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前面又有馬隊過來了。”澹臺興哲在外頭低聲道。
文采菁立刻捱到車門邊,也低聲問:“看得清模樣嗎?是不是阿史那葉淳?”
“好像……不是……”澹臺興哲猶豫了一下,道。
“真的不是?那太好了。”文采菁心頭一喜,忍不住探出個頭去向外張望,想要看看這麼大的動靜來的到底是什麼人。
可是,當她看清楚跑在最前頭那馬上的人的模樣時,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靠之,真是冤家路窄啊,剛躲過弟弟,一擡頭就碰上哥哥了。看那前頭領隊的那人凶神惡煞的模樣,不是那位落草的蠻國大皇子阿史那嚴烈是誰?再仔細看,那個被她一不小心戳瞎了一隻眼睛的阿布就跟在後面,瞎眼上扣了個眼罩,看着更兇悍了涔。
“糟糕,怎麼遇上他們了?”她面色一沉,低咒一聲,忙不迭縮回頭去。
澹臺興哲看着一怔,便問:“公子認識他們?”
“見過一次。”文采菁說翳。
“只是萍水相逢,沒什麼仇怨吧?”澹臺興哲問,雖然剛纔姑娘說話的語氣不太對,不過那些人看着不是善類,若可以,自然是不起衝突最好。
“仇怨?”文采菁眉頭一挑,“怎麼沒有,剛來蠻國的時候就被他們攔路搶劫了,他們殺了我一個人,我戳瞎了其中一個的一隻眼睛。”說着,她頓了一下,問他:“看到那馬隊裡頭有個獨眼龍沒有?”
“……看到了。”
“那就是我戳瞎的。”文采菁說。
“……公子親自動的手?”澹臺興哲有些意外道。
“嗯……”文采菁說着,遲疑了一下,補充一句,“其實我也不是故意的,一不小心而已。”
一不小心戳瞎了那麼大一個大個子的眼睛?澹臺興哲微眯了眯眼,有些無法想象那一幕到底是該是什麼樣的。姑娘身上是一點工夫都沒有的,這個他可以確定。她是怎麼戳瞎的人家的眼睛?
“公子……”他遲疑了一下,問,“你好像不會功夫吧?”
“不會。”文采菁很實誠道。
“那你是怎麼戳的人家的眼睛?”他繼續問。
一旁的蘇曼立刻豎起了耳朵,關於這個問題,他也非常好奇。
車廂裡,諶瀚看着文采菁,眼睛也亮了亮,很是期待的樣子。
“怎麼戳的啊……”文采菁喃喃說着,回憶了一下,隨後忍不住嗤聲笑了出來,道:“那頭蠢豬把腦袋卡在我馬車的車窗上了,我就順手一筷子插了上去……”
“……”
“……”
“……”
三個男人同時默然。就說吧,以她這嬌小的模樣怎麼可能傷得了那樣的大個子,原來是走了狗屎運。
青檸坐在一旁,傻愣愣的眨巴眨巴眼睛,還沒有進入狀況,過了好一會兒,才神情茫然的問:“公子,你突然說起那件事做什麼?太嚇人了。”
“我也不想說,可他們就在前面了。”文采菁看了她一眼道。
青檸臉上這才緩緩露出一抹驚色,嘴巴越長越大。
“不許叫,要是讓他們發現,可就糟糕了。”文采菁一看不好,立刻警告。
青檸忙捂住嘴巴,以免發出什麼聲響來,露了痕跡。因爲害怕,她小小的身子已不由自主的發起抖來了。
“興哲,若他們攔住我們,想辦法糊弄過去,別讓他們發現我們就成。看你們兩個是同族,他們應該不會太爲難的。”文采菁低聲說道,面上的神情雖然凝重,不過說話依舊不緊不慢的,非常鎮定。
“是,公子。”
文采菁就盤腿坐在車門口,豎直了耳朵,聽到那轟隆的馬蹄聲越來越近,擱在膝上的手不由自主緊張的握緊了起來。
得想辦法混過去,要不然麻煩可就大了。近來的運氣真是不好,接二連三的出事。不過,現在想想,她卻又忍不住慶幸,幸虧是他們遇到了這些煞星,若是其他人,才真正是糟糕呢。樂觀一
點想,對於另外的四組人,她可以徹底放心了,只要沒被阿史那葉淳抓住,他們就可以平安的回到旭州城了。
終於,那馬蹄聲到了他們跟前,然後……過去了?
