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上的腳步聲慢慢的稀落了下來。
顏明真將手上一塊爽口酥放到了嘴裡,有些無聊的搖搖頭剛想着要站起來出去的時候,只聽到房門一響,擡頭看是,卻是宇文姨娘從外面走了進來。
由於現在房中都是彼此的貼身心腹,兩個人此時也不在掩飾着自己了。顏明真只是擡頭看了看宇文姨娘,也沒有理睬她。
而宇文姨娘,雖然這不是第一年參加這元宵節會了。但每年到這個時候,她的心中就特別不舒服。不爲別的,只看着連金氏都隨着楊老太君下樓要去四樓要參加有皇上在場賜的酒席,她心中就越發的不平衡起來。
想想那金氏只是一個三品官員家出來的女兒,十幾年前她的父親離世後,金家這兩年就沒有能進到四樓的人。偏偏她就能進去。
而自己,父親宇文丞相自不必說了,每年御駕跟前的老人。兩個兄弟這幾年更是風光漸盛,也頻頻出入皇上跟前。可因爲自己是庶出的身份,當年嫁給顏長風后,只能做妾室。那些誥命封賞更是跟自己無關。
心中正因爲嫉妒金氏的風光而氣惱的宇文姨娘,當進到房中後,看到顏明真,火氣也就更不知道從何而來。
一想到自己前幾年因爲這個醜丫頭,而一直推拒着楊老太君不讓她將自己擡成側室,宇文姨娘心中就有些窩火。她不說當時自己太過自私,害怕在自己名下的顏明真沾了她的光成了嫡女,而就不能隨着顏明華嫁入沐國公府仰顏明華的鼻息過日子,現在反而將沒有當上側室記恨到顏明真身上了。
“三小姐,”越過顏明真走向裡面的主位的時候,宇文姨娘還是沒有忍住自己的氣憤,開口說道:“你倒是悠閒。不出去是那兩位小姐甩了你,還是害怕到了看到各家小姐、公子比試的時候怕丟醜啊?”
宇文姨娘已經叫板了,要是不給她碰個大釘子那也說不過去。
微微一笑,顏明真掃了宇文姨娘一眼說道:“誰說我不出去啊?至於爲什麼現在才走,還不是因爲要是走的早了就看不到姨娘這等氣急敗壞的模樣嗎?”
說着她站了起來,接着說道:“我看姨娘倒是不用關心我了。倒是你自己,還是最好離別的夫人遠些吧,省的要是有那收不住臉色的,讓自己難堪豈不是有些辜負今日這麼好的氣氛嗎?”說完,她咯咯一笑,對着幾個丫頭一揮手,率先走向房門。
就是要挑着宇文姨娘的痛腳踩。
“顏明真,”宇文姨娘彼時正要坐下,登時像是被鋼針捅到了屁股,噌的站直了身子,一雙浸了毒一般的眼睛狠狠的瞪着顏明真。
“姨娘,”走到房中間的顏明真輕笑着回過頭,對着宇文姨娘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輕聲說道:“你平日裡總是真兒長真兒短的稱呼,再加上你現在的氣勢,要是讓人聽到了,可是對你整日的優雅、賢惠大大有損。”
她的聲音剛落,就聽到門上有輕輕的叩門聲。
原本伸手端起了一隻盛着點心碟子的宇文姨娘馬上將手縮了回去。當她擡頭看時,卻見顏明真揮手示意身邊的丫頭去看門,卻似笑非笑的看向自己。嘴脣翕張之間,似乎是在說什麼話。
當顏明真說完走了出去之後,宇文姨娘才恍然明白她在說,可惜了,沒有讓你褪下美人皮。
宇文姨娘心情從外面回來心情本來就低落,此時遇到顏明真挑釁,更是氣怒交加,揮手將跟前的杯盞就掃到了地上。
聽到身後房間裡的響動,顏明真抿嘴一笑。
房門只是虛掩着,所以,站在門口的趙青青不覺就擡眼看向顏明真,問道:“房裡不會有事吧?”
