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之蓮、今生
第八十四章
三界戰場上，那血色的巨大陣法仍是在緩緩形成。
被困在陣中之人拼命地用手中靈氣擊打着陣法邊緣，卻無濟於事。
雲水謠的心在一瞬間墜到谷底，作爲青雲門的二弟子，他很清楚此陣有多麼可怕，魔道之人以陣法出名。
望着被困在陣中的衆仙門弟子，他也感到心痛無比，只好將矛頭轉向佈陣的那一隊魔道。
陣中衆人見出去無望，於是便也將那絕望的怒火投向佈陣那幾千人。
絕望的力量是強大的，雖然是以幾萬人換來幾千人的死亡，不過也值得了。
白羽望着喊聲沖天的戰場，心中竟浮起了一絲奇異的感覺……這場景，好像是那次戰役的放大版。
冥冥之中竟有一絲心痛，甚至……是在懼怕着什麼，至於爲什麼，卻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甚至感到，這場戰役帶來的，會是無盡的黑暗……而這場沒有盡頭的黑暗，不知道將會持續多久，有可能是一天，也有可能是……一百年。
鏘！
突然，一柄及其巨大的金色龍劍出現在她面前，正當她詫異之時，那柄龍劍突然猛地劈了下去！
頓時，山崩地裂！天地彷彿都籠罩在那無盡的金色裡，只見一身穿黃袍之人狂笑着揮動雙手，那無比巨大的龍劍立刻拔起，又一次不顧敵我地砍了下去！
這一劍，不知奪取了多少人的性命，只覺得蒼穹好像下起了血雨一般，混着漫天大雪打在人們身上，空氣中頓時充滿了血腥。
白羽只覺得，眼前一片紅色——那是屬於魔道和正道的血。
血融進了本來銀白的地面，於是，整個戰場，都變得如血一般鮮紅鮮紅的了。
墨國的將士們雖然打拼多年，卻也見不慣這徹徹底底的血腥：無數血花伴着殘肢肉末綻放在戰場上，有人乾脆嘔吐起來，光是那血腥的場面就讓他們的胃裡翻江倒海。
魔道之人雖是見慣了這血腥，那天帝手中的金色大劍卻也同樣讓他們心神不寧，於是他們的戰鬥力立即減少了一半。
血雨腥風，換來了數十萬人的陣亡。
白羽終於安奈不住，拔出劍衝上前去，那雪白的衣裙在戰場上格外扎眼，紫色長劍閃着無情的光芒向天帝刺去。
天帝的眼中閃着一份輕蔑，將金劍恢復到原來大小，毫不示弱地迎了上去。
鐺！
聲音響起，讓戰場上還活着的人們都是一驚，卻是憑空感到一絲淒涼，血染如畫，殺聲震天，到底是爲了什麼？
這戰場，是用鮮血壘砌的，也許有些人是迫不得已，有些人是義憤填膺，捨棄了家中妻兒來此送死。
千秋霸業，又有誰去吟誦，這史冊，又寫上了誰的名字？
就此爲血祭奠，揮刀劃破蒼穹，當年的霸氣，今夕的悲涼，失敗的人沒有不甘——他們沒有資格不甘！
白羽只覺得的手中長劍猛地一沉，這才發現天帝的力量是如此之強，但她既爲黃泉宗主，也有她自己的那份張狂！於是，滔天的靈氣充斥在戰場上，將天帝猛地震開。
天帝冷哼一聲，體內蟄伏的強大力量一下子涌了上來，附在手中的金劍上，那金劍立即發出了光芒，耀眼的金光充盈在劍的表面，帶着無盡的壓迫，再次向白羽衝去。
白羽的劍也發出了一道道熾烈的紫芒，周身纏繞着無比強大的氣場，甚至使空間發生了扭曲。
兩柄劍再次碰撞在一起，和上次不同的是：二人都下了殺手！
巨大的碰撞聲響起，紫、金兩道光芒宛若兩輪驕陽當空而照，彷彿要將虛空撕裂，莫大的壓力浩蕩四方，使戰場上的其他人不得不向後退去，那強大的力量使衆人都感到陣陣心悸。
於是，二人交手的地方，竟然空出了一個巨大無比的圓圈。
在場一片混亂，衆人不論是凡人還是魔道，都被這巨大的力量徹底震撼，卻依然見不到交手的二人身
