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智看見眼前這男子笑了,心裡更是害怕起來。明明是那麼俊朗的神情,爲何他看見的卻是這般嚇人呢。
他往後退了一步,口齒也開始不伶俐起來,道:“你你……你們莫要……莫要過來,否則休怪我……刀劍無情!”說完拿着自己那枝枯木又揮上一揮,實在是可笑極了。
而那羣捕快顯然也發現了眼前這人是以前的縣令大人,此時見他這般滑稽,都十分給面子的笑了。
朱智實在無法,只得往後慢慢的一步步退起來,爾後猛的一轉身就要跑出去。太子身邊一人眼尖,急忙搭起弓箭,就要朝朱智射過去,朱智見狀不好,急忙閃躲起來,但臉上的面巾還是被箭矢給勾了下來,甚至面上還被那箭矢給劃傷了一道血痕。
見面巾掉落,朱智這張臉便完全的露了出來。
太子看見他這張臉,哦的一聲,行了一禮道:“原來是朱大人啊。”
朱智臉上憤憤,這人明明原先就認出了自己,現在怎地開始裝無辜耍無賴,真是可惡至極。朱智心內惱的厲害,嘴裡也不能說什麼。面上帶着惶恐道:“你們莫要靠近過來。”
太子微微一笑,不甚爲意。這番神情落入朱智眼中,卻是更讓他膽戰心驚。
腦子裡快速轉了一會兒,朱智猛的向這邊撲了過來,口中還叫喊道:“我願意把這些銀子都給你們,你們不要殺我……還有還有……我表親在京都一位大官那裡當幕僚,我可以求他……”話沒說完,他便睜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脖頸間,只見那裡慢慢的出現了一道血痕,爾後血一滴接着一滴的流了下來。緊接着,他的頭便飛了出去。
朱智的頭顱在地上打了個轉,兩隻眼睛還瞪得十分大,放佛不能相信自己已經死去了,還是以這種方式。他生前去茶館裡聽說書先生講過高手的刀甚快,你還來不及感受疼痛,便身首異處了。那時他聽這說書先生這般說,只露出了十分不屑的神情。沒想到卻是真的,只不過自己知道這件事情,卻是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一旁的侍衛也是十分訝異的看着太子。方纔他們只見眼前刀光一閃,還沒看的清楚,就見這朱智的頭顱已經與身子分開了,而這抽刀這人,竟然是太子!
鮮血順着朱智的頭顱潺潺的流出來,一時間院子內血腥氣有些重了。太子皺着鼻頭,爾後從身上拿出一張繡着蘭花的帕子,輕輕擦拭掉自己劍上沾染到的鮮血。在擦拭的過程中,太子的眉頭一直皺着,好像他劍上沾到的那鮮血是什麼穢物一般。
太子仔仔細細的將這把劍擦拭一番,眉目這纔有些柔和起來,擡頭一笑,對着那些捕快道:“前南順縣令冥頑不靈試圖反抗之時,不小心被亂刀砍死。”說罷太子轉身就離開了。
剩下的捕快面面相覷,看着地上形容可怖的朱智,只覺得腹內涌上一陣噁心。想到太子的那一番話,他們實在無法,卻也不得不上前幾步,抽出自己的佩刀,捏着鼻子又往那朱智身上砍了幾刀。
被砍到的地方,立馬又有鮮血涌了上來。那些捕快實在是忍不住,都奔了出去嘔吐了起來。
太子按緊刀鞘走在路上,心神都在興奮的顫抖着。他從來沒有試過將一個人的頭顱那般快的砍下,只是那一瞬間,在朱智逼近自己的拔出劍的那一瞬間,他明顯的感受到了自己體內那越來越響亮的“殺了他”的聲音。從未發現自己是這般喋血,太子也感到微微的害怕。待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按緊劍鞘的手還在顫抖着,全然沒有方纔的冷靜自持。
