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再次落座之後,嬀延卿說道:“前幾日君上獲封武安商君,雖然可喜可賀,但是本巫有一言相勸,還望君上莫要見怪纔是。”
“首座大巫請明示。”
“這武安商君的封號看似位極人臣,乃千古佳話,實則一柄殺人鋼刀,還望君上莫要掉以輕心纔好。”
嬀延卿這一番話,驚得沈皓宗頭皮發麻,他瞪眼看着嬀延卿,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嬀延卿看在眼裡,說道:“君上莫怪本巫危言聳聽,且聽本巫慢慢道來。這商君的封號在我尚國絕無僅有,只有君上一人獲此殊榮。但是遠觀西土,歷史上最有名的商君非衛鞅莫屬。衛鞅通過變法,令西土秦國從一個弱小蠻邦成爲戰國七雄之首,功不可沒。再說這武安君,首屈一指的便是西土秦國的名將白起,一生殺敵百萬,人稱‘戰神’。這兩個人一文一武,爲西土秦國立下了不世之功,但是結局卻如何呢?一個身死車裂,一個自刎而亡,令人唏噓。君上,本巫將君上當做推心置腹的盟友,纔會實言相告,還望君上莫要多心纔是。”
沈皓宗用心聽完以後,抿嘴不語。他對西土歷史並不是特別瞭解,雖然聽說過衛鞅和白起的故事,但是對他們所獲封號卻一無所知。這兩個人都有曠世奇才,爲大秦帝國的崛起立下了汗馬功勞,但是均不得善終。聯想到如今的自己,不也是他們風光之時的模樣嗎?
沈皓宗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與衛鞅、白起大相徑庭。衛鞅死於秦惠文王之手,白起亡於秦昭襄王之令,而大秦尚國的四世秦王不僅是自己的誼子,還將成爲自己的女婿,哪裡會有誼子殺仲父,王婿滅太師之禮?
不過,嬀延卿既然一片好心提醒,自然不能遷怒於他。於是,沈皓宗拱手說道:“首座大巫開誠佈公,本君豈敢怪罪於你,還要感謝首座大巫的一片赤誠之心。”
嬀延卿聽罷,微笑着點頭說道:“君上果然大人大量,本巫佩服。如此,本巫便告辭了,如需密約,你我還是請敖隊長代勞便好。”沈皓宗於是起身相送,待嬀延卿出了辦公室,他卻又陷入了衛鞅和白起的悲劇故事之中。
安流煙已經逐漸康復,爲了能給安流煙和安帝思一個舒適的生活環境,沈皓宗命風御殤在距離咸陽宮不遠處的溫莎公館,給安流煙購置了一套房產,面積達150多平方米,同時又從咸陽宮派出兩名侍女貼身伺候。
DNA檢測結果已經出來了,顯示尚承乾與安帝思確是父子關係,這一結果令尚承乾喜極而泣。不過,鑑於尚承乾的特殊身份,父子相認斷不可行。這一點安流煙倒是早有所料,也便坦然受之。
沈依白大婚之時要穿戴的服飾已由御飾處裁製完成,並由專人送到了沈第。沈珮麒、子南羲和、沈皓宗、左梵聽、沈翰宗、楚夢瀅、沈採依、嬀天佑、沈依雲等十幾個人圍繞着鋪在牀上的幾套服飾,均讚不絕口。
御飾處一共送來了六套禮服,並稱“六服”,分別是褘衣、揄衣、闕衣、鞠衣、襢衣和褖衣,層層疊疊鋪滿了一牀。褘衣是沈依白在大婚當日要穿的吉服,同時也是她以後參加祭祀活動要穿着的禮服。褘衣所用衣料爲黑色紗谷,飾以十二行五彩翬翟紋,領口裝飾黼紋,蔽膝同下裳色,裝飾三行翬翟紋,袖口、衣緣等處爲紅底雲龍紋鑲邊。爲了襯托出紋彩,特地在衣內綴有一層白色夾裡,而這層夾裡則被稱爲“素沙”。
青色的揄衣、赤色的闕衣同爲祭祀禮服,是在重要場合穿着的。桑黃色的鞠衣、白色的襢衣和黑色的褖衣,則供沈依白在咸陽宮接待重要女客時穿着。揄衣和闕衣與褘衣相同,均用彩絹刻成稚雞圖案,再加以彩繪,而六套禮服都有素沙夾裡爲配,由此烘托出六服的奢華與典雅。
沈依雲癡癡的看着梳妝檯上的九華步搖和簪珥,不禁露出羨慕之情。九華步搖由黃金打造,採用桂枝纏繞造型,飾以珍珠,鑄有一爵九華,墜以熊、虎、赤羆、天鹿、辟邪和南山豐大特等六獸。九華步搖是沈依白在大婚之典上所戴鳳冠,走起路來一步一搖,頗顯靈動飄逸。
楚夢瀅嘖嘖稱讚着走到沈依白身邊,用胳膊攬住沈依白的脖子,在她羞紅的臉龐上點了一下,說道:“我們沈第的小美姬再過幾個月便要在四海歸一殿裡與王上同座,接受尚國300萬子民的祝福了!”
沈依白羞澀的低下頭,用極低的聲音說道:“二媽莫要羞臊我了!”