“不會,”顏明真搖搖頭,說道:“想來是哪個不中用的婢子、下人的不中用,摔了東西。”說着,上前攜了趙青青的手,向着樓梯走去。
房中,聽着顏明真將自己說成婢子、下人,宇文姨娘就更氣怒了。
只不過此時顏明真已經離開了,她沒有發泄的地方,也就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拳頭,任着長指甲將手心都刺出了血還不自知。
“姨娘,”旁邊的鄧婆子一直注意這宇文姨娘這邊的情形,此時,見她的手邊上染上了紅色,連忙將自己的帕子取了出來,上前去拉宇文姨娘的手,勸慰道:“何必此時跟這個丫頭置氣呢?”
猛地將頭轉向鄧婆子,宇文姨娘恨聲說道:“是她逼我出手的。既然她這麼想着找不自在,那我就成全她。”原本她還算計着什麼時候進行徵集的計劃,現在既然顏明真這麼不要好,那乾脆擇日不如撞日,明天直接辦了就得了。也省的她整日在自己眼前晃,給自己找不自在。
“姨娘?!”鄧婆子聽了宇文姨娘的話,剛想着要勸導她幾句。只聽到宇文姨娘繼續說道:“反正咱們已經準備了這麼長時間了,原本我還想着等着那老傢伙過來了再說。現在我不等了,你馬上去幫着我尋了那個人,明天就動手。”
見鄧婆子有些猶豫的看着自己,宇文姨娘眼睛一瞪說道:“怎麼,我的話你也不聽了嗎?還不趕緊去。現在就去。”
見宇文姨娘正在氣頭上,肯定是勸導不了,鄧婆子想了想,也只好應了一聲,轉身走出了房中。
看着鄧婆子的背影,宇文姨娘冷冷一笑。她的腦子裡已經出現了顏明真被楊老太君冷喝、斥罵的一幕。醜丫頭,你跟我鬥,還真是嫩了些。想着攀附高枝,做夢吧!等過了今晚之後的明日,就是你被家人厭棄的開端。
這邊,顏明真已經隨着趙青青走到了樓下。
此時,月亮已經升到了半空,皎潔明亮。而整個樓外樓裡外,懸掛了足足有幾百盞燈,光華大盛,明若白晝。
樓下甬路兩旁都懸掛了彩燈,一直延伸到了樓後面的花園裡。許多人邊走邊賞,煞是熱鬧。
可沒有走了幾步,顏明真便看到了站在一跟柱子下面的蔣逢春。
彼時,蔣逢春也正對着樓這邊的方向張望,當看到顏明真看向了自己,他的眼睛頓時就是一亮。嘴角也就不覺向上一挑。
此時,顏明真也就明白爲什麼樓上已經走出來了一會的那些小姐們爲什麼磨磨蹭蹭還在這樓下賞燈、說話,分明是捨不得錯過跟蔣逢春相遇的機會。
此時,趙青青也看到了蔣逢春。她輕笑了一下看着顏明真說道:“妹妹啊,看人家蔣世子看着你含情脈脈的模樣,我都感覺自己呆在你身邊對不住他一般。”說着飛快的放了顏明真的手,轉身就跟身邊的一個女子搭訕起來。
這段時間關於顏明真的流言趙青青聽了不少,此時眼見蔣逢春看向顏明真的目光寵溺,心中知道他是真的喜歡自己身邊這個女子。她跟大多數人一樣,只覺得顏明真要是真的能入了蔣逢春的眼,也算是顏明真的福氣。所以,也就理所當然的要爲顏明真和蔣逢春創造機會了。
而顏明真此時則有些哭笑不得了。
雖然這大華國國風開明,對男女之間也並沒有那麼嚴格的約束。再加上今日是元宵節,就算是未婚男女碰面交談,也不算是逾越了規矩。可關鍵自己對這蔣逢春並沒有男女之間的那種意思,並不想跟他有過多的接觸。
眼見趙青青和那個女子相談甚歡,顏明真倒是一時猶豫了。
此時蔣逢春依舊看向了自己這邊,周圍有的女子已經開始將懷疑的目光投向自己了,如果要是繼續在這裡站立着,是說不過去了。
想了想,反正自己沒有任何的其他意思,並且那日蔣逢春也說了,兩個人可以做朋友。
無論如何,就是看在他曾經幫助自己的面子上,自己也不能再見面後對人家置之不理。
想着,顏明真擡眸看了蔣逢春一眼,點了一下頭,然後擡步向着他那邊走了過去。
散落這站在蔣逢春周圍的女子們雖然恨不得與這位心中仰慕的男子走到一塊,但還沒有走近,就被他身上發出來的生人勿近的冷氣給阻住了腳步。
此時見竟然有女子直接衝着蔣逢春走了過去,而蔣逢春卻帶了幾分暖意看向她,頓時都有些心中不舒服起來。
“這個女子是誰?”有人輕聲詢問自己身邊的朋友。
“似乎是傳言中的將軍府上的那個顏家三小姐吧。”
“是她?!”立刻就有抽氣聲響起。有人帶着幾分氣惱的聲音說道:“難不成她真的用手段吸引了世子的目光?”