這個自己,讓他感到害怕。
不過好在,朱智已經除去,還是自己來送死的。自己就不會落入口實,也保住了一名有力的幕僚。
心內的放鬆打敗了不安,太子又恢復那多情含笑的樣子,朝着朱府的方向回去了。
翌日,在太子的命令之下,朱智的屍首被懸掛在城牆之上。因爲他的屍首着實恐怖,太子便命人將他的頭顱裝進麻袋裡,麻袋同時包着他的上半身,因此看起來只是一個人在那裡吊着。
南順的百姓見朱智被抓住,只當是被掛在城牆之上,不知他已經身首異處了。都憤恨的拾起路旁的石塊,狠狠的朝着朱智的屍體打了過去。心裡懷有怒氣的人實在太多,最後還是在官府的制止之下,這些人才算停止。
知道內情的只有那幾名捕快,在這些捕快回到縣衙的時候,大理寺卿見他們面色有異,再三追問之下這些人才說了原委。大理寺卿一聽十分震驚,他沒想到太子這般儒雅的人還會有這般反常的一面。但是震驚歸震驚,大理寺卿每次見到太子嘴角含笑眼神卻十分冰冷的看向自己的時候,都忍不住膽戰心驚。不禁暗暗責怪自己,爲什麼要知道這麼
一件事情。但好在太子只是眼神頗爲玩味看他一眼,並未做什麼事情,叫他稍稍放下心來。
夏日炎炎,朱智的屍首已經開始發臭了,掛在城牆之上實在是招蒼蠅的很。守城的將士惶恐的將這件事情稟報給了太子。太子卻是神色自然道:“成王敗寇,你在想什麼?他害得南順那麼多百姓的性命,將他扔到亂葬崗上去吧。”
那將士稍稍思考,覺得正是如太子所說的這個道理。不禁對朱智又深惡痛絕起來,回了太子便立馬與幾名官兵將這朱智的屍首扔到了十里之外的亂葬崗上去了。
又過了一日,那新的南順縣令已經走馬上任來了。太子溫和的與這新的南順縣令說了幾句話,倒叫那人有些受寵若驚。待交代了一切事宜之後,太子他們一行人便從這南順縣出發回京都去了。
一路上,吏部侍郎一直試圖與太子搭腔,奈何太子總是笑笑不說話,倒顯得他十分無聊。而大理寺卿,一路上卻是正經着一張臉,看着就讓人討厭,故吏部侍郎還是自己一個人無聊着。
正在這時,前方傳來一名中年男子的呼救聲,隔得太遠了,叫人聽不清楚。吏部侍郎猶豫一下,覺得還是不要管別人的事情,可是這就與他是百姓的父母官有衝突。可是萬一是個陷阱,他身邊還跟着太子殿下,若是太子殿下有個閃失,那他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怎麼辦呢,吏部侍郎當真覺得糾結的很。
太子此時顯然也是注意到了那樹林裡的情景,眉頭一緊,道:“我們去看看。”
吏部侍郎一愣,爾後急忙騎着馬跟着太子一同去了。其他的護衛們也不敢怠慢,跟着去了。
待走到近前,發覺是一輛馬車的輪子陷入了淤泥之內。而站在馬車旁邊的是一名女子與一名上了年紀的老僕。
那名女子跟那老僕正在用力的推着馬車後面,但是怎麼推,馬車都紋絲不動。這老僕才抽了空朝着遠方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那女子無奈的看着老僕,輕輕開口道:“福伯,這荒郊野外怎麼會有人來,還是莫要叫了,省些力氣吧。”