影，只覺得兩道速度快到極致，身若無形的光影化入蒼冥中。
於是，在場頻頻響起碰撞之聲，卻再也尋不到聲音的源頭。
這時卻有一飛快的紫色身影穿梭在衆人之間，只聽得慘叫聲四起，發出慘叫聲的，有正道，也有魔道。
一種巨大的恐懼籠罩了衆人，待到人數減半時，他們這才發現，原來肆無忌憚殺虐的，正是一紫衣女子。
那女子全身都染着鮮血，從她的衣着看來，這是一個妖豔無比的女子，此時卻猶如奪人性命的修羅一般，不時拋出毒針，中毒之人紛紛倒地，渾身發紫。
不知是誰認出了她手中的毒，驚叫道：“無名的毒！”
毒師無名！這個響徹皇城的稱號無人不曉，但使用之人是一女子……可惜他們沒有時間去猜測，就早已命喪黃泉。
……
傳說碧落谷之人，世世代代都研究奇毒，但如果一脈單傳是女子，身體裡的魔性就會反噬，最後變成殺人不眨眼的修羅，可惜這個門派在數年前就早已夭折，據說是被一女子所滅門。
“這種力量，你只能用三次。”
“……我早就該去那個地方了。”
……
又一滴鮮血飛濺在了凌燕的臉上，但她毫不在乎，仍然在繼續殺虐着。
我是……碧落谷之人！我不能欠任何人的債！
寒洛，你讓我活下去，而你自己卻妄想在九泉獨自逍遙？
你既然很害怕孤獨，爲何還要這樣？明明知道，這錯不在你，你爲何還要這樣？！
寒洛，你知道麼？我不想欠任何人的債！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激動，也是最後一次。有多少次，我從夢中驚醒，看見那朦朧的黃昏，酒樓依舊，卻沒有你的身影。
今夕，就讓我用這些人的鮮血來陪葬吧！
“咳咳……”
我已經撐不下去了，我能感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這種感覺，真的讓我有些恐懼，但也有些期盼。
看着眼前那一雙雙恐懼的眸子，我得到了從未有過的痛快，但生命依舊在流逝……
……
白羽也察覺到了異動，卻是突然看到那熟悉的妖嬈身影緩緩倒下。一時間有些感激，也有些不解。
但天帝身上肆虐的靈力漸漸逸散開來，讓她不容多想，只能警惕地凝聚靈力，打算在此一搏。
二人身上散發的靈力波動甚至讓在場衆人有了錯覺：能量涌動，勁風呼嘯，二人的身影都給人高不可攀的感覺。
勝負在此一搏！
天帝終於先動了手，衆人只看到一道金光猛地向白羽衝去，在白羽看來，卻是一柄金劍帶着奪命的氣勢衝來！於是騰空一步向前，那纏繞靈氣的紫劍徑直刺入金光的中心！
一聲驚天動地的碰撞聲在戰場上響起！
洶涌的力量讓在場之人仰面摔倒在地，有修爲高強之人則勉強地支住身體，在場一片混亂。
那巨大的靈力波動，也帶走了不少人的性命，只看見漫天的殘肢斷骸伴着血雨落下，交手的勝負也不容得他們去細想了。
“咳……”白羽緩緩站起身來，她的身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無比的深坑，紅色的地面被毀的不成樣子。
天帝卻再也沒了動靜，只見白羽望着深坑之下那垂死的身影，無力地微微一笑。
突然，遠處傳來烈馬的嘶叫聲！只見幾萬墨家軍不知何時趕來，將剩下的所剩無幾之人團團圍住。
魔道之人已經不剩下多少了，而那羣未經過戰爭的仙人們，早已損落。
白羽暗暗一驚，突然想到：自己和天帝交手，卻忘了還有一人——那最爲陰險的一人！
只見血色的戰場上，緩緩走來一俊美男子，他的眼中帶着與年齡不太相符的成熟笑意，薄薄的脣微微上揚，青色的衣衫讓他看起來如同謫仙。
