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叢林當中,女子左手拈花,右手舞劍…片刻之後,收劍而立,英姿颯爽,一雙明眸,亮若星辰。
江魚拍拍手,讚道“恭喜師姐,修爲又有精進!”
冷若初在破障境已兩年有餘,久久未得破境之法,這些天又受家族事務纏身,心煩意亂,修爲更是停滯不前,沒想到今夜,在這裡,被江魚的一番話點醒,有了些許明悟,離那破境之日,又近了幾分!
怎能不喜,她朝着江魚深深作揖“多謝師弟,一語驚醒夢中人!”
江魚忙上前制止她,隨即竟在她眼神中看到一絲狡黠,還以爲自己是看錯了,就聽到她問“江魚,你的本心是什麼?是不是那個畫像中的女子?”
嗯?江魚瞬間明白過來,她說的是什麼,心中把林寶咒罵了一頓,臉色卻紅到了脖子根,腦中不由響起了清淺的調笑聲“登徒子!”一時心慌意亂,不知如何回答。
冷若初見他又支吾說不出話,輕笑一聲,然後又生生止住,暗自奇怪,自己今天似乎笑得有點多了。
當林寶看着師姐和師弟,並肩回來,驚得嘴裡能塞下兩個雞蛋,他竟然看到,千年冰霜的師姐,臉上有兩個還未褪去的,若隱若現的酒窩,師姐會笑!
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想再看清楚,卻發現冷若初已經恢復了往日的高冷,“林寶,你們暫且先在這住下,等師傅回來,再做打算!”
剛送走冷若初,林寶就一把抓住江魚的領子,“說,你用什麼法子討好師姐了!她怎麼笑了!她怎麼就對你笑!”
江魚無語地推開他,編了個胡話“師姐在自己家後面叢林裡走散了,正好我路過,把她帶回來了,她就笑了”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師姐…”
還未說完,就被江魚打斷,“師兄,有沒有吃的,有點餓了”
也只有吃,能止住林寶,他微微一愣,不情不願地從桌底下,端出一盤流油的燒雞來,“那麼好的晚宴,你不來,那麼多好吃的,我都忙不過來,看着別人吞下肚,白白心疼,你倒好,現在喊餓了,還好我私藏了一隻燒雞,本來打算當夜宵的,便宜你了,你啊,真不讓爲兄省心”
在林寶的碎碎念中,江魚啃完一隻燒雞,滿足地躺在牀上,發現腦中那個黑衣少女的影子,還未抹去,“咯咯,登徒子”,“我叫清淺,你呢?”
長夜漫漫,箇中滋味,只有江魚自知…
由於鍾正樑遲遲未到,提前也沒有指示,江魚和林寶不好擅自行動,就此在藥仙谷冷家住下了,這一住就是一個月。
期間自然免不了被冷家長輩叫去問話,冷行雲在幾次測試了江魚的修爲之後,更覺三年之約成功機率頗大,對他是奉若上賓。
有他護着,再加上冷若初的威懾,冷布雨一脈的小輩們雖有意煞煞他們的威風,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樣一來,師兄弟在這藥仙谷,成了小霸王的存在,尤其是林寶,每天淨琢磨着如何吃喝。
藥仙谷的衆廚師們,之前接觸的都是注重養身的主子們,食物大多清淡爲主,苦於一身的技藝無處施展。此時遇到伯樂,怎能不無所不用其極,變着法子製作美食,力爭得到這位小爺的讚賞。
可再好的廚子也架不住林寶的飯量,十幾日下來,廚子們把能想到的,能找到的食材都做了一個遍,只覺得黔驢技窮。
還好有冷若初震着,倒沒敢打那些養在谷裡的山珍靈獸的主意。
眼看着林寶腰圍漸漸大了幾許,常纏在他腰間的紅綾,盤的圈數都少了大半圈,江魚天天擔心他的肚子會炸開。
鍾正樑,終於姍姍來遲…
“師傅,您怎麼纔來,冷老爺子的壽誕都過了,你可擔心死我了”
一見面,林寶的小眼一轉,主動討好。
鍾正樑端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嗯,看得出,你是真心擔心爲師,身上的肉都脹起來了!這些天,練功了嗎?”