沈採依此刻嬉笑着走過來,對楚夢瀅說道:“那個時候你和二哥在沈第,大哥和大嫂在咸陽宮,你們倒是要把尚國的天都遮了。”
沈皓宗連忙阻止道:“採依不敢胡說!這樣的話即使在沈第裡也不能隨便說的,在外面就更不敢再說了。”
沈採依嬉皮笑臉的回道:“我也就是在你們面前說一句罷了,其實在尚國,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持有這樣的觀點呢。”
沈採依的話令沈皓宗和沈翰宗面面相覷,左梵聽和楚夢瀅則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沈珮麒也面有不悅之色。其實,衆人並沒有責怪沈採依之意,大家都明白沈採依說了一句大實話。沈第將在咸陽宮大婚之典上一手遮天的傳聞,早就在尚國鬧得沸沸揚揚了。
子南羲和眼見大家陷入了尷尬境地,連忙笑着說道:“你們且說依白,剛生出生的時候全身通紅,小臉甚至還有些發黑。可是長着長着就白了,而且越長越白,從小到大白裡透紅的小臉上就沒長過疙瘩,更沒有長過斑。俗言道天生麗質,估計也不過如此吧!”
沈依雲歪頭看看沈依白,說道:“奶奶如此一說,我倒是確有同感。可是與姐姐朝夕相處的時候,怎麼就平白無故的看不到這些了呢?”
嬀天佑指着沈依雲,笑罵道:“你這便是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有人說總在花房不知花香味,說的便是你個小丫頭了。”
衆人至此皆哈哈大笑起來,剛纔緊張的氛圍稍稍緩和了一些。
沈皓宗這些日子雖然忙着處理尚承乾遇刺、冊封大典以及沈依白大婚籌備之事,但是依然時常抽空去看望韓紫玲。韓紫玲已經病癒上班,平日裡幾乎是兩點一線,下了班便回到家裡閉門不出。沈皓宗只需掌握了韓紫玲的輪班時間,便可以輕鬆在家裡找到韓紫玲。
這一日,沈皓宗再次駕輕就熟的來到韓紫玲家門前,輕叩房門。室內的韓紫玲早已憑藉腳步聲聽出是沈皓宗,也不應聲,僅將門匙打開之後便轉身自顧自的忙碌去了。沈皓宗在門外聽到門匙轉動的聲音,輕推而入,徑直走到餐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檸檬水,邊喝邊對韓紫玲說道:“記得上一次你說可以帶薪休息15天,我想讓你去歐羅巴旅遊一番,不知道你是否同意?”
韓紫玲翻閱着雜誌,頭也不擡的問道:“怎麼突然想讓我去旅遊了?”
沈皓宗一手端着水杯,一手隨意抓起餐桌上的零食,邊吃邊說道:“你去年患病住院,雖然現在已經康復,但是還需要長時間的調養。我覺得身體的調養僅是一方面,心情的調整尤爲重要。這次有15天的帶薪假期,剛好可以去歐羅巴好好遊歷一番,放鬆一下心情。我已經諮詢好了,德意志、法蘭西、意大利和瑞士四國十三天的旅遊是最好的,全程五星級酒店住宿,其中有一晚住在莊園裡。”
“聽着倒是不錯,費用估計也不低吧?”
“費用你就不必操心了,只要你願意出去走一走,其他的都由我來處理。”
“那不可以!”韓紫玲擡頭說道:“你必須告訴我費用是多少,否則我將不予考慮。”
“好吧,旅行社收取的費用是5.3萬秦幣,支付小費和購買紀念品的費用沒有計算在內。”沈皓宗無可奈何的說道。
韓紫玲略微思考了一下,說道:“還是蠻貴的。”
沈皓宗於是便坐在了韓紫玲對面,認真的說道:“聽我說一句話,好嗎?5萬多秦幣看似貴一些,但是如果它能讓你心情舒暢,容光煥發,便是值得的。依白再過兩個月就要和王上大婚了,這次的旅遊就算是依白孝順你的,好嗎?”
韓紫玲悲哀的看着沈皓宗,搖頭說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你不希望我在依白大婚的時候,孤零零一個人坐在家裡胡思亂想,對嗎?你想讓我在那個時候,置身人海,忘記痛苦,對嗎?”
“紫玲,你這樣理解也不算完全錯誤,我真的不希望你……”
韓紫玲粗暴的打斷了沈皓宗,大聲說道:“我的理解本來就沒有錯誤。我的長女大婚,我不能在沈第送她,更不能在咸陽宮裡祝福她,我只能一個人躲到萬里之外的歐羅巴,把自己淹沒在人海里,才能像鴕鳥一樣度過那幾天,對嗎?”
“紫玲……話不是這樣說的……”
“那又該如何說呢?難道讓我親自去恭喜左梵聽,可以用親媽的身份坐在四海歸一殿裡,接受王上和依白的天揖之禮嗎?”
沈皓宗被韓紫玲問的啞口無言,心虛的低頭不語。實話實說,沈皓宗建議韓紫玲去歐羅巴旅遊,本來就是這個意思。不料被韓紫玲當面揭穿,再想狡辯卻又理屈詞窮,只好裝聾作啞,沉默不語。
兩個人相對無言,枯坐了一會兒,韓紫玲長嘆一聲,說道:“我也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擔心我在那幾日裡暗自傷心,哭天抹淚。其實自從住院以後,我便慢慢想通了好些事情。如果那一日我不是暈倒,而是心痛而亡,又有誰會在意我的存在與消失。前幾天,依白、依雲和鶴軒來看我,我能感受到她們的快樂和幸福,由此我也就心滿意足了。要放下的其實早就該放下,只有放下了才能重新開始,你說對嗎?”
沈皓宗聽了韓紫玲的這一番話,頓時如釋重負,便湊上前去,說道:“你能這樣想,真是令我萬分歡喜。紫玲,活出自己,不再用我的過錯來懲罰你自己!那就這樣定下來吧,我幫你報名,你提前做一些準備,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