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天。
赤輪星的光暈,似乎要將水霧一般散開的彩霞,染成通透的血色鑽石。
青山城外,涼亭邊。
一輛古怪的馬車停在那裡。
馬車無輪,卻飄在地上,似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支撐。
車廂古樸,又寬大的很,拉車的是一隻赤蛟馬,只是這個馬兒頭頂長着一根長角,皮毛更紅。
看上去彷彿一團火焰。
陳長青剛要下馬車,就感覺一陣晃動。
就聽前面馬車上的車伕,喝道,“畜生,還不懂收回自己的威壓。”
涼亭裡有一人站起,見到那人,陳長青連忙迎上前去。
陳長青人未到,先開口了,“方舟大師,勞您久等了。”
方舟微微一笑,直接道,“倒是公子讓我大開眼界,只是不知用何方法控制住了那些人?”
陳長青似乎一愣。
他然後下意識開口道“小子哪有那些能耐。只是之前得了一部藥師手札,上面一種藥,喚做迷魂散,可讓人渾渾噩噩,忘乎所以。小子當時被逼無奈,單憑武力不是對手,只能出此下策。”
方舟聞言沒有說什麼,領着他到了涼亭,有些不好意思道“人老就是好奇心重,不知道公子能不能讓我看看,您也知道我也是操弄草藥的,難免......”
聞言陳長青心中一緊,猶豫一下,叫來了跟在一旁的嚴雨萱,讓她去車廂裡那一藥箱過來。
拿出一包藥劑,陳長青有些猶豫道,“這藥我做出來時,便想不能用作歹處,所以只敢有一袋傍身,大師要可以拿去。但請不要隨便使用。”
方舟只是一笑,拿過藥輕輕一嗅,身邊跟着的人面色一變,但被他揮手製止了。
方舟良久才道,“藥性和合之法恰到好處,只是似乎只對第一境修士有效。修爲再高點,只能讓人微微分神。但即使如此,你對藥性的控制能力,對藥理的理解,也是我少見的。”
陳長青連道不敢。跟在方舟身邊的人,似乎是第一次認識他,眼神也不由尊重起來。
兩人又聊了一會藥草方面的東西。
陳長青對於藥草有一般人難有的見解,而方舟作爲靈植大師,也有一番認知。
直到身邊人提醒天色不早,兩人才各自回到了車廂。
回到車廂,陳長青若無其事將藥箱放下,自顧自翻出一本書,看了起來。
但實際上,他心裡鬆了一口氣。
迷魂散是真迷魂散,這也是他早就準備好的措詞。
陳長青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連殺那幾個人,讓他認識到了血脈能力的厲害,自然不能暴露。
方舟馬車內。
一直跟在他身邊的人,道“您覺得陳長青話有幾分可信?”
方舟搖了搖頭,道“我只需要知道他不是邪魔就可以,其他的便不需知,你也不要問。”
那男子訕訕一笑,告退出去了。
一連三日,陳長青就跟在方舟後面。
赤蛟馬體力驚人,可日行三千里,一路走來,馬車幾乎沒停過。
沒事的時候,陳長青就讀一讀藥典,或是盤坐恢復自家的靈能。
方舟的詢問讓他生出警惕,好在一路無事。
有幾個蟊賊,還未靠近,就被其貌不揚的男子出手斬了。
見他劍氣縱橫,陳長青看出這是第二階,至少第四境的強人,他沒想到,這樣人只是方舟的保鏢。
又過一日。
遠方天空突然傳了一聲響亮的鶴鳴聲,陳長青往天空一看,不由呆了。
天空有無數靈鶴,幾乎遮天蔽日。
只是一隻翅膀便有四五丈長,它們時而升空,時而盤旋,或是展翅,或是俯衝,似乎整個天空只是它們的舞臺。
前面馬車裡的方舟彷彿感受到了什麼,除了馬車,站在車轅上向天空望去。
突然,他哈哈一笑,道“觀此異象,當是我別院又有天才弟子欲破第二階,砥礪道心,其志不小!”
一直跟在他身邊的中年男子,也看到這幅景象,眼中露出極其複雜的神色。
方舟猛地回頭,從手中射出一道黑色令牌,道,“小友,我有事要先走一步,別院就在眼前,入別院時,給守門弟子看這令牌就可。”
說完他道,“走也!去看一看這是哪位弟子攪動如此天象!”
言畢,方舟腳下馬車,就直接升空而去。
陳長青接過令牌,看遠去的馬車,這才知道一路走來方舟都在遷就自己。
陳長青看那異象也不由心激昂,更是有了取而代之的想法。
片刻之後,心情平復,他纔對嚴雨萱笑道,“走吧!”
