的高手,此時踩在小路上,都感覺心驚膽戰,小心翼翼。
往前走了許久,看到一片空地,空地當中立着一塊幾張高晶瑩剔透的冰塊!被這無邊的岩漿包圍,冰卻沒有絲毫融化的跡象,反而從它身上散出的寒氣,有與升騰的熱氣分庭抗禮之勢!
冰塊正前方,盤坐着一個男子,眉目間與三弟有幾分相向,只是他形同枯槁,毫無生氣,如同一具屍體。
三弟走上前,將他雜亂的頭髮順了順,撣去衣物上的灰塵,這期間,那人仍是一動不動。
三弟輕撫這張熟悉的臉龐,嘆息一聲,“二哥,這麼久了,你還執迷不悟,在這裡受罪,何苦呢!”
迴應他的,是沉默…
不過他已經習慣了,這些年,他偶爾會來這裡和二哥說說話,但是從未得到過迴應。
“二哥”他又接着道,“司天監探查到聖龍的氣息了!”
說完緊緊盯着男子,見他還是毫無反應,大失所望。枯坐一會,自感無趣,這地方一邊是熱浪,一邊是寒氣,覺得十分難受,便匆匆離去。
在他走後,男子的手指,突然動了一下,嘴角似微微勾起,頃刻之後,重新恢復死寂。
離祭祖儀式過去已有兩天,江魚除了震撼之餘,更多的是不解,那天發生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進而更加懷疑起自己的身世,奈何沒有人能給他答案,或許唯一的知情者,就是已經深埋地下的老傢伙了。
搞得江魚這兩天有些神經質,沒事就會呆坐在老傢伙的畫像前自言自語,連武道修煉都暫放到一邊。
半夜三更的時候,還會偷偷溜去祭祖的那個石臺位置,把血滴在地上,可是任他怎麼搞,都毫無反應,白白浪費不少血。
更加讓他彆扭的是,從那天以後,村民們對他,雖然表面上還是跟從前一樣熱情,但或多或少,可以從他們眼底深處讀到一絲敬畏,一絲陌生的敬畏。
連二丫頭他們幾個小屁孩,都沒了之前的沒大沒小,在他面前有些縮手縮腳,拘謹慎小,這讓江魚備感煎熬,十分不自在,於是決定,出去散散心。
江魚的所謂散散心,其實不過是一個人,找一個偏野的地方,過上兩天,好好靜靜,此前他偶爾也會這樣,村民們倒也見怪不怪了。
這次散心,選擇的是上回捉大石斑魚的地方,一來,那裡他經常去,靠近黑龍山,鮮有人煙,二來,那裡的魚最是肥美,可以順便弄幾條回來,製成魚肉乾,給劉權、劉承兩兄弟離去的路上做乾糧,也算一份心意。
當天下午,黑龍山腳,一塊突出的岩石下方,一個少年,坐在地上,看着前方的雨簾發呆,一臉鬱悶。
下雨了…
黑龍山附近,寒氣逼人,往常即便是下雨,到了這裡,也會凝結成冰雹,或是雪花,片刻之後就會停掉,很少會有像今天這樣的瓢潑大雨,且一連下了快一個時辰。
擡頭看看天,陰雲密佈,電閃雷鳴,與來時的陽光明媚大相徑庭,看樣子,這雨還要持續很久。
滂沱的大雨,隔絕了一切聲音,整個世界,只剩下雨滴砸在萬物上的撞擊聲,聽得時間長了,江魚的心,反而沉靜下來,竟隱隱有了睏意。
正神遊之際,耳朵突然微動,捕捉到一道不同尋常的聲音,循聲望去,江魚一愣,只見不遠處的高空中,有一條黑色光虹正極速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