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地擺放了一個梳妝檯。顧知沫在白洛城的攙扶下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冰冷的座椅上,連同她的面上。都是淡淡的,讓人察覺不到任何的情緒。
病服空蕩蕩的包裹着她的身體,她的手指隱藏在衣袖,緊緊地攥在了一起,顧知沫甚至可以清晰地察覺到自己的兩個多星期沒有修整過的指甲慢慢地鉗進了掌心裡。
“顧小姐。請先閉上眼睛。”
化妝師的嗓音溫和,隱隱約約中。卻讓人察覺到了一絲不耐煩。也是,凌晨五點就出現在醫院。換做誰心裡都不會好受。
這樣一想,顧知沫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化妝師的手開始在顧知沫的臉上慢慢移動,她只覺得有一層厚厚的粉底鋪到了自己的面上。
大概過去了兩個小時,她終於聽到了一聲。“好了,可以睜開眼睛了。”
鏡子裡的自己脣紅齒白,剛剛貼上去的假睫毛讓她整個人看上去精神了一些。她就這樣看着自己的頭髮被身後的人高高地綰起,然後被捲起。像一朵黑色的玫瑰。
看到桌子上的皇冠,顧知沫的眸色暗了暗,大紅色的脣瓣緩緩抖動了幾下。“那個。洛城,我可不可以不戴這個。”
一模一樣的款式,她不是沒見過,那天她從酒店裡狼狽不堪地走出來,頭頂上方搖搖欲墜的也是這東西。
安靜了片刻,白洛城有些爲難,“顧小姐,這個是陸總特意交代過的,他說這是你喜歡的,我找了很久才找到。”
“是麼,原來他以爲我喜歡,”喃喃地重複了一遍,“洛城,昨天陸琛熠送我來醫院的路上,我看到了一個頭飾,上面是一朵白色的蓮花,我覺得那個會跟我今天的服裝更搭一些,如果陸琛熠問起,你告訴他這是我的意思。”
而後,修長的手指把那頂皇冠拿到了手裡,顧知沫微微一笑,走到窗口,確定不會砸到別人後,把手裡的東西扔了下去。
她似乎聽到了“砰”的一聲,是皇冠落地的聲音,也是她懸着的一顆心落下來的響聲。
這樣一來,白洛城不得不去。
斂眉,白洛城沒有再堅持,“好,顧小姐,那個店在醫院附近對吧,我去找一下,你等我一會兒。”
緊接着,他便匆匆地走了出去。
化妝師倒是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樣,畢竟有錢人就是這樣,總是一出接着一出的,你永遠都相像不到接下來他們會做出些什麼出格的事情。
衝着她抱歉地勾了勾脣角,顧知沫啞着嗓音道,“不好意思,又耽誤你一些時間了。”
“沒關係,”化妝師聳了聳肩,“剛好他不在,我幫你把婚紗穿好吧。”
“嗯,”顧知沫點了點頭,又繼續說,“那就麻煩你了。”
因爲已經事先已經試穿過一次,這次穿起來方便了許多,只是腰間別着的那隻粉紅色的夾子略顯突兀,顯得異常刺眼。
“顧小姐,爲什麼婚紗不挑選一件合身的?”
化妝師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卻讓顧知沫身形一頓。
是啊,爲什麼不挑選一件合身的呢?
