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

偷偷給當值太監塞了一張銀票,大漢軍械糧秣統計衙門樞密使大人汪士榮順利的獲得了通傳。

實際上按照他的權勢和地位,根本無須對這些閹人稍假辭色,而且就汪士榮所知,漢王本身對太監這種職業似乎有着某種先天性的反感,而現在之所以留用這些殘廢,一個是因爲朝廷大臣的堅持,漢王不願意在這種小事情與大臣搞得不愉快,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這些太監之中確實有不少人有着相當的手藝——這種手藝與民間普通工匠的技能大異,是指伺候人的本事。

作爲林漢帝國的秘密警察頭子,汪士榮當然知道這些東西,實際上出於好奇,他甚至還親自去見識過,清廷遺留下來的太監們中確實有許多奇人,和普通人相比,他們恭順異常,絕對乖巧伶俐,善於察言觀色,更令人感到震驚的是,他們有一整套揣摩女人心理變化的理論,很容易討得女主人的歡心,除此之外,他們之中也有非常嚴格的職能劃分,雖然這個羣體普遍不大識字,但他們之中卻有有技藝高超的廚師,有味蕾敏銳的美食家,有精擅辨別的絲綢專家,有精通鐘錶、琺琅、鼻菸壺內畫等製作工藝的工匠,甚至還有人善於捕蟬、善於養花、善於化妝梳頭等等,林林色色奇形怪狀,絕非一般人所能想象。

所以經過一番周折和波轉之後,中南海漢王府最終還是決定和原來的明、清王朝一樣,留用了大批太監,作爲伺候漢王一家人的僕役,當然,限於王室人數,現在大漢朝廷的太監製度,和原來的紫禁城相比,不論是在規模上還是質量上,無疑都大大遜色,人數從數千人銳減到四百多人,而且裡面絕大多數都是有技藝的太監,至於其他普通老弱,早已發配順天府充任雜役,在城市裡幹一些骯髒的清潔工作。

鑑於歷代王朝的例子,汪士榮雖然權勢很大,但也絕對不敢對漢王府之內的太監掉以輕心,雖然此刻他們不被主公重視,地位也是卑微之至,不過這並不能成爲他們被忽視的理由——昔日的魏忠賢等人,難道不也是卑微得象一條野狗麼?!

當汪士榮看見林風之後,立即敏銳的發現主公的氣色不是很好,頭上的髮簪稍顯散亂,眼中也若有若無的橫過幾道血絲,見他掀簾進來,躬身俯首,卻不回頭招呼,手中把玩着幾道奏摺,翻來覆去,眉頭緊鎖。汪士榮暗歎倒黴,知道這時主公一定心情大壞,這時候見他,也不知道會不會觸到黴頭。

“臣,軍械糧秣統計衙門樞密使汪士榮,見過主公!!”

“嗯……”林風的鼻子輕輕哼了一聲,轉過頭來,招呼道,“紀雲來了?!來,坐這邊!”

汪士榮是親近的寵臣,所以林風是在內室接見他,這間屋子並不是正式的辦公場所,而是花園旁邊的小憩之地,一張大炕橫過室內,佔據了大半個空間,沒有書桌板凳,這時林風就坐在炕沿上,依靠着一張八仙桌,桌子上隨意堆疊着一疊奏摺和文房四寶。

順着林風的招呼,汪士榮恭敬的磕了一個頭,側身在對面的炕沿上坐下——這套動作他做得很平常,但實際上在現在的大漢朝廷之中,這種接見規格非常之高,可以說除了他汪士榮之外,只有李光地、陳夢雷、周培公、瑞克或者出鎮外地的親信大將如馬英之類,纔可以享受到,普通大臣不論官秩如何,威望如何,即算是顧炎武那樣的牛人,也是無法享受到的。

沒有讓汪士榮挖空心思去猜測,林風隨手把奏摺拋開,主動說道,“紀雲,你知道這幾封奏摺是誰的麼?!”

“回稟主公,臣不知!”

“是奴爾幹巡撫張書玉,吏部尚書徐學乾和戶部尚書陳廷敬,”林風伸出雙手,使勁的在太陽穴附近按摩,搖頭道,“他們一齊上奏,說是身體不好,請乞骸骨!”

汪士榮默然,這三名大臣之中,徐學乾年紀最大,今年六十二歲,另外兩人不過四十多歲,基本上屬於仕途上的黃金歲月,這個時候請求辭官,當然是因爲某事不滿意,給林風臉色看。

“你知道他們是爲什麼事情麼?!”

“回稟主公,臣知,應該是爲通商侍郎徐大人更大漢錢莊之政而爲,”汪士榮點點頭,坦承道,“此事外邊物議非常,說法很多,似乎鬧得不小!”

