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花
“你……”
祁燁一蹙眉,盯着芊澤看。而芊澤則低着頭,重重的喘氣,汗水順着臉頰流下,浸透了她的衣領,由此可以看出,她剛纔費了多大的勁。
真是太可怕了!
“你好大的膽子啊!”祁燁並沒有說話,倒是婪妃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指着芊澤呵斥。芊澤驚魂未甫,一怔,趕忙跪地。她剛纔做了什麼呀,她……她竟然推了一把皇帝!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芊澤狠狠磕頭,她一味的想逃脫那如鬼魅一般攝人的視線,倒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現在,她也不敢擡頭,只能拼命求饒。婪妃走了過來,見芊澤一個勁的磕頭,面色稍緩。她冷冷睬了她一眼,然後望了望祁燁,祁燁不理會她的視線,直直睨視地上的人兒。
現在的芊澤,彷彿沒了半點倔性,只是一個卑躬屈膝,貪生怕死的奴才。
“你這是爲了引皇上的注意嗎,你膽子倒是挺大的,敢推皇上?”婪妃冷哼一聲,拂了拂手。芊澤全身發抖,趴在地上,大氣不敢喘一聲。她知道自己是犯了欺君之罪,而婪妃的語氣也極爲不善,更別說一語不發,隱有怒氣的皇帝了。
“娘娘不是的,奴婢沒有這個意思。奴婢剛纔只是……只是……”
只是想要逃脫那魅惑的視線!
“只是什麼?”
祁燁一挑俊眉,見神色慌張的芊澤又戛然而止,不由得加問了一句。但芊澤哪能把實情說出口,只得楞在原地,張着嘴。
半晌,女子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很有趣。”
男子背手而立,狹長的黑眸,脣畔勾起邪魅的笑容。芊澤一愣,怔怔然的擡起眼來,瞥見男子滿是興致的俊容,一時又慌忙伏下身去。
什麼意思?!
婪妃站在一旁,見祁燁沒有半點動怒的意思,也便不再多說什麼。她揚揚手,衝着芊澤森冷吩咐:“下去吧你,這一次本宮念你初犯,饒了你,下一次可得用心伺候好了。”
“是,是!”
芊澤如釋重負,雙拳一緊,又是一陣磕頭。然後躬着腰起身,半絲不敢怠慢的出了殿門。
女子一出殿門,碎步匆匆的離去,等到離寢殿足夠遠之後,才落荒而逃般跑了起來。那男人的眼神彷彿還攫着自己的心,那巨大的壓迫感和吸引力,都猶然腦海。芊澤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這是第一次,芊澤覺得心會不由自主。就是因爲如此,芊澤才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她心下暗暗決心,以後能不見這皇帝就不見。
而與此同時的婪月寢殿。
夜涼如水,燭火幽幽而燃。
女子紅紗繞身,妖嬈的身姿一動不動的站在男子跟前,她眯着眼睨視男子,淡淡道:“她哪裡有趣了?”
莞爾一笑,媚眼裡若有似無的帶着一絲考證。
祁燁厭惡的皺眉,許久不說一句話。
“你是太平日子過慣了嗎,月?”
略微咬牙切齒,祁燁目光如炬。婪妃自顧自的上前,伸出柔荑幫他解開釦子,更起衣來,嘴角的媚人的笑容不曾懈怠:“燁,你怎麼能怪我,是你不殺她的。如果你覺得無趣,我現在就派人砍了她的腦袋,怎麼樣?”
“砍便砍了。”
祁燁嗤笑,她以爲就憑一個素不相識的婢女就能牽動他僅存的一絲同情心?
“你要殺她,剛纔就殺了。若是換作他人膽敢推了你一把,是個什麼後果?”說罷,婪妃忽的使了些力道,狠狠推了男子一把。祁燁卻因早有防備,身形泰然不動,只是危險的蹙起眉。
“就憑她叫芊澤,你就待她不同,對不對?”
婪妃推不動他,臉色很是難看,繼而又是一陣幹諷。
“你留她在身邊,不也是因爲她叫芊澤?”
祁燁卻不生氣,反問一道,引得婪妃面色愈加難看。她倏地背過身去,陰幽的面容在燭火之中,愈發森白。
“你走。”
字字鏗鏘,語色低沉,婪妃決然啓音。一陣夜風拂近,掀起殿內紅紗縷縷,燭光更是忽明忽暗,在女子蒼白的臉上暗暗起舞。祁燁站在她身後,冷冷笑了一聲,道:“別以爲我不敢殺你,給了你太平的日子,你就該珍惜。你得記住,你對於我來說,和他人比起來沒有什麼不同。”
一甩袖,祁燁反身揚長而去。婪妃驚的回瞥,見男子決絕的背影不含一絲留念,她倏地神色便黯淡下來。
許久,她赤足走近窗邊,一輪明月掛在天邊,只是夜色如此寒澈,她不自禁的摟住自己。她張望天空,神色無比哀傷,這傷無法癒合,這傷入骨入髓。
“聽說了嗎,昨天夜裡,皇上從婪月宮裡出來了,沒有留寢!”
“真的嗎?”
“是呀,聽說臉色還特難看,一路上嚇得尚御房的奴才們膽戰心驚的!”
“哎呀呀,難道婪妃娘娘惹了皇上不高興?”
“可不是……”
……
…………
芊澤穿堂而過,隱隱約約聽見那兩個宮女交頭接耳。她顰起秀眉,手上端着的湯藥,竟不穩的晃了晃。
皇上昨夜沒有留寢?
臉色還……還很難看?
