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機
芊澤一舉殺牛,破解了廣場的重重殺戮。牛羣宛若雕塑般,愣在原地,而奴隸們更是面面相覷,怔忡不解。陽光破繭重出,散滿大地,整個綺麓獸場陷入一片寂靜之中,每個人臉上都掛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忽的,綺麓臺上一嬌弱的身姿,倏然站起。她披着黑色的斗篷,徐步向前,儀態自若的走下幾步階梯。緊接着,她雙臂一展,黑色的斗篷飛揚而下,她的真實面貌才顯露出來。
她仰着頭,瀑布一般的黑髮流竄而出,落的滿肩墨色。膚色如白玉,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輕眯的雙眸,媚眼如絲,硃紅的灩脣魅惑的勾起一抹淡笑。一身嫣紅長裙,輕紗掩繞,風一起,裙裾飛揚,飄飄如仙。
霍的,她皓齒一露,大笑出聲。
“哈哈哈…………”
聲音千嬌百媚,風情萬種,任是把在場的所有王孫貴族都迷的失魂落魄。人們沒有想到這斗篷底下的女子,比起她柔美的聲音,更令人驚豔!以至於,她自顧自的走下臺階,均無人予以阻止。
她的美貌無人媲美,絕世無雙,是看了一眼,便再也無法忘懷的美!衆人心下不約而同的思忖,難怪,祁胤國帝寵她入骨,若真是有這般美貌的女子在自己身邊,就是江山天下也會有人不要!
婪妃並不在意周邊人異樣的神色,她笑的很是歡暢,媚眼瞟向高架之上的芊澤。
廣場是橫屍遍野,血肉模糊,她均不睬一眼。此時此刻,她最感興趣,讓她心下大樂的只是芊澤。
“把她給我帶下來。”
她伸出柔荑,向高架一指。邊立晟先是一楞,然後便眯眯眼,揚揚手。手下的人便傳話下去,芊澤和洛羽晴便被好幾個侍衛拖下高架,徑直帶到九九八十一階階梯之下。
“跪下!”侍衛粗蠻一推,兩個女子匍匐跪地。
芊澤體力已不支,並且還沒有從先前的恐慌中走出。洛羽晴倒是鎮定一些,挨着芊澤,目光睨視階梯之上紅衣飄飄的女子。心裡忐忑,這女子想要幹什麼?
“這個不要,我要那個。”
她一見兩個女子被拖了過來,便顰起秀眉,嘟起嘴。她指着芊澤,點名要她。
婪妃的摸樣,十分篤定而自然,彷彿她吆喝的是她祁胤國的婢女奴才。祀溪公主很爲不滿,她不過只是一個祁胤國帝王的側妃,竟敢呼喝起她邊國的侍衛。
忽的,她就不滿的站了起身。
“不知道婪妃所指的要是什麼意思,這女子是我邊國的奴隸。不是說要,就能要的。”
祀溪性格直爽,她討厭這個女子。她的美豔吸取了所有男人的目光,更令她惱火。她是堂堂邊國的公主,就算要人,也是她先要。
婪妃不緊不慢的瞟了祀溪一眼,眸中的輕蔑與不屑一覽無餘。但她仍舊是勾着一抹奪魄勾魂的笑,也不搭話。
許久,她才緩慢的應了句:
“我不是要她的人,我要她把那塊紅寶石,呈給我。”
說罷,她指了指不遠處被拖下來的牛的屍體。它額間的紅寶石正脫落下來,但其血一般的琉璃之色,依然奪目。
“爲什麼要她呈給你,那寶石也不是你的,你憑什麼說要就要?”祀溪見她話不露鋒芒,也就更得寸進尺。她揚揚眉,嗤之以鼻。“那塊寶石,它是我祀溪的。”
婪妃一頓,臉上竟有些不解。
“那它爲什麼是你的?”
“因爲我是邊國的祀溪公主,最受寵愛的公主。邊國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祀溪的。”
女子得意一笑。
“那好。”
婪妃不以爲然,轉過身去,對着紗幔裡的男子說到:“燁,我要那塊寶石。”
她直呼其名,語態理所當然。
倚着軟枕的祁燁,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眉目間更見峻峭:“我知道你喜歡它,但這是人家的地方,你就不能收斂一點?”
婪妃一楞,模樣更是不解了。她瞟了一眼更爲得意的祀溪,又調轉視線,不依不饒的再說一句:“爲什麼要收斂,我又沒有做錯什麼,我不過是要那塊寶石。”
“哈哈……”
祁燁輕笑,竟站起身來。
他寵溺的望了一眼一臉無辜婪妃,然後對着一旁不發一語的邊立晟說到:“國主,朕的愛妃是被朕寵壞了。她並沒有進犯國主以及公主的意思,今天是她不應該,竟然貿然與祀溪公主爭執。朕不想,這寶石原是祀溪公主之愛,不然,朕定不會讓她大言不慚。”
“婪,回來。”
說罷,祁燁便懶洋洋的招了招手,像是把懷裡的貓招回來一般。但邊立晟卻突的也站起了身,面色溫溫而笑:“哪是這樣的話,祀溪將來嫁過去,還得喊婪妃一聲姐姐。這長幼之分,禮數還是要到的。今日祁帝是客,婪妃也是客,東西當然是由得客人先挑了。是我們祀溪不懂事,壞了祁帝的興致。”
邊立晟面色溫和,但其實極爲惱火,這婪妃的確一點禮數都沒有。他雖也知道祀溪這樣無禮的爭執,有失體面,但他卻故意不加阻止。因爲這婪妃,仰仗着祁帝的寵愛,竟然欺到他邊國頭上。但此刻,祁帝欲擒故縱,一番話表面似乎是在責怪婪妃,但事實上卻是在表明:
把寶石,送給她。
他竟寵她至此!