“嗯,我知道!”林風苦笑道,隨後一字桌上的一大堆奏摺,“這些都是議論,一小半是辭官的,另外一大半是勸諫的,其中不少老先生很激動,說我中了蠱,要擡着棺材來中南海,還有人要我殺許淡陽,不然的話他自己就去砍了他……”

汪士榮愕然望去,怔怔的看了奏摺半晌,默然良久,苦笑道,“此事……此事……此事當真……”他搖了搖頭,緘口不言。

“紀雲,你一向聰穎睿智,是我的肱股左右,”林風轉過頭來,朝汪士榮望去,誠懇的道,“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這個……咳、咳……”汪士榮情不自禁縮了縮身子,乾咳的道,“臣卑鄙小吏,此朝廷大政,非臣可以過問……望主公乾綱獨斷!……”

真實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啊,想當年君臣初見,他還是吳三桂的使臣,當着滿朝文武的面,指點江山侃侃而談,憑着三寸之舌,將林風和大臣們損得一無是處,那是何等的雄姿英發,現在卻連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林風心下嘆息,擺擺手,“無妨,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是,”汪士榮點了點頭,沉吟半晌,忽然問道,“敢問主公,李相(注:李光地現在已經不是漢王相,是首輔大學士,所謂‘李相’,是客氣的說法)怎麼說?!”

“晉卿沒說話,”林風擺擺手,“他是朝廷柱石,不要怪他,他有他的難處,夾在我跟羣臣之間,是不好說話的!”

“主公寬宏!”這次倒不是順口恭維,林風如此體諒大臣,汪士榮確實是由衷感動,“臣以爲,主公在此事上或許是有些……有些……那個魯莽了……”

“是有點。”林風點頭同意,雖然有所預料,但反彈如此猛烈,卻也是所料未及。

“諸位大人都是怎麼說的?!”

“他們在奏摺中說我是明神宗,許淡陽是那些到處圈佔土地礦產的太監,禍亂社稷,是小人,要誅殺!”林風忽然笑了笑,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說寡人象明神宗麼?!”

汪士榮搖頭笑道,“主公雄才偉略,自然不是明神宗之類昏庸之主所能比肩,”他想了想,“其實依着臣來看,主公這次該了錢莊之政,是不是要把財權拿到皇家手裡?!”

這句話問得非常突兀大膽,林風禁不住怔了一怔,轉頭瞪了汪士榮一眼,猶豫半晌,卻終於緩了緩臉色,點頭承認道,“沒錯,其實本來開錢莊的意思是爲朝廷社稷,讓國家商業營運便利,不過後來聽許淡陽一說,倒也動了點心思。”

“主公倚臣爲心腹,臣必不敢隱諱!”汪士榮臉色深重,“其實臣也大體明白,主公應該是爲日後打算,免得爲羣臣所制。”

“嗯,”林風緩緩點頭,“你知道的,我的近衛軍不算朝廷之軍,是寡人的王家軍團,雖然那些人明面上都說近衛軍和大漢軍彼此兄弟,軍需不給不分高低,可融爲一體,但誰能知道以後的情形呢?!”他嘆了一口氣,“此外,就算以後登基爲帝,君臨天下,那又如何,修一座宮殿,做一點事情,都得受臣下制約……”

他苦笑道,“我可不想象明朝皇帝那樣,在深宮大院裡當一個窩囊廢。”

汪士榮理解的點了點頭,實際上自從擔任秘密警察頭子之後,他老早就把自己定位成林風的家僕,而不是朝廷大臣,聽見林風的憂慮,他也是感同身受,“其實臣亦如此之想——不過主公也必須憂心,依臣看來,主公爲開國之君,如此之威勢,就此一朝應該是不會有此非難!”

“誰知道?!”林風看了汪士榮一眼,“齊桓公威勢不威勢?他怎麼死的?!——這種例子還要我一個一個找?!”

“主公的意思是,您於朝廷國庫之外,當有財權、和軍權?!”汪士榮想了想,“莫非您想用內帑給近衛軍發餉?不受朝廷之命?!”

林風眯着眼,含笑點頭,“現在用國庫的錢沒問題,近衛軍還是我的,但時間一長,誰能知道?等我老了、死了,那又怎麼辦?!”

“臣明白了,”汪士榮點頭道,“其實諸位大人也未必會反對這個您的……這個主意,他們反對的應該是許大人,其次……”他偷偷瞥了林風一眼,“其次,非微臣再次構陷大臣,通商侍郎是有私心,朝中諸位大人不服!”

“我知道——誰沒有私心?!”林風一哂,“他不過一個商人而已,做了官也還是商人,想在我這裡賺錢——不過我也想要錢,寡人和他可以合作!”

“主公恕罪,饒微臣直言,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貿然而行,臣恐有不測之禍!”汪士榮鄭重的道,“其實臣以爲,主公之憂實有些過於謹慎,如今大漢蒸蒸日上,一統天下,只在朝夕之間,這天下萬民、世間萬物,甚麼不是您的,您又何必多此一舉?!”