回想起昨夜,她失敗的第一次伺候,心裡就又堵又慌。加上現在流言蜚語傳遍了整個婪月宮,芊澤不免把這件事情和自己的過失聯想在一起。莫非,是自己的錯,使得婪妃和皇上產生了爭執?可是,她區區一個婢女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呢?
“看,她就是那個芊澤是嗎?”
迴廊裡,芊澤剛拐過轉角,背後就傳來女子竊竊私語的聲音。芊澤猝然止步,躲在拐角的那頭,輕聽。
“可真是走運呀,就因爲名叫芊澤,就讓婪妃娘娘另眼相待了。聽說昨天還代替了紫檀姐姐,伺候皇上就寢呢!”一女子尖聲尖氣,語態裡滿滿的都是妒忌。
“但聽說昨天不出事了嗎,皇上走了!”另一宮女搖搖手,壓低嗓音的說。
“知道知道,我猜啊,定是婪妃娘娘自作主張派了芊澤伺候皇上,給惹出了禍!真是可憐,已經這麼得寵了,何苦要去再冒險討好?雖然說,那女子只是湊巧叫芊澤,但不一定就能讓皇上開心呀!”
娓娓道來,那宮女說的頭頭是道,引得另外一女子連連點頭。
“我看啊……”
“你們在着說什麼呢!還要不要命了!?”
一粗獷的女聲霍然響起,驚的那兩宮女花容失色。她們調過身來,悻悻出聲:“玉塞姑姑。”
“在婪月宮說娘娘的閒話,也不怕嚼爛舌頭!”
原來是婪月宮的管事玉塞姑姑,她生性就很火爆,此刻見兩宮女膽大包天的議論主子,更是呲牙咧嘴的大罵起來:“我看你們是活的不耐煩了,皮癢癢了是嗎?”
說罷,她隨身攜帶的皮鞭倏地就抽了出來,引得兩個女子霍地下跪。
“姑姑,我們……我們知錯了,我們知錯了!”
……
…………
芊澤不再往下聽,只是靠牆怔了怔,然後繼續向寢殿走去。
“只因爲她叫芊澤?”
那尖銳而灼人的話語猶然耳邊。
“婪妃娘娘是想借此討好皇上吧。”
究竟是怎麼回事?
自己叫芊澤怎麼了,難道也有一個故人名叫芊澤嗎?這人和皇上和婪妃都認識,而皇上也對她十分介意不成?是不是有一段往事不爲人知,但大家卻又絕口不提?
無數的問題縈繞在芊澤腦海,卻又得不到答案,芊澤蹙起眉,覺得腦袋發漲。
“芊澤!”
沉溺在臆想中的芊澤被此聲嚇的驚跳起來,但轉瞬就踉踉蹌蹌的護住了托盤上的瓷碗。她揚起視線,只見一張熟悉的面孔赫然眼前。
“羽晴!?”
芊澤又驚有喜,但羽晴趕忙把芊澤拉到一邊,低聲道:“我偷跑進來的,小些聲!”
芊澤怔怔點頭。
“你這是去給婪妃送藥嗎?”羽晴站定後,美目瞥了一眼芊澤手上的雕木托盤。那藥黑糊糊,濃稠稠的,模樣十分駭人。羽晴忙調轉視線,睨視芊澤。
“是啊,婪妃娘娘的藥。”
“原來她還是個病秧子啊!”羽晴一扯嘴,略有幸災樂禍的笑。但轉瞬,她又擺正臉色,嚴肅的對着芊澤說到:“芊澤,我今天來是告訴你,你要防着那婪妃啊!”
芊澤大吃一驚,小臉唰的便白了,吃吃道:“爲……爲什麼?”
“看來你還不知。”
洛羽晴一見芊澤的臉色,便知她還渾然不覺。她面露憂色,拉緊芊澤的袖口說到:“你可知道,這個世上有種花,叫芊澤花?”
“啊!?”
芊澤大駭,在二十一世紀,從來沒有聽說過,有花叫芊澤的。忽地,芊澤腦海裡蹦出了祀會上的一幕,婪妃當時盈盈一笑,衝着跪地不起的芊澤說:
“芊澤是種花呀!”
她妖嬈的聲線帶着一絲刺骨的寒意,芊澤瞳眸微顫,一時間忽然明白了,爲什麼在聽見她自報性命之後,那婪妃就肯放過自己了。原來,芊澤不是一個故人名,卻是一種花名,但是,就算是有種花叫芊澤,那麼這其中又有什麼玄機呢?
“聽說,當今聖上的母妃,最喜歡的花就是芊澤花。”
芊澤剛纔想到,羽晴便繼續娓娓道來:“我也是從老宮女口中得知的,皇上的母妃早早的就去世了。所以,皇上思念她,便派人種起芊澤花來。但是,芊澤花是種奇異非凡的花,它是種不活的!”
“種不活!?”
芊澤又是大詫。
“嗯。”羽晴點點頭,繼而道:“這花奇了,無論如何都種不活。皇上的母妃死後,她院子裡的幾株芊澤花就枯了,留下的種子,皇上派人種植,卻都不會發芽。由此,不知道死了多少花匠。”
洛羽晴心下暗忖,這皇上真是暴戾的很,就是因爲種不活這花,賜死的花匠宮女近千人。她當然不能把實際數字告之芊澤,否則,她要被嚇壞了。
羽晴說罷,見芊澤一臉詫異又驚怕的模樣,拍拍她的肩膀道:“芊澤,不怕。你在婪月宮要分外小心,昨天的事我也聽說了,婪妃她陰晴不定,心機甚重,難保不會害你!但你要相信我,總有一天我能把你從那妖妃那兒弄出來!”
女子清澈的美眸,露出篤定而自信的神色。芊澤揚眸,見她鼓勵的笑容,便也勾脣一笑。
“謝謝你羽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