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咧嘴笑笑，在她腦袋上拍了拍：“我跑不了，你以後可以慢慢看。”
“嗯！”
所有人都鑽進了被子裡，蘇陌關了燈。
在黑夜中，他緊繃的身體緩緩地放鬆了下來。他閉上眼，終於不用擔心女兒們能看見他的疲倦。
蘇陌真的太疲倦了，但是不想在女兒們面前表露出來一絲頹廢。
他對於蘇荷華和他有一個結婚的未來也感到不可思議，但是眼下他更加覺得是煩悶，內心焦躁鬱鬱。
僅僅是林悠冉和尹琳琅兩個人就讓他無比煩躁糾結了，如今居然又來一個蘇荷華，他的妹妹。
蘇荷華是蘇陌父母生前領養的，但是由於夫妻兩人沒有達到領養條件，蘇荷華的戶口一直掛在原本的家庭。
之所以寧願這麼做也要收養她，當然不是出自好心。古代有童養媳的說法，現代雖然用法律禁止了這一陋習，但只要想鑽，總是有漏洞的。
即使是到今天，仍然有不少家庭從鄉下收養女孩。名義上是收養。
蘇荷華就是這樣的存在。只不過蘇父蘇母對蘇荷華不錯，蘇陌又早慧，早已和父母認真談過此事，他們並沒有逼蘇荷華和蘇陌做些什麼。
但是身份這種東西，就算你不認，但心中的印象一旦產生便永遠磨滅不掉。蘇陌一直說把蘇荷華當成親妹妹，當然是騙人騙己。
進入青春期之後，蘇荷華身體發育一天比一天成熟，就像一顆日益成熟的果子，散發着誘人的香氣。
作爲一個正常的男生，常年同居屋檐下耳鬢廝磨，少不了有些心猿意馬。但是蘇陌也的確是在努力地把蘇荷華當成親妹妹看待，心裡一些躁動的想法一直被死死地按住。
每個人都有黑色的慾望，但是想法和行動是兩回事。蘇陌知道不該做什麼，他覺得自己就應該把蘇荷華當成親妹妹對待，他也這麼義正言辭地告訴所有人，包括蘇荷華。
但是如今，他和自己的“親妹妹”卻生了一個女兒……哦，兒子。管他是什麼，總之他的謊言被揭穿了，被這個操蛋的世界一巴掌扇得頭昏眼花。
他可以跟林悠冉說明蘇月舒，可以跟尹琳琅說明蘇禮詩。但是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跟蘇荷華解釋蘇燭螢。那樣會顯得他的壯志豪言格外可笑。
而且蘇陌知道蘇荷華其實不喜歡自己，甚至說是恨着自己。他過去看過蘇荷華的日記，很有自知之明。
所以，荷華爲什麼也要來湊這個熱鬧呢！就算是長大知道了一些事情，也沒必要以身相許吧！
蘇陌弓着身子，因爲壓力而感到一陣胃疼，疼得他微微顫抖。
就好像孫猴子肩上擔了一座須彌山和峨眉山，而如今，又一座泰山壓頂而來。擔子太重了，就算是孫猴子也得被壓趴下，喘不過氣。
怎麼辦，怎麼辦……蘇陌閉着眼睛，咬着牙。但是腦子裡面一片混亂，心亂如麻。
“爸爸……你睡了嗎？”蘇燭螢突然抓住了蘇陌的手，輕聲喚道。
“……怎麼了？”蘇陌一個激靈，儘量用平靜的聲音說道。
“我今天，能像這樣抱着你睡嗎？”蘇燭螢腦袋伸進了蘇陌的被子裡，貼在蘇陌的胳膊上。
“嗯，你喜歡就好。”蘇陌小聲說。
“那我跟你說說話嗎？我有好多話一直都想跟你說。”
“……可以，你想說什麼都可以。”蘇陌猶豫了一下，點頭。
蘇燭螢貼着蘇陌的胳膊，輕聲問：“姐姐她們都睡着了吧？”
“睡了吧，你月舒大姐最大的優點就是能吃能睡，和豬一樣。”
“……那我說了。爸爸，你不知道，我一直都想再能見到你，天天都在想。”蘇燭螢緊緊地抱着蘇陌，“在你死之後啊，我真的好後悔啊。我後悔爲什麼總是不聽你的話，爲什麼總是惹你生氣……我一直在說對不起，可是你卻不在了，也聽不到。”
“沒關係，我現在聽到了，替未來的我原諒你了。”蘇陌說。
“爸爸，你知道嗎，我現在已經不會再叛逆了，早睡早起不會再睡懶覺，不會再跟你吵架，也可以吃胡蘿蔔和青椒了……我真的懂事了。”
蘇燭螢捂着嘴，小聲地抽泣着，她拼命地壓低聲音，就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似的：“可是爲什麼你看不到呢！家裡一直在放你的全息影像，我天天看着影像自言自語，一直在跟你說對不起，可是你跟本不看我，爲什麼不看我嘛！我好想在你罵我的時候承認錯誤，我好想在你叫我起牀的時候一下就起來了，我好想當你面把胡蘿蔔和青椒吃掉！我好想讓你看看我的改變！可是你就是不看我！我明明都這麼努力了！”
蘇燭螢哭得語無倫次，聲音淒涼，就像被人遺棄的孩子。
“我現在都知道了啊，螢螢很乖了，螢螢很厲害了。”蘇陌安慰着蘇燭螢，輕輕拍打她的後背。
蘇燭螢哭得都要窒息了，上氣不接下氣，她的手攥着蘇陌的衣服，幾乎都要把他的衣服給攥出洞來。
“可是，我把我媽媽丟下了，她現在一個人。我以爲我能回去的！我以爲我能回去的！我媽媽該怎麼辦啊！”
牀上的蘇月舒悄悄地轉了一個身，沒有聲張，心裡嘆了口氣。一扭頭，卻見蘇禮詩也沒有睡着。
兩人默默的對視着，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了莫名的神色，隨後又同時把眼睛都閉上了。
蘇陌只能機械地安慰，但是蘇燭螢也不需要他的言語安慰，蘇陌那容納她的胸懷就是最好的支撐。
蘇燭螢在蘇陌的懷中哭了好久，聲音才漸漸小了下去。她哭累了，便在蘇陌的懷中睡着了。
她身體蜷縮，就像一個嬰兒，夢裡還發出輕聲的囈語。
蘇陌看着蘇燭螢，憐愛地笑了笑，然後笑容漸漸變成了苦色。他閉着眼，強迫自己睡覺，可是怎麼也睡不着，腦子裡全是蘇荷華她們的臉。
就像一隻小舟，在風浪洶涌的海面上起伏沉淪。
不知過了多久，遙遠的天邊泛起了一絲晨曦，熹微的光亮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射進來。天亮了，蘇陌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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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頹廢太久，有個轉變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