“嗯,”林風苦笑道,“按道理說是這樣,或許是有些過慮了——不過聽許淡陽的說法,大漢皇家錢莊一開,寡人便可越過內閣,越過戶部,越過朝廷,自身直接掌握一大筆財源,實在是有些不捨啊!”

“主公好生糊塗啊!”汪士榮忍不住嘆道,“如果您真這麼想,那和明神宗可真是相去不遠了!!”他臉色通紅,拱拱手,微怒道,“您是大漢之王,日後便是華夏之帝——您還要錢做什麼?!”

林風猶豫不決,默然半晌,轉頭道,“這件事情我已經應允了許淡陽。”他咬牙道,“我做事情,向來是不撞南牆不回頭,這個財源,我是要定了!!”

汪士榮搖頭苦笑,“主公太過固執了!”他想了想,補充道,“如果您真要如此行事,那就還得費一番周章!”

“怎麼個周章法?!”

“朝廷裡諸位大人的靶子在許淡陽,而不是您,所以主公還得堵一堵他們的嘴巴!”汪士榮沉吟道,“其實他們應該不是反對朝廷開錢莊,亦不會太反對您抓財權,而人心之不平,應該在泰豐票號一家!”他笑了笑,伸出三根指頭,“量國家之財力,與許氏三成,如此洪福,他許淡陽何德何能,能消受得起——難道他就不怕,風口Lang尖上站得久了,會被抄家滅門的麼?!”

林風心下一凜,愕然望去,“紀雲的意思是?……”

“其實除了諸位大人憤怒之外,外間其他票號、錢莊、財團等於許淡陽獨佔鰲頭,亦多有不忿,如此主公大可利用!”汪士榮微笑道,“主公早年不是許了商會財團,命他們籌備了一個‘大漢商稅律令委員會’麼?據臣所知,這裡面可有不少富商大賈,所以臣以爲,若是主公定要於國庫之外另掌財源,大可把許淡陽的主義變上一變!”

林風呆了一呆,轉頭看了看滿臉笑容的汪士榮,會意的道,“你的意思是——利益均沾?!”

“正是如此!”汪士榮點點頭,笑道,“錢莊本金一千二百萬兩,主公一兩也不要拿,擬一道詔書給‘大漢商稅律令委員會’的商賈們,跟他們說明白,您在錢莊裡佔七成,而原本給許大人的三成,就讓全天下的商人去分吧!”他撫了撫下巴,得意的道,“借雞生蛋——這一着就叫‘無中生有’!!”

林風大感滿意,點頭讚道,“好一招無中生有,紀雲不愧是寡人的智囊!——不過我恐怕張書玉這些人還會不同意!”

汪士榮早有準備,胸有成竹的道,“這也得主公花心思了!”他搖了搖頭,“咱們大漢官制仿自前明,雖然厚遇賢才,但官員俸祿卻也不高,依照臣的意思,主公大可將您的七成受益中拿出兩成,命爲‘養廉銀’,恩遇之下,遍及朝野,如此一來,既可以收服人心,又可以整頓吏治,緩解官場貪污之風!!”

確實是好主意,把網撒出去,把皇帝、商人、官員全部綁在一起,大家夥兒站在一條線上,按勢力大小坐地分贓,真是美滿不過。林風連連點頭,心結頓開,當下大笑道,“本王早有此意——紀雲果然知我。”

汪士榮連連拱手,遜謝道,“不敢不敢,主公聰明睿智,微臣獻醜了——以上兩着若是施行,那這座大漢錢莊就應該是各方共管了!”

“共管?!!”

“那是自然!”汪士榮點點頭,正色道,“通商侍郎許大人是朝廷大員,理應忝居正職,其次,戶部衙門指派幹練官員坐鎮,再次,大漢律令委員會的股東按股權大小,派出熟練的帳房、朝奉、夥計幫閒,如此一來,方可令人心悅誠服,以示主公天恩浩蕩,一視同仁,公允方正!!”

“好!就這麼辦——再有什麼麻煩,那就叫許淡陽去琢磨吧,”林風拍拍手掌,門外侍從立即挑開門簾,跪稟道,“請殿下吩咐!”

“傳翰林院,擬詔,批迴張巡撫、徐尚書、陳尚書等人的奏摺,請辭不準,給假一月,好好養病,”林風笑了笑,忽然覺得這個臺階好像還不夠,當下乾脆光棍到底,“另外去太醫院跟太醫說說,開幾個方子,孤的幾位大臣爲國事操勞,乃至病患,賞賜人蔘、鹿茸、何首烏,給他們進補!”

待侍從退下,林風尚有些意猶未盡,轉頭看着汪士榮,“紀雲今天來,可不是爲了大漢錢莊的事情吧?!”

“不敢、不敢——臣是甚麼人?焉敢妄測朝廷大政?!”汪士榮急忙起身,跪倒在地,從袖子中抽出一封奏摺,雙手呈上,“回稟主公,臣今日來,是爲山東兵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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