“如此也罷,甚好甚好。”
祁帝俊容展笑,甚是滿意。
祀溪見此形勢,面忽的就漲的鮮紅。她第一次要不到想要的東西,第一次敗給一個泛泛女子!她剛想要開口說什麼,但父王卻搶先命令:“祀溪,不得無禮,人家是客人,給我坐回去。”
“父王!”
她委屈的喊了一聲,但邊立晟的面色更爲陰沉。祀溪知道不能在抵抗,便狠狠的瞪了一眼婪妃,復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婪妃卻向沒事人一般,只道盈盈一笑,暗地裡也瞥回祀溪一挑釁的眼神。祀溪一見,心下更是惱火。她真是不要臉,剛纔裝作很無辜的模樣,好像無意和她爭執,但現在,卻蔑視自己!
“燁,現在我可以叫她送上來了嗎?”
婪妃美眸一瞠,一臉天真的望向祁燁。祁燁笑而不答,顯然是默認了。婪妃才歡欣鼓舞的一笑,吩咐道:“叫她把寶石呈上來,快快!”
“爲什麼,非得讓她呈?”
祀溪雖不再辯駁,但仍然熱衷於找茬。
“因爲她殺了那牛,她很勇敢,我很欣賞她。”婪妃直直答道,祀溪瞪了一白眼,不再說話。
長長階梯之下的芊澤與洛羽晴跪地不起,根本聽不清綺麓臺上那些王孫貴族們在說些什麼。他們身邊站着兩魁梧的守衛,使得她們一句話都不敢說。洛羽晴心下搗鼓,莫不是殺了這牛,觸犯到了他們?但仔細想想,那紅衣女子分明笑的很歡暢,她是他們一起的吧,若是她很開心,那說明那牛殺的,是應該的。
她和芊澤應該沒事纔對!
“你,過來!”
一侍衛得到指令,便一把拉過芊澤。芊澤本就嚇的面色慘白,一見有人粗魯的拉她,更是顫顫巍巍,腳軟不已。
“羽晴……”
她回視了一眼洛羽晴,面容絕望。
“你怕什麼,又沒叫你去死!”那侍衛覺得好笑,這女子膽子真小,竟路都走不穩。芊澤瞠着圓目,滿是不解的看着他,弱弱一問:“你們……這是要我做什麼……我……”
“把這個撿起來,呈給上面那位女主子。”
那侍衛指了指地上,完全從母牛眉宇間脫落下來的紅寶石。芊澤一懵,完全不明所以,只知愣愣的站在原地。那侍衛看的很不是滋味,又推了推她,不耐煩的說到:“你不想死,就趕快呈上去,晚了就砍你腦袋!”
芊澤身子一瑟縮,趕緊彎下身把那紅色的寶石撿了起來。她右手脫臼無法用力,只能忍着疼,把寶石放在既定的紅木貢盤上,畢恭畢敬的托起。然後,在侍衛的指引下,一步步的蹣跚的上階梯。
她低着頭,咬着下脣,冷汗淋漓。
那衣裾飄飄的女子眯着美眸,滿眼期待的凝視芊澤。這階梯太長,芊澤走的極慢,於是衆人的目光積聚在她身上,令她毛骨悚然。托盤高過頭頂,侍衛一再吩咐她不得擡頭,否則有性命之憂。她謹記他的話,頭狠狠埋下,只盯着那拋光的青石階梯。
終於,有人喊她停下步子。她忽的一頓,停了下來,但卻反應遲鈍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大膽奴才,還不趕快跪着!”
一尖聲尖氣的男生破口大斥,芊澤趕忙跪倒。
她的慌亂倒引得那婪妃掩嘴一笑,眸光流轉,盯在芊澤身上。
“你很勇敢,我很欣賞你。”
忽的她淡淡然說到。
芊澤一楞,結結巴巴說到:“謝……謝謝主子。”
她不知該如何叫她,只得慌忙一喚。那女子一聽,更是笑的歡:“我可不是你的主子,你用不着這麼喚我。”
婪妃笑的別有韻味,然後伸出纖細的手,摸上那托盤上帶血的琉璃。那紅色詭譎妖豔的很,在女子微瞠的目光裡,閃過紅光。婪妃細細撫摸了一番,然後拾起它來,放在陽光裡一照。通透的光色積聚在寶石之中,竟流轉不出,從表面看來,像是這寶石會熠熠生輝。
“真是太漂亮了……”婪妃脫口低吟,然後又是格格一笑。許久的打量之後,她終於把視線從寶石上挪開,瞟了一眼仍舊跪地不起的芊澤。
“謝謝你。”
語色溫潤,芊澤忐忑的心忽的就鬆懈下來。心下思忖,看樣子她殺了那牛並沒有惹怒這些人,而這位女子似乎很滿意自己的表現。看來那侍衛說的對,自己並無大礙。
就在芊澤下意識的長長吁出一口氣時,那紅衣女子忽的又啓聲。
聲色凜然,冷漠冰澈。
“把她給我殺了。”
她對着一旁的侍衛冷冷吩咐,不再睬芊澤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