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音嚇得要死時,紅裳輕輕的一句讓她鬆了一口氣:“就是讓這丫頭說一說吧,她身爲奴婢有些事情應該不會是她所願,只是迫於無奈所爲,也不是沒有可恕之處。”
趙一鳴冷冷哼了一聲兒,卻沒有再說話。
“你有什麼就說什麼吧,你們主僕做過什麼事情,從頭自尾說了出來,也免得皮肉受苦;如果你真藏了、瞞了什麼,那就無誰能救得了你。”紅裳輕聲的“勸”了幾句雅音。
雅音原本就嚇得不輕,現如今哪裡還敢隱瞞什麼?便把她們主僕自頭到尾的所爲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趙一鳴倒沒有顯現出太多的憤怒:他早已經料到了很多的事情,雖然生氣還是生氣,卻還能剋制的住。
雅音先說了孫氏自進府之後,對各房的女人們下藥的事情,然後又說了孫氏下手害死趙一鳴原配的事情;那是原配又已經有了身孕,所以孫氏便下了毒手--除去原來的趙夫人,雖然她不能成爲妻,但是趙府少了主母,她做爲姨娘也能輕鬆很多的。
親耳聽到孫氏害死了原配,趙一鳴的手握緊後鬆開,鬆開後又握緊,最終他還是沒有發作出來,只是狠狠的瞪了一眼雅音,什麼慶也沒有說。
紅裳代趙一鳴問了雅音,她們主僕害原來趙薛氏夫人的詳情後,又聽雅音說了一些雜七雜侂的事情,看也的確是說不出什麼事情來了,便讓人把雅音帶了下去。紅裳輕輕握住了趙一鳴的手:“過去的失去已經過去了,你還是不要太難過和傷心;能讓惡人有所報,也算爲夫人出了口氣。”
趙一鳴長長一嘆,輕輕搖了搖頭,卻什麼也沒有說;他的心情低落的很。
他身爲男人,被這些惡毒的婦人玩弄於股掌之上,最終連妻子都被害死,他卻一連數年不查,真是枉自做官多年。
紅裳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沒有多羅嗦什麼,稍稍勸慰了幾句,便任由他去了書房;有時候,人的心結也只能靠自己才能打開。
就是因爲懷疑原來趙夫人的死同孫氏有關,所以趙一鳴要設計孫氏飲下自制的毒湯時,她並沒有阻攔;要保孫氏不死,只要方老先生在便可以,況且那毒全就孫氏下的,由她自食惡果正是現世報-她肚子裡的孩子是絕不能留下的;現在確定趙夫人的死就是孫氏動的手,她更是死有餘辜了。
趙一鳴在書房裡坐到深夜,一直不言不語,即不吃東西也不飲水;他想了很多,主要是府中這些年來的失去,他的得與失。
最終他長長一嘆,整衣而起;如果他當初沒有納了這麼許多的妾侍,那麼宋氏也不會變得惡毒,小陳氏也不會處心積慮,孫氏也不會進門兒,而他的原配當然也不會死掉;那麼柔弱的女子,唉――!
他是又悔又恨!這麼多年如果她們父子不是撐持男主外女主內,那麼趙府也不會是現如今的模樣,她們趙府也不會多年一直無子嗣。他不自禁的想到:如果沒有紅裳,或是他的續絃是另外一位……;他沒有想下去,他不敢往下想。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今天晚上沒有月亮,外面黑漆漆的,就如同是他現在的心情,沒有一絲光亮,不早了,應該回去了。
不能讓裳兒太過擔心,他又嘆了一口氣,探了探衣袍,似乎是要彈掉心頭的那一份沉重。
趙一鳴推開了書房門的,一眼便看到門外廊下掛着一隻燈籠,燈籠下紅裳坐在那裡,正擡眼看着他,靜靜的看着他,那一雙眸子亮過了天上的星星。
他的心一下子似乎是自寒冬到了夏天,緊接着便又是一痛,裳兒爲了他做了許多,自開始到現在,可是他做爲裳兒的夫君,卻沒有爲她擋住多少風雨。
“裳兒——”趙一鳴想說的話很多,可是卻不着調自何說起,他想明白,想通了太多的事情,有了太多的悔與痛,但是他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那些悔與痛,狠狠地撕扯着他的五臟六腑,他不是不知道自何說起,只是就是說不出來,到此,趙一鳴才知道,說不出口的痛與悔方纔是到了極處。
紅裳盈盈站了起來,上前拉起了他的手:“我乏了,一鳴,我們回去睡吧,好不好?”
趙一鳴聞言只感到心中一酸,眼中一澀,他稍稍偏頭不想被人看到他眼中的異樣,輕輕答了一句“好”。裳兒等了他這麼久,卻直說了這麼一句再家常不過的話,但是他在這一句話中偏聽懂了很多的意思。
夫妻二人相扶着走了,侍書在後面提着燈籠,不知道爲什麼她的眼也是酸酸澀澀的,就想流淚,不過,更加該死的確是那個孫氏
趙一鳴一個晚上並沒有睡着,不過他卻在牀上一動也不有動,怕驚醒了紅裳:他知道裳兒也睡得極淺--在擔心他吧?
