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放心,臣即刻安排出國之事,等確定好去向,也處理完畢前期準備工作,必及時回來接公子乾同往。”
“如此甚好,煩請商君抓緊時間,以免夜長夢多。”
沈皓宗應唯後起身施禮告辭,直退至門口才轉身出殿。門外侍立的兩名尚衛也不多說話,默默的跟在他身後一起走向司徒辦公室。
司徒辦公室外間的成功離寐和羋應寒已經獲知了沈皓宗被貶的消息,正憤憤不平的摩拳擦掌。二人見沈皓宗回來了,身後還跟着兩名尚衛,便毫不客氣的猛摔辦公室大門,將兩名尚衛關在了門外。沈皓宗一語不發,徑直進到裡間,跌坐在沙發上。
成功離寐雙眼噴着怒火,甕聲甕氣的說道:“商君,尚登華欺人太甚,我等只要商君一聲令下,必與其拼個你死我活。”
羋應寒也是躍躍欲試,雖比成功離寐沉穩一些,但義憤填膺之時,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於是說道:“商君受辱,便是我等兄弟受辱,我們豈能饒他。”
沈皓宗平靜的看着成功離寐和羋應寒,此刻他的心裡倒有一些酸楚之感。他憑直覺知道成功離寐和羋應寒必是真心無疑,只是懊悔平日裡對他們太過輕視,沒有把他們當做自己真正的兄弟。而他曾用心相待的棠修染和鬻鴻德,卻狠狠在他背後各自捅了他一刀。
“二位兄弟,本君感謝你們的一片真心,事已至此,回天乏術。此地不留人,只有留人處,本君這便打算走了,二位兄弟保重。”沈皓宗起身對成功離寐和羋應寒深施天揖之禮。
成功離寐和羋應寒連忙還禮,羋應寒搶先說道:“我們兩個人已經商量好了,如若商君要走,我們便跟着商君一起走,絕不留在咸陽宮苟且偷生,伺候尚登華那樣的奸惡小人。”
羋應寒說完,成功離寐也挺胸說道:“沒錯,商君到哪裡,我們兄弟二人便去哪裡。我們沒有別的本事,爲商君牽馬墜蹬,保駕護航還是可以的。”
沈皓宗至此真的被感動了,他在今天遭遇了太多的羞辱和背叛,本來已經懷疑是否是自己平日裡做錯了事情,纔會有今天的報應,萬沒想到還能有成功離寐和羋應寒這樣的忠義之士。他跨過茶几,伸出雙手拉住二人,哽咽的說道:“本君落魄之時,蒙二位兄弟不棄,今日本君在此起誓,他日東山再起,必與二位兄弟有福同享。”
成功離寐和羋應寒也是激動萬分,雙手各抓住沈皓宗的一隻手,齊聲說道:“我兄弟二人誓與商君有難同當!”三個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久久不願分開。
三個人手提隨身物品,徒步走出咸陽宮。站在宮門外,回望巍峨殿宇,萬千感慨涌上心頭。成功離寐對着咸陽宮啐了一口,惡狠狠的說道:“奸人當道,天無寧日。我等早晚必殺回來!”
“沒錯,早晚必殺回來!”羋應寒附和着,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三人上車同回沈第。
回到沈第,沈皓宗請成功離寐和羋應寒與沈珮麒以及子南羲和相見。沈珮麒聞聽沈皓宗已被尚登華逐出咸陽宮,倒也沒有太多的驚訝,反而竭力安慰沈皓宗。當他得知成功離寐和羋應寒是主動追隨沈皓宗離開的時候,更是唏噓不已,感嘆雖世態炎涼,但公道自在人心。子南羲和更是熱情的邀請成功離寐和羋應寒即日便搬來沈第同住,以免再承受房租之苦。
成功離寐和羋應寒還有些推辭之意,沈皓宗擺手讓他們莫要不好意思,以後都是一家人,應該多相親相近。成功離寐和羋應寒這才應唯,並起身去原來租住的地方退租並搬運行李。
沈珮麒將沈皓宗喚至身邊,說道:“咸陽宮的事情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了,俗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朝不用那朝臣。先王在世的時候,你受盡恩寵,不僅獲封司徒,還破格獲冊封商君,又命公子乾拜你爲仲父,人世間的殊榮都被你一個人佔盡了。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必會有人對你耿耿於懷。如今這樣也好,無官一身輕,樂得逍遙,只需妥善規劃好你日後的生活,大爹和你親媽都支持你。”
沈皓宗含淚點頭。自韓紫玲離家以後,這是沈珮麒第一次語重心長的和他談話,在他最失落的時候,大爹如同一座靠山,讓他放心的躺下來歇息。他低垂着頭,輕聲說道:“大爹,我錯了……”
沈珮麒扶着沈皓宗的肩膀,慈愛的拍拍,說道:“若說錯,誰人能不犯錯,知錯能改便是最好。皓宗,你最大的錯是辜負了紫玲,如今你落魄了,能否求得紫玲的原諒,就看你的誠心了。”
沈皓宗搖搖頭,長嘆一口氣,說道:“紫玲不是嫌貧愛富之人,但是我沒臉再求得她原諒了。我今日離宮之前,太后希望我能帶着公子乾遠走他鄉,以免公子乾遭了尚登華的黑手。所以,我打算正式和紫玲辦理了離婚手續,無牽無掛的帶着公子乾離開秦國,異域謀生。”
“這樣啊?知子莫若母,看來我們這位新王繼位之前沒少做傷天害理之事,你離開咸陽宮沒準還躲開了一場大禍,這也是諸多不幸中的萬幸。既然如此,大爹也不勉強你了,你自己妥善處理好和紫玲的事情。三個孩子紫玲一個人照顧不了,就都留給大爹和你親媽吧,我們老兩口也可以多享天倫之樂。”
沈皓宗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淚,像個孩子伏在沈珮麒的膝蓋上痛哭起來。他被壓抑的太久了,自從韓紫玲離開到現在已經整整一年了,他始終告誡自己要堅強。但是此時此刻,在大爹面前,他所有的僞裝都已經不需要了,他要痛痛快快的發泄自己的委屈,他要肆無忌憚的嚎啕大哭。
子南羲和始終坐在沈皓宗的身邊,慈祥的看着自己最引以爲榮的兒子。此刻沈皓宗的哭泣也感染了她,令她悲傷的跟着流淚。沈皓宗回身撲倒在子南羲和的懷裡,抱着親媽哭出聲來。
良久,沈皓宗才停止了抽泣,平靜了下來。沈珮麒遞給他一根香菸,兩個人少有的在客廳裡點燃了,慢慢抽着。“你說要離開秦國,那你打算去哪裡呢?”
