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們一回到老家,我公公就在我和老公面前說,有一次,在街上,先後碰到了我爸和老二的岳父。
請我爸喝酒,我爸去了;而老二的岳父腳步都沒有停,一邊走,一邊說“不要,不要”!
從我公公那詭秘的笑裡,就連最不開竅的老公都讀懂了他的“弦外之音”,那就是“老二的岳父好,替他省錢。”
於是,老公說了一句也是婚後唯一一句感人至深的話——我岳父才把你當真正的親人。
其實,話又說回來,如果我爸不是因爲極高的修養,覺得彼此是親戚,不想掃你的興,同時,也認爲爲了增進感情,親人間需要多交流與溝通,我爸會坐在嘈雜喧鬧的騎樓下陪你喝酒嗎?
第一,我爸有高額的工資,還會缺酒喝嗎?第二,我爸根本就不愛喝那街頭街尾像糖水般清淡的五毛錢一碗的糯米酒,即使是過年,我媽也要蒸兩種酒,一種是濃烈的,我爸喝,一種是我們喜歡喝的甜酒;第三,坐在人來人往的街邊,我爸都覺得丟臉呢!
因此,我爸之所以萬般委屈自己,給我公公面子,不就是因爲大家是親戚嗎?
當我媽媽聽說了李家只有我婆婆一人在插秧時,便立即主動前去幫忙。
也許,有人一定會說“有這樣的親家真好!”
然而,我公公可不這樣認爲,事後,他首先在人前強調“我沒有叫她”,言外之意是我媽是“不請自來”的,她是“自作自受”。
然後,到處宣揚的不是“幸好我親家幫忙,一上午就插好了”,而是“她不來,我蒸一點剩菜就可以吃飯;她來了,我還要做午飯給她吃。另外,我還送了四個鹹鴨蛋和二兩田螺肉給她”。
於是,到頭來,不是“我媽熱情相助”,而是“我公公多麼慷慨大方”。
我們老家,有人過世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流行買棉被了。
那年,李家的奶奶去世了。
我媽買了一牀兩百多元的高檔棉被,而且,還替兩個已經出嫁的妹妹墊付了一百六十九元作爲禮金一起帶過去。因爲,我媽覺得沒有必要多此一舉的送兩牀被子。
然而,老二的岳母不同,人家格外有心機,她就知道怎麼樣在所有親人面前更能長臉。於是,人家珍惜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所以,她買了兩牀被子,不過,人家早就計劃好了,一牀一百多元的給自己的女兒用,另一牀是真正的便宜貨,五十多元的,送給李家。
於是,人家花的錢少,卻有面子,所有人都說她扛兩牀棉被那麼大方。可是,沒有任何人知曉我媽也出了兩牀棉被的錢。
更可氣的還在後頭,那天,我公公居然當作全家的面在飯桌上說老二岳母的那牀被子有多麼暖。
那麼薄的五十多元的棉絮被,會有多麼暖,打死我都不信。又不是蠶絲被。哼,騙騙兩歲小孩還差不多!
我知道,他是故意討好老二媳婦,不敢得罪相當虛僞的她,可是,讓我不平的是,他卻對我媽拿錢的事隻字不提。(更何況我媽買那麼好的棉被時,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給自己的女兒用,她就是專門買給李家的。)
當時,我真想反問一句“那麼,我媽是不是兩手空空來的?”
此後,不要提棉被的事,一提及棉被,我婆婆就會毫不例外地加上這句“老二岳母買的那牀棉被很暖”!
可是,我真想問:你蓋過了嗎?
其實,當來奔喪的客人們還沒有完全散去,老二夫婦就理所當然的把他岳母拿的那牀質量稍好的棉被扛到他在縣城的家裡了。
可是,你知道嗎?
他們在老家蓋的棉被還是我公公用我老公的錢買的,也是,被老二老婆屢屢嫌棄的一米五的棉被。當然,也是,被她多次埋怨和數落後,我婆婆以“家裡的被子就這樣哦,你要嫌棄,你就自己去買。再說了,你買了什麼回家呃?”毫不客氣地頂她的那牀棉被。
讓我不明白的是,既然她把家裡的被子貶的一文不值,爲什麼又要把她媽拿的那牀新被子拿走呢?
那年,李家建房。
因爲在老家,如果有人建新房,那麼,親戚就要“送茶”。
什麼是“送茶”呢?就是送點心到親戚家,供建房的工人們餓了累了,卻還沒到飯點,休息時,供大家吃吃喝喝。
可是,現在的人變得越來越懶了,爲了省事,有的人會選擇拿錢。
於是,老二的岳父就是在街上送了兩百元給我公公。
可我媽說,拿錢雖方便得多也划算得多,但是,好像沒有誠意。所以,我媽堅持要親自做米果。
那天,我媽媽爲了做米果凌晨三點就起牀了。
本想乘坐三輪車去,可不巧的是,等了很久都沒有三輪車,無奈,媽媽只好用肩膀挑着沉甸甸的滿滿的一擔東西用腳一步一步地量過去。
後來,媽媽跟我說,她那次花了六百多元,除了自己做的箬葉米果及千重皮兒外,還買了春天炮、高檔的菸酒、雪碧、鞭炮、西瓜、香蕉等等。
可是,當我回到老家後,我公公婆婆竟沒在我面前說半個字,甚至,連“你媽媽來了”都沒有說,更不會說“你媽媽很有心”了。
然而,更加讓我不解的是,我公公卻奔走相告說“不如拿錢呢!”,我媽媽“挑一大擔來,只是愛面子罷了”。
當我從他人的嘴裡聽說了這些話後,心裡涼涼的。
想起《渴望》裡的主題曲的一句歌詞,誰能告訴我,是對還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