一個時辰後,陳長青遠遠可見一繁華小鎮。
此刻小鎮街道上人山人海,距離有一二里,陳長青也能聽到裡面激烈的議論聲。
而在小鎮之外,也就是那靈鶴盤旋的地方,有許多千丈山峰林立。
看到它們,天地似乎也拔高了幾丈。
而靈鶴盤旋的山峰,原來不止靈鶴一種靈禽,有四翅飛虎,也有飛天的天馬,還有不遜於靈鶴大小的青鳥。
山峰上仙禽齊飛。
而靈異的山峰不止這一座。
有一山峰似有火焰冒起,猶如呼吸一樣,時而升起,時而落下;還有一山峰通體碧綠,滿是鬱鬱蔥蔥的松林,給他難言的寒意;還有一山峰有巨人咆哮,還可見身高几十丈的怪人似乎在搬運東西。
陳長青心似乎也隨之飛起,看到羣山的時候,他肯定道“別院當是這裡無疑!”
如那城鎮再繁華十倍,在他眼中也不過只是一個空殼,哪裡有山間神異來的真切。
溫溪別院說是別院,其實山門巍巍,高有幾十丈,玉石鋪地,巨木蒼蔥。
陳長青到了門口,就見到幾個守門道童迎來。
問清了陳長青來歷,一人讓他稍等,一人去通報。
不多時道童回來,後面跟着一位黑鬚臉色陰翳的男子。
男子見到陳長青,口氣有些惡劣,道“真是氣煞我也!如今正是嚴師兄突破的時候,你們怎麼不會挑一個時辰!”
見到方舟留下的令牌,他臉色纔好看一些,不過依舊黑着臉,道“跟我來。”
陳長青見此也不好搭話,正要走時,又有弟子在黑鬚男子身邊說了句話。
一會兒,一個相貌堂堂,星眸飛眉,文文靜靜的少年,走了過來。
只見他拱手道“花執事有禮了。”
黑鬚執事臉色直接變了,露出一個大大微笑,與有榮焉道,“洪師弟怎麼今日上山了?”
少年道,“今日見嚴硯師兄破境,我心神澎湃,感覺也是入門的時候了,如此請教了父母,便來了。”
黑鬚執事笑道,“師弟有兩位師叔相助,修上法,入上宗,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師弟還請隨我走。”
說着他領着少年向前,邊走邊說“師弟你不知道,當年我有幸聽過兩位師叔講法,醍醐灌頂,那真是我的造化。師弟今日入門,我想他日揚名宗門!”
少年談笑自若,應答如流。
陳長青就在兩人的無視中,也跟了過去。
一刻鐘左右。
幾人到了一處矮山下,一羣坐落有序的院落前。
那執事帶着兩人登記,就讓僕役領着陳長青,而他親自帶着那位少年。
僕役走後,還未入別院,陳長青就不由皺了皺眉。
因爲他這個院落太過破爛。
他一路走來也見過不少院落,就數他這個最爲破敗。
牆體開裂,後面院牆毀去大半,隱隱可見門窗消失。
正在這時,旁邊院落,從大門走出一個人。
那人長相不錯,濃眉大眼,熱情道“兄弟,你這也是要拜入宗門的麼?”
似乎見到陳長青眼中的疑惑,他接着道“這裡是臨山,是宗門唯一對外開放的山峰,等到測了資質咱們就算入門了。”
陳長青聽完後問道,“這院落都是這樣的麼?”
那人有些尷尬,他的院落就很不錯,道“不是。這裡不過暫住,花金執事只是有點勢利,但是心是好的。”
陳長青沉思一會,對嚴雨萱說了幾句話,後者從馬車裡拿出一個藥箱就走了。
再是片刻,黑鬚執事就回來了,面上帶着笑意,再不見剛纔的黑臉,“陳公子,陳公子,這事情是我做的不對,公子的院落一定要換。”
花金親自領着陳長青到了旁邊一處院落,提也不提那個破院子。
等花金走後,跟來的男子反應過來,有些目瞪口呆道,“兄弟,你還真是厲害。”
陳長青只是微微一笑,在青山城他可以衝殺不忌,到了這裡卻不能怎麼做。
送去一些藥,換一個舒服住所,只是小變通而已。
陳長青正要說話,突然見遠天有一驚鴻掠過。
倏忽,天空上有一人矗立,如火雲一般,便有轟然長嘯傳來,空空冥冥,聽不清楚,但有無盡豪邁盪開彩雲。
嘈雜的天空爲之一靜,無數靈禽拱衛四周。
片刻後,轟的一聲,天空似乎也隨之炸開,萬禽齊鳴。
那身影,如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