“還沒有想好,也不知道該去哪裡。”
“既然如此,大爹倒是建議你去阿根廷,畢竟你二伯在阿根廷已經幾十年了,你可以投靠於他。等你在阿根廷站穩了腳跟,再做其他打算。如何?”
“也只有如此了。好在尚國的護照可以免籤阿根廷,買張機票便可以去了。”
子南羲和也覺得阿根廷是沈皓宗的首選之地,同時建議沈皓宗前往阿根廷的時候,最好帶上成功離寐和羋應寒二人,相互之間有個照應。沈皓宗應唯表示必須如此,成功離寐和羋應寒因他恨離咸陽宮,二人以後的生活他便不能不管,必須風雨同舟,榮辱與共。
既然已經確定了未來之路,沈皓宗便利用出發之前的幾天時間,處理了一些私事。首先是他與韓紫玲的離婚一事。韓紫玲早在半年之前就已請律師寄出離婚協議書,只是沈皓宗一直沒有簽字而已。現在沈皓宗同意離婚了,兩個人便簡單的做了財產分割,同時對沈依白、沈依雲和沈鶴軒三個孩子的撫養權進行了商議。鑑於韓紫玲的現實情況,韓紫玲主動放棄了三個孩子的撫養權,不過要求沈皓宗允許她隨時回沈第看望孩子,沈皓宗自然是點頭應諾。
處理好與韓紫玲的婚姻問題,沈皓宗打算去蓬萊區軒轅壇拜訪姒戒澎宗主。他獨自駕車到達軒轅壇之後,信步走進金神殿。沈皓宗向值日巫祝申請拜訪姒宗主,值日巫祝的說姒宗主已患病多日,臥牀不起,本次恐難以相見了。沈皓宗頗爲遺憾的搖搖頭,雖然姒戒澎患病不能相見,他也不想去打擾子南辰傲,因爲他知道子南辰傲與尚登華交往過密,這在他心裡已經不由自主的排列了隊形。
既然已經來了,最近又閒來無事,索性認真的參觀一次軒轅壇又有何不可。打定主意,沈皓宗向值日巫祝報備之後,一副輕鬆的模樣背起雙手邊走邊看。在元祖殿的廣場前,沈皓宗正饒有興趣的探頭觀賞五行壇,只聽身後有人說道:“請問來者可是商君?”
沈皓宗聞聲回頭,看到一個覡師模樣的人正微笑的看着自己,連忙轉身答道:“正是本君,不知你是哪位?”
那人依然微笑着說道:“天佑軒轅宗!褐民軒轅壇大巫嬀延卿,參見商君。”
沈皓宗聞聽此人說自己是軒轅壇的大巫,連忙拱手施禮。沈皓宗知道軒轅壇一共有八位大巫,其中雖然子南辰傲位列首座,但是其他七位大巫也都絕非等閒。因爲能在軒轅宗的祖壇裡擔任大巫,那也在整個軒轅宗裡是出類拔萃之人。
“商君今日如何有空,來到軒轅壇啊?”
“本君不過是閒來無事,信步由繮而已,打攪了大巫,還請恕罪。”
“商君客氣了!宗主老人家近日來臥牀不起,首座大巫又去了帝江縣朔煬壇,本巫不才,請商君喝一杯茶如何啊?”
“有勞大巫了!”沈皓宗於是跟隨嬀延卿拐彎抹角來到一處茶室,二人分賓主落座,嬀延卿一邊燒水沏茶,一邊說道:“本巫聽聞咸陽宮的變故,在此恭喜商君,賀喜商君!”
沈皓宗一愣,忙問道:“大巫何出此言啊?”
“商君難道沒有聽說過‘福禍相依’這句話嗎?咸陽宮已是龍潭虎穴,污穢不堪,商君此時能抽身而出,實屬萬幸了。”
“大巫此話當真?”
“絕無虛言。”
“那麼大巫又爲何將咸陽宮說的如此不堪呢?”
“此話不是本巫所講,乃是本宗老祖所說。”嬀延卿說的老祖,沈皓宗倒是聽說過,據說此人在軒轅宗內輩分極高,而且年近百歲,頗有得道成仙之意。
“老祖所說?老祖親口對大巫說的嗎?”
嬀延卿見沈皓宗有所質疑,微微一樂,說道:“商君有所不知,本巫乃老祖關門弟子,此話確是老祖親口所說,而且只說與我一人,本巫也只說與商君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