“可看着她也不過如此啊!”立刻就有人抱不平說道:“看她又瘦又矮,明顯是個上不了檯面的。”今夜前來的小姐們大都穿上了最近頗爲流行的高底鞋。頓時也就拔高了幾分。再加上高底鞋走路的時候需要拿足了架勢,各個行走之間嫋嫋婷婷,憑空就增添了幾分嬌媚。此時看着顏明真平常的樣子,反倒是看不慣了。
“是啊,蔣世子怎麼就會被這麼一個女子給騙了呢?”現在,大部分人一致認爲肯定是顏明真用了什麼鄙劣的手段才取得了蔣逢春的好感。
聽着身邊人的指指點點,顏明真只有苦笑。這平白的,自己就成了一個鉤心攝魄狐狸精的形象。
擡眼看到蔣逢春依舊一臉平靜的模樣,顏明真甚至都有些懷疑他是故意的讓人們誤會兩個人的關係。這麼一想,心中不覺就有些惱意。
但現在已經到了這個程度,就是故意氣旁邊那些嫉妒自己的人,顏明真也要過去跟蔣逢春打個招呼。所以她也就仰着頭,從那些人給騰出來的小路向着蔣逢春走了過去。
在樓外樓通向四樓的樓梯上,長興公主站在二樓的位置向下俯視。
剛纔從四樓的窗子裡看到站在下面的蔣逢春,她心中很是激動。等皇上說年輕人可以下去走走的話音一落,就匆忙奔了出來。
可沒有想到,還沒有走下去,就看到了顏明真走了過來。
原本長興公主還在心中勸導着自己不要在意,可當看到蔣逢春在看到顏明真的時候,一時間臉上頓時就如春風拂面一般,頓時明媚了起來的時候,她只覺得自己心一下子涼了半截,疼的厲害。
顏明真不過是一個跟蔣逢春這幾個月纔有過兩次碰面的女子,而自己可是自小就巴在他身邊,一直將他放在心上的人啊!
十年的光陰,他何曾給過自己一個笑臉?
這麼想着,長興公主的眼眸中不覺閃過一絲陰狠。
可當轉眼看到一個悄悄向着顏明真那邊而去的身影后,她的眉頭輕皺了一下,嘴角一挑,卻是綻開了一個笑容。原來自己的苦心沒有白費,那個人還真的不負自己的希望出現了。
依着那人現在看向顏明真的目光,長興公主心中暗喜,她知道自己的籌劃成功了。
暗自冷哼了一聲,長興公主心情愉悅的看向顏明真,這一次,她倒要看看這個醜女人能不能度過這個劫。
卻說顏明真這邊,就在距離蔣逢春還有十幾步的時候,突然身後響起了一個男子的聲音:“阿雙,可是找到你了。”
在周圍女子們的竊竊私語中,這一聲很是突兀。
顏明真回頭一看,就見一個男子向着自己衝了過來。
這幾個月來,顏明真沒有一日荒廢打坐習武,所以反應也就格外靈敏。
當看到那個人似乎是針對這自己而來,並且毫不客氣的直接將站在自己身後的青枝等三個丫頭推開到旁邊的人堆裡,大有上來就要抱住自己的意思,也就連忙一閃身,想着避開。
可沒有想到,那個人見顏明真躲閃,卻如影相隨,並且伸出一手直對着顏明真臉上的面紗而來。
只打量了一下男子的面孔,顏明真確定自己並沒有見過這麼一個人。再說了,他嘴裡喊着阿雙的名字,顯然並不是在稱呼自己。
再次閃身躲避的時候,見那個男子依舊鍥而不捨的想着要揭開自己的面紗,顏明真也惱了。剛想着將手中捏住的東西撒出去,卻只覺得眼前人影一閃,卻是蔣逢春已經擋在了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