他的心情雖然不再低落,但是心裡的痛卻更甚了:他一直睜着眼睛看着帳頂,在想事情,想他的原來不多,很多的時候,他在想將來,他和裳兒的將來。
他已經被人害死一個妻子,不能再被人害死第二個妻子!
第二日天剛矇矇亮,紅裳便醒了。她看到趙一鳴佈滿血絲的眼睛,依然是什麼也沒有問、什麼也沒有說:能用話打開的心結也就不叫心結了。
趙一鳴不只是在難受他原配妻子的死,紅裳明白,所以紅裳不問不說。
趙一鳴依然按照平日牀的時辰起牀,然後梳洗更衣去上朝:他是男人,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發生,應該做的事情他還是要做的。
原來做錯的事情他不能再錯,原本他沒有做好的事情,他一定要做得更好。
紅裳又睡了一會兒才起牀,去請安回來用早飯,打發人請了金氏來理事:她今天要出門一趟。
金氏並沒有多問:雖然她和紅裳親如姐妹,但也不是什麼事兒都要彼此坦言的;她也知道,有些事情是她幫不上忙,也是不能幫的。紅裳並沒有同金氏多說什麼,只是讓她放心;然後便打發人叫鳳歌姐妹來,當然不是爲了告訴她們殺母仇人是誰。
鳳歌姐妹聽說紅裳今兒要帶她們出去都極爲高興,不過紅裳卻讓她們不着脂粉、布衣釵裙;她們也不以爲意,如此才能玩的盡興嘛。她們還想帶上鳳舞兩人,紅裳卻沒有答應。
打發了鳳歌她們姐妹去更衣後,紅裳便讓宵兒準備了好些東西,並帶了一食盒的吃食。趙一鳴回來時,紅裳也剛好準備完了。
紅裳讓侍書等人取出備好的衣衫給趙一鳴換上。“夫君,我們去給姐姐掃掃墓吧?”紅裳一面給趙一鳴整理衣服,一面輕輕的說道。
趙一鳴的身子震了震,然後伸手拉起了紅裳,看着她最終只是長長一嘆點了點頭:裳兒越是賢惠,他越是不安——他實在是不配裳兒如此待他。
鳳歌和鳳音直到看到父親,才知道紅裳要帶她們去做什麼,也就沒有了那股出府去的高興勁兒。
到了趙府的墓地,鳳歌和鳳音跪倒在母親的墳前落下了淚來,不過卻不似往年哭得那麼傷心:現如今她們在府中已經沒有委屈了。
趙一鳴只是負着雙手立在那裡,看着那高高的墳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紅裳也沒有理會趙一鳴,只是讓侍書把食盒裡的東西取了出來擺好,她親自斟了三杯酒倒在了地上,在心中道:害你的惡人已經捉到了,女兒們也要長大成人,你可以放心了。
趙一鳴良久後,也斟了一杯酒倒在了墳前,卻不知道他在心中對墳墓的主人說了什麼。
回程的路上,趙一鳴忽然道:“我們府上這麼多年來無子嗣,自然不是孫氏一人所爲;在她沒有來之前,我們府中就算是有人產下了男丁,也沒有活下來。”
紅裳聽他說話,便知道他好多了,雖然現在還沒有恢復,但是肯議事就好。
“你是指你小時候吧?”紅裳輕輕嘆了一口氣。
趙一鳴苦笑了一下:“是啊,小時候,不過那個時候,我認爲父親無所不能。既然他什麼也沒有過問,那一定是以外不是有人爲之。”
紅裳低下頭黯然:老太爺原來事情太多,再加上他一向認爲後宅之事男人不用過問太多,所以纔會被矇騙,認爲那些以外都是老太太動的手。
“孫氏之前,你和二弟的妻妾都沒有產下男丁?”紅上還是有些不解。
“沒有男丁,全是女兒。”趙一鳴眉頭皺了皺:“也許真是天意不成?”
紅裳也有些不解,不過想起上一世不少人家爲了生兒子超生,可是生來生去都是女兒一事,心下也釋然了——有兄弟五人,但是接連超生了二三胎,都爲女兒:生兒生女這種事情,也許真是天意也說不定。
“也許是祖宗有靈,所以才保佑子孫們沒有遭人毒手相害”紅上安慰趙一鳴:“另外那個下手害人的當是魏太姨娘了,你們兄弟二人原來只得女兒也是幸事。”
趙一鳴偏頭想了想一笑,正想說什麼時,車伕道:“前面很多人,車子根本走不過去。”
趙一鳴聞言便挑開車簾看了出去:的確是很多的人,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心下疑惑,便跳下了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