那被稱作福伯的老僕聽見自家小姐這般心疼自己,不禁眼眶一熱,就要眼淚縱橫起來。口中動情道:“小姐,都怪老奴。若不是老奴自作主張走這條路,車輪也不會陷入到這淤泥呢。車輪不陷入到這淤泥呢,您也不會下來推車。您不推車,這泥點子也不會濺到您的衣裳上去。老奴對不起死去的老爺和夫人的託付啊,老爺……”
那女子聽到這裡臉上的無奈更深,卻仍耐着性子道:“福伯,我們再用力些,說不定就推出去了呢。”
福伯見自家小姐通情達理,抹了一把鼻涕一把淚,跟着自家小姐又推了起來。
太子臉上掛着玩味的神情看向這兩人完全是徒勞的在做着這件事情,覺得頗爲好笑。看了一會兒,便對着那護衛道:“你們去幫幫他們。”
護衛得令,急忙向着那兩人的方向去了。護衛穿的是常服,因此到那兩人近前時那老僕臉上還掛着十分感激的笑容。也不知道說了什麼,護衛指向太子他們的方向,太子微微一笑,那老僕臉色卻是變了一瞬,但還是對着太子討好的笑了一下。太子注意的卻是那名女子,只見她神情淡淡,朝着自己福了一禮,便不再有任何行爲了。
一旁的吏部侍郎見太子饒有興趣的看着那女子,以爲是太子動了心思。便自作主張的叫了那老僕和那女子過來。老僕見吏部侍郎喊自己,臉色有些惶恐,應該是沒有見過這些大官的緣故。只見他與那女子交談一番,他們兩人便走了過來。
這名女子面色有些冷,是真的冷清,而不是故作姿態的冷清,與太子妃有些相近,不過太子妃的是因傲生出的冷清,眼前這女子倒好像只是對什麼都不感興趣似的。走的近前看的較爲清楚些,這女子長得不算美麗,但是那雙眼睛格外幽深,配着冷清的面容,倒讓人不禁的想要多看她幾眼。
這女子走到近前,朝着他們又是福了一禮。爾後站定不再說話。
吏部侍郎瞧着太子只嘴角含着笑,也不問人家姑娘話,只當是上位者之間的故作姿態,不禁心裡想道這些事情還是要靠他們這些人來解決啊。他此時覺得自己的用處,又顯而易見起來。
輕輕咳嗽一聲,吏部侍郎拿出自己當官來的最爲正經的樣子問道:“姑娘何處人士,怎地會在這荒涼之地?”
那女子眉頭一皺,想是十分不適應這種盤問式的問話。但瞧着眼前之人都不是好惹的,尤其是那坐在馬上面上一直含着笑的公子,應不是常人。便輕啓朱脣開口回道:“江西姜氏,與家中管事去往京都投奔親戚去了,因着聽說這裡有些窮兇極惡的災民,因此才選了
這條路,誰知卻不慎陷入了這淤泥之內。”
吏部侍郎頭腦轉了起來,覺得這女子所說的沒有漏洞。前幾日連綿大雨,大路上的淤泥都被日頭曬乾了。只是這樹林裡較爲陰涼,因此淤泥還在。瞧着這女子說話,發覺此人還真是冷清的很。她明明與你好好的說話,你卻覺得你其實離你很遠。吏部侍郎皺皺眉頭,他委實不喜歡這樣的女子,還是喜歡京都裡那些嬌滴滴的小娘子……咳咳,扯得遠了些。吏部侍郎拉回神思,想到眼前女子說是要去往京都,不禁眼前一亮,開口道:“真好,我們也是去京都,不若我們與姑娘一起結伴而行吧,也算是有個照應。”
那福伯一聽,都有些吹鬍子瞪眼睛起來。他算是看明白了,這些當官的是要拐了自家小姐當小妾去的!什麼路上結伴有個照應,他們人那麼多,哪兒還需要什麼照應。果然是歹人啊,說的這麼好聽的強搶良家女子!福伯在心裡默唸了一聲老爺,爾後走到自家小姐面前,伸出胳膊將小姐護到了自己身後。若不是他們的被褥食物還有小姐的衣服等等太多,他們早就棄了馬車去了。不過……這馬車花了他們三兩銀子,若是棄了,福伯還委實有些捨不得……想到這裡,福伯不禁又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責怪若不是自己,小姐怎麼會落到這般田地?若不是自己出聲喊叫,怎麼會引來這麼一羣人。若不是這麼一羣人,小姐怎麼會跟着他們上京都。若不是小姐跟着他們上京都,小姐以後也不會過的那麼苦。老爺,夫人,福伯對不起你們……