“墨言。”白羽望着那熟悉卻陌生的臉龐，冷笑一聲，面色卻是越來越蒼白，剛纔的一擊耗費她太多的靈力，現
在的她，虛弱無比。
墨言依舊淡笑着望着她，如果有外人看來，只會認爲：他那笑意是無比的善良清澈。
可惜白羽早已見慣了他的虛假與無情，同時自嘲一笑：自己竟然敗在了他手下。
原來，自己當時那奇怪的感覺，並不是空穴來風……
墨言淡笑着，舉起劍，口中輕道：“黃泉宗主，你敗了。”
白羽卻也笑了，不無可惜地悠悠說道：“我打了無數次勝仗，沒想到，卻在這最後一人手中敗了。”
面對生死，她選擇了淡然一笑。
鐺！
一個震耳的聲音卻突然響起，她詫異地睜開眼，卻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手持碧水劍，替她擋住了這一擊。
“白無常……”
那白色身影架着劍，抵擋着墨言的攻擊，不無玩味地笑了一聲：“白無常是誰？我叫勿離。”
沒等白羽反應過來，勿離卻突然飛快地掏出一封信和藥瓶遞給她——在他轉身的一瞬間，白羽清楚地看到了那十二道劍痕，自己親手賜下的十二道劍痕。
“快走！越遠越好！”白羽剛剛接下兩樣東西，便幾乎是被勿離推出了墨國軍陣。
“那你呢？”
他卻是轉頭露出了一個依舊風流的笑，“我？自然有辦法……”
說罷，有一隊士兵向白羽追來，他便飛身上前，竟是一人抵擋住墨國大軍，他的臉色，卻是越來越蒼白。
“我不能走！……”
沒等白羽說完，幾匹白馬突然飛奔而來，一騎術精湛之人在一瞬間將她掠上白馬。
她就只能這麼看着那獨自逞強的身影一點一點變小，自己卻無能爲力。
……
爲什麼當我終於讀懂了你的時候，我卻再也無法挽回了？……
那白色身影，被鮮血一點一點染紅的時候，我才猝然驚醒。
原來，我們之間那最爲遙遠的距離，竟是我親手劃開的。
已經不知道自己的淚水是何滋味了——我早已麻木。
或許我們都錯了，當年我不該讓你跟隨我，不該遇見那個白無常。也不該……去救那個無名。
勿離，你想爲我勿離，我卻親手毀掉了你的心。
當年那風流倜儻，一臉調笑地叫我大小姐的男子，已經註定成爲過往。
……
在我千年前遇到她的時候，就註定我要爲她傾盡所有，永生永世。
我的兩個名字，都是她給的。
我終於明白，這種感情，彷彿第一眼見到就已經開始的感情，一個不能要求回報的感情，一個註定是我一個人才明白的感情。
我給了你我的所有，靈魂，性命。我想要的，你卻永遠也給不了。
或許，我從遇到你的第一眼，就註定了要守護的宿命吧。
我看見他和她的幸福，他和她的快樂和悲傷……卻統統與我無關，但這樣……就夠了。她的結局，註定了與我擦肩而過。
那一襲白衣，依舊是當年皇城的嫣然一笑。
於是我用生命寫下，來世相見，勿等。
……
將我救走的人，是黃泉宗地牢的囚犯。他們說，離四大神獸趕來還有很長時間，至於在這段時間裡你是否能安然無恙……當我問他們時，他們卻只是搖頭不語。
我很感激他們不計前嫌，但也有些怨恨他們將我救走。
夕陽漸漸變爲黃昏，卻依舊不見你歸來的身影，於是我拆開你的信，卻再也止不住心中的嗚咽。
信上只有簡單的幾句話
羽兒：那瓶藥，可以治好你所有的傷……但喝下以後，你便再也不能用自己的靈力了。
如果有來生，我還是會選擇這條路，一個人，守護你一輩子。因爲，我愛的人，不愛我。如果在下次天亮之前我還沒有回來……那就來世再相見吧，勿等。
——勿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