果然,看到是同族人,這幫雖是煞星,但並沒有爲難的意思呢。
文采菁頓時狂喜,不停在心中默唸着“快走,快走,走的越遠越好……”,這樣,他們才能安全啊。
可惜,她臉上的笑容沒有維持多久就消失了。
這幫煞星跑出不多遠便不知道爲何停了下來。
他們又要做什麼?文采菁立刻緊張了起來,心跳越來越快,不停祈禱着,希望他們突然停下來跟他們無關。
可惜,讓她失望了。
“那邊的馬車,停下來。”只聽有人一聲大喝,那粗獷的大嗓門,正是被她戳瞎了一隻眼的阿布。
“別管他,只當沒有聽見,我們走我們的。”文采菁在車裡小聲囑咐澹臺興哲。
“是……”澹臺興哲得令,假裝沒聽見,繼續趕着馬車向前跑,速度不快不慢,真好像沒聽見一樣。
聽到這個聲音,諶瀚心下卻不由一沉。這個聲音他自然是聽過的,他在這裡,那麼說明,那個男人也在。他的運氣當真是差呢。
阿布叫了一聲,卻見那馬車沒有停,忍不住奇怪的“咦”了一聲:“老子都叫這麼大聲了,怎麼還沒有反應,不會都是聾子吧?”話音未落,腦袋上就被人用刀背輕輕敲了一下,疼得他齜牙咧嘴,抱着頭,向着打他的赤那罵了起來:“臭赤那,幹什麼打我?找死啊。”
赤那白了他一眼:“你太蠢了,不打不開竅啊。”
“我哪兒蠢了?你才蠢呢。”被人罵蠢,阿布自然急了。
赤那又一眼橫了過去:“你不蠢,好好的,那隻眼睛會瞎?”
一聽他提起他的眼睛,阿布僅剩的一隻眼睛就急紅了,渾身瞬間殺氣騰騰,好像是要立刻找他拼命似的。那隻眼睛可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傷痛,他不體諒也就算了,竟然還時不時的拿話來刺他,實在可恨。
赤那卻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只是眉頭緊皺,神情凝重的眯眼看着漸行漸遠的那輛馬車,琢磨道:“叫這麼大聲都沒有停,那兩個人,要麼都是聾子,要麼就是心裡有鬼。可是,一下子碰到兩個聾子……是不是也太巧了一點……”
阿布用他鮮少動用的腦袋想了想,也不由自主點頭:“是啊,聾子不少見,可是一碰就是兩個,就少見了……”說着,他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恍然大悟的“啊”了一聲,道:“他們是裝的,一定有鬼。”
竟然這麼長時間纔想到,不是蠢是什麼?赤那忍不住在旁邊翻了一個白眼。
“殿下,要不要追過去看看?”阿布轉頭看看一旁正凝神望着那輛遠去的馬車的阿史那嚴烈,問。
阿史那嚴烈沉默片刻,看了一眼四周的手下道:“其他人暫且留下,阿布和赤那跟我過去看看。”
“遵命。”
阿史那嚴烈帶着阿布和赤那驅馬直追前面的那輛馬車而去。
聽到身後漸近的馬蹄聲,澹臺興哲心下一沉,小聲告訴車裡的人:“公子,他們追上來了。”
“見機行事。”文采菁很快囑咐了一聲,便安靜了下來。馬蹄聲近了,不能再說話了,他們可都是練家子,耳力好得很呢。
“是……”
阿史那嚴烈、阿布和赤那三匹馬很快趕超了馬車,攔在了前面。
澹臺興哲不得已,只好停下,假裝不解的看着他們,直接問:“三位有什麼事嗎?”
阿史那嚴烈深深望了他一眼,低聲問:“剛纔叫你,你爲什麼不停車?”
他果然也在。一聽到阿史那嚴烈的聲音,諶瀚心下陡然一沉,雙手不甘心的緊緊握成了拳,發出輕微的咯咯聲。想當初,他因追查邊鎮百姓被屠殺的事件,誤中了阿史那嚴烈的埋伏,導致隨行的百餘名士兵全部覆沒,自己也身受重傷,差點死掉,而後忍辱負重,拼命活下來,可不是爲了在這裡被他逮回去的。難道老天當真要他命絕於此?最後一絲希望都不給他留?
聽到那細細的響動,文采菁不由皺了一下眉,轉頭向後看了過去,只見諶瀚渾身緊繃,面色鐵青,拳頭握的緊緊的,咯咯直響。
好好的,怎麼突然這麼激動?她忍不住奇怪,但是很快,她就想到了什麼,眸光一沉,向他打了個手勢,無聲的說道:躺下。
諶瀚看着她,意外的怔了一下,雖然不明白她想要幹什麼,還是聽話的躺了下來。雖說他對這個臭小子沒什麼好感,但是不得不承認,在危急關頭,她還是值得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