那女子見福伯擋在自己面前,頭往上擡着眼看就又要老淚縱橫起來,知道他又自顧自的在胡思亂想了。無奈的嘆口氣搖搖頭,從福伯的身後出來,出聲道:“謝謝大人的好意了,我們自己行了這麼久的路了,自然是能安全抵達京都的。再說各位大人看起來好像是有急事的樣子,不如還是早些趕路吧,莫要誤了正事。”
這個時候,他們的馬車已經被那麼護衛給推了出來。護衛見完成任務,便走了過來向太子覆命。
一旁的大理寺卿都有些着急了,聖旨都下了,這吏部是吃了什麼色膽了,竟然在這裡調戲小姑娘!對吏部侍郎的行徑鄙視一番,大理寺卿一副朽木不可雕也得神情將頭轉向了另外一邊。
而那吏部侍郎此時聽到這女子這般說,纔想起了他們還要早些上京都覆命去呢,在這裡耽誤了這麼久的時候,文成帝若得知了,想必會雷霆大怒。有些害怕的縮縮脖子,吏部侍郎看太子神情寡淡,暗自想太子難道對這女子沒有什麼意思?不過這女子也真是的,本官都邀了她們一同,還這麼不知好歹。吏部侍郎暗自懊惱一番,道:“姑娘若是去到了京都,可以去找本官。本官就住在京都理化街三十四號。”
大理寺卿聞言將頭徹底的轉向了一邊:太丟人了太丟人了!這個老色鬼,若是讓我找到他什麼把柄,定要好好參他一本!
吏部侍郎的心裡卻是這般想道:萬一太子對這女子感興趣呢,只是礙於護衛和自己的面子上不好表現出來?自己都這般與這女子搭訕了,還是做得徹底一些吧。
而那女子聞言,只是淡淡笑了一下,答道知曉了。倒是她身後的福伯,面上露出惶恐的神情,覺得眼前這位有些年長的大人真的看上了自家小姐。只是這大人尖嘴猴腮,形容十分猥瑣,着實配不上自家小姐。
吏部侍郎又又討了個沒趣,不禁有些悻悻然,調轉了馬頭,向着京都的方向去了。
太子在轉身之前,倒是深深的看了這女子一眼。這女子見狀,便回了他一個得體的微笑。
見那羣人離開,這女子笑着對福伯道:“福伯,我們出發吧。”
福伯聞言,收回剛纔那一番慼慼然的神情,跳上馬車,揮着鞭子趕起了馬車。
翌日,太子他們一行人十分低調的回到了京都。本來吏部侍郎想着會有百姓列隊迎接,被大理寺卿一頓搶白道他們又不是打了勝仗回來,怎麼會有百姓列隊迎接,說完又是鄙夷的看了他一番。
吏部侍郎十分困惑,不知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事情得罪了這大理寺卿,怎地這幾日裡他處處都要與自己作對?
本來想着在家先休息一下,吏部侍郎甚至都想好讓自己那指法特殊的侍妾好好的爲自己按摩一番,可是他們連自己家的凳子還沒捂熱,就被文成帝一道口諭傳到了宮中去了。
這道口諭來得急又快,有種山雨欲來之勢。因此他們都趕緊的連澡都沒有洗,急忙讓自家家僕準備了轎子,急急的就朝着宮門去了。
進到宮內,太監都未多加阻攔,想必是文成帝早已交代好了。誰知道剛走到御書房門口,便聽到裡面文成帝震怒的聲音道:“瞧瞧你做的好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