林寶的媚笑瞬間僵在臉上,進退兩難間,一張胖臉漲成了豬肝色。
鍾正樑又看看冷若初和江魚,“不錯,沒有荒廢修行,都有精進,值得鼓勵。另外壽誕上的事,我也聽說了,你們做的都對。”
喝了一口茶,緩緩連日奔波的風塵,他又道“你們三個隨我去一個地方。”
冷若初聞言,急道“師傅剛來就要走嗎?我父親還念着和您敘敘舊呢,”
“修行之人,何要在意這些繁文縟節,待會打個招呼就是。”
鍾正樑顯得有些急切,擺擺手打斷她。
三名弟子,暗中奇怪,從未見向來穩重的師傅有過這般作派,卻不敢有表示,當天便跟着他,匆匆出了藥仙谷。
一路上,急急趕路之餘,鍾正樑還是跟三位弟子,說明了此行的目的。
凌雲宗有十一峰,每峰有一位首座,這個位置,一般由各峰的老首座指定下一任接班人,當然,能接得首座之位的,無一不是弟子中的翹楚,修爲、人品、功勞沒有達到一定程度的話,根本難以服衆。
而棋石峰的首座鐘正樑,卻是一個例外。
三十年前,棋石峰老首座,何堯臣,突然失蹤,凌雲宗上上下下一干人等,苦苦尋了半年也未得音信。
一峰之主失蹤,可不是小事,老宗主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從棋石峰現有的弟子中挑一位,暫且代任首座一位,直至何堯臣回來。
當時的棋石峰,可謂是人才濟濟,修爲最強的弟子,叫做金傲,已一隻腳踏入聽宣境,在衆弟子中聲望最高,由他出任首座,本是合情合理之事。
可武道一途,師門的強大尤爲重要,金傲自覺當了這首座,也將會是舉步維艱,受其他十峰的擠兌,不如干脆另投高明,於是他竟轉拜於聖泉峰下,做了個逃兵。
其他弟子,見他都逃之夭夭,也跟着紛紛轉投其他峰下。
一時棋石峰弟子走了大半,鍾正樑當時在衆弟子中,修爲並不拔尖,可他爲人勤懇老實,深念何堯臣教導之恩,不願看好好的棋石峰,就這麼散了。
遂主動請纓,將代理首座一職給兼了下來,他和後來的聖泉峰首座金傲的不和,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何堯臣的失蹤,讓棋石峰在諸峰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成了墊底,鍾正樑這個首座更是成了凌雲宗的笑話。
越來越多的弟子受不了這種折磨,棋石峰人氣日夜凋零。
但鍾正樑不爲所動,始終堅守棋石峰,他也算是爭氣,從任首座之後,修爲是突飛猛進,僅幾年時光,便跨入了聽宣境,再過幾年,又破渡劫境,笑傲同輩,謂得上是大器晚成。他又極少出手與人爭鬥,久而久之,他的真實實力,倒成了凌雲宗的秘密了。
或許是當年的衆多師兄弟叛變留下的陰影,或許是他自身的性格使然,棋石峰在鍾正樑手下,人氣一直微弱,他本人難得纔會挑一名弟子入門,直到現在也不過江魚等三位。
而這首座一位,從之前的代理,到現在的正牌,一晃就是三十年,漫長的時光裡,何堯臣仍是了無音訊。期間,鍾正樑從未停止過尋找他的蹤跡。
而這次,他或許有了眉目…
聽完師傅的講述,冷若初道“師傅,您是說,您有了何堯…師公的消息了嗎?”
鍾正樑輕輕點頭,“前些日子,我無意中在藏書閣內一本古書上,發現了恩師的筆跡,寥寥數語中,卻有諸多線索指着他可能的去向。我一一探查,終於是確定其中一處,與恩師有關!”
林寶催了催胯下被壓的不肯快走的馬匹,趕上來,追問道“在哪裡?”
“英雄冢!”
英雄冢?江魚和林寶,在腦海中搜索半天,未能找到與這三個字有瓜葛的信息,兩人一同看向冷若初。
“是一處遠古遺蹟”冷若初思索幾息,解釋道,“傳聞那裡是上古時期的戰場,埋葬着許多不同種族的勇士。古往今來,數不清的武者都曾去探索過,似乎並沒有什麼驚人的發現。不知爲何師公會去那裡…”
最後一句是問鍾正樑的。
鍾正樑卻沒有直接回答,只道“到了你們就知道了”。
一行人馬不停蹄,終於在一個清晨到達了目的地,稍作休整之後,就一頭扎入無邊的古戰場。
一進入這片區域,明顯感覺到頭頂的陽光黯了下來,腳下鬆軟的土地呈詭異的暗紅色,不知道是不是被無數犧牲者的血液染紅的。
極目遠望,皆是廢墟,偶爾有幾顆勉強鑽出的野草,無力得趴着,毫無生氣,還有許多未被掩埋的靈器,也都是是破爛不堪,無半點靈力波動。
天空中的飛鳥,到了這裡,翅膀撲騰陡然加快,不願在此多逗留,更別談落下。
入眼皆是陰寒淒涼的景色。
凜冽寒風在廢墟中呼嘯,如陣陣不甘的哭泣,又似厲鬼的嘶吼,令人不寒而慄。
幾人的心,跟着沉了下來,說不清的悲涼與壓抑,緊緊環繞。連林寶,神色都肅穆了許多,一言不發。
正走着,突然,江魚目光一寒,人迅速倒向右側,默情悄然入手,猛地插入地面!
“嘰”
地面下傳來一聲痛苦的嘶叫。
江魚面色冷峻,手中輕輕一挑,一隻一尺來長的醜陋蠍子被帶出地面。默情的一端已經將它穿透,綠色的血液四濺,落到的地面頓時黑了一塊!難聞的酸味四處瀰漫。
那蠍子被江魚舉着,苦苦掙扎幾下,便沒了動靜。
江魚嫌棄地將它甩向遠方,誰知本該死透的蠍子,陡然擺動黑尾,一道黑色光芒,直取江魚面門!
江魚眼角微縮,冷哼一聲,默情閃過道道殘影。
叮…
一根指頭粗的黑色尖刺,撞在默情之上,失了再前的力道,徒然落在地上。
林寶舉起一塊大石頭,將那蠍子砸了個稀爛,拍拍手上的塵土,“這是什麼蠍子,這麼大個!還這麼兇!”
冷若初畢竟是師姐,又出自醫藥世家,見識遠超兩人,只瞄了一眼,就看出來路,“這是濁火蠍,算不上靈獸,性情也應沒這麼兇猛,想必是久居此地,受凶煞之氣侵蝕,發生了變異。不過,它們一般是羣居,怎會只碰到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