想了許久,顧知沫又自顧自地搖了搖頭,連婚姻都只是個形式,不合適也已經無所謂了。隨後,她擡起頭,自嘲似的笑了笑,“其實婚紗早就準備好了,只不過因爲我自己的原因,站在纔會大了。”
“琛熠他知道我很喜歡這款,所以才由着我的性子沒有退換。”
“這樣啊。”三個字一說出口,化妝師沒有再說什麼。
約莫四十分鐘,白洛城終於氣喘吁吁地出現在了兩個人的視線中,手上握着的是那款白色的蓮花,陽光下,那裡似乎有不同尋常的光亮在微微地閃動。
秀眉微微地動了動,顧知沫先是一愣,然後才淡淡地開了口,“謝謝你,洛城,辛苦你了。”
然後,她伸出手,把頭飾接到了自己的手上,遲疑了一下,還是戴在了頭上。
白色的,像是在刻意祭奠什麼。
看着鏡子裡的自己,顧知沫緩緩地勾起了脣角,都說一個女人最美麗的時刻是做新娘的時候,可她似乎做了兩次,兩次都是這樣狼狽,苦澀地拽動了一下嘴角,她擡起頭,衝着化妝師禮貌性地笑了笑,“你可以回去休息了,今天不需要跟妝。”
“?”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陸先生說你們舉行完婚禮,下午會去把婚紗照補上。”
“婚紗照,”自顧自地呢喃了一句,“原來還有這個。”
愣了愣,她纔回過了神,“那就麻煩你了。”
很快,陸琛熠結婚的婚車就來到了醫院樓下,清一色的全是豪車,空前熱鬧的狀況,而周圍都是看熱鬧的羣衆,當然少不了各大媒體。
陸琛熠今天異常帥氣,一身黑色,讓人覺得像是來自於地獄的使者,那種讓人窒息的感覺,讓現場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地讚歎着。
這個男人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時,顧知沫不受控制地倒抽了一口冷氣,下一秒,整個人都已經落到了陸琛熠的懷裡。
一黑一白,兩個人像是兩個極端,形成了異常鮮明的對比。
兩個人剛剛走出醫院,便被閃光燈包裹住了,爲了避開,顧知沫把自己的腦袋埋進了陸琛熠的胸膛裡,也在此時聽到了他口中異常清冷的聲音,“變成媒體爭先恐後想要拍攝到的對象,這種感覺怎麼樣?嗯?”
沒有說話,顧知沫只是死死得咬住了自己的嘴脣,忽然想起,她與他的第二次見面,也是類似於這樣的場景,就連着裝都打扮都與那時相差不多。
陸琛熠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了車裡,然後自己坐上了駕駛座的位置,緊接着他便重新發動了汽車,後面的那些車也隨即跟了上去。
快到教堂的時候,陸琛熠減緩了車的速度,卻在側過頭想看一眼這個女人在做些什麼的時候,瞥見了躲藏在人羣中的那張臉,那張自己曾經日思夜想了許久的臉。
可是,下一秒,那張臉便突然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快速躲閃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沒走幾步,那個女人都會回頭看兩眼。
察覺到了他的異樣,顧知沫澀澀地笑了一聲,卻強行沒有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像是已經預見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一般,她用力地握緊了自己的手,努力地不讓自己的臉上露出任何的異樣情緒。
果然,陸琛熠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踩下了剎車,然後朝着那個女人離開的方向跑了過去。
原來不是夢啊!
淚水奪眶而出,在有人趕過來查看情況之前她趕緊擦乾了眼淚,彷彿耗盡了所有的力氣一般,安靜地靠在汽車椅背上。
“知沫,怎麼回事?”作爲今天的伴郎,季言默卻沒有與他們同車,在意外發生以後,率先跑了過來。
茫然不知所措地擡起眼眸,而後顧知沫搖了搖頭,“不知道,剛剛他好像看到了一個女人,然後就跑了過去。”
季言默剛想說些什麼,緊接着,自己的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陸琛熠在電話那頭的聲音似乎異常興奮,“言默,我看到她了,是心瑤,不會錯,心瑤回來了,跟所有的人說今天的婚禮取消,你把顧知沫送回醫院。”
像是晴天霹靂一般,季言默直接愣在了原地,“陸琛熠,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太過分了麼?”
沒有等到任何迴應,那邊的人已經直接掛斷了電話。
手握成拳,然後用力地砸在了顧知沫所坐的這輛車上,季言默隨後轉過身朝着自己的那輛車走了過去,然後是一輛接着一輛地對着裡面的人說着話。
顧知沫不知道他們互相之間都說了些什麼,只知道季言默折返的時候,那些車都漸漸地散了。
想哭麼?
想,可是似乎已經再也哭不出來了。
她怔怔地僵在了那裡,就連季言默什麼時候上的車她都不知道。
反應過來時,季言默已經帶着她回到了醫院樓下,而後,季言默牽着她的手把她慢慢地從車上拉了下來。
她這副模樣,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緊緊地抱着她。
那些異樣的眼光都在此時折射到了自己的身上,顧知沫沒有躲,她也無處可躲,她只能任由那些人的目光像刀一樣一點一點地把自己凌遲。
便在此時,她的眼前突然一黑,然後她直接撞到了一個端着醫療用具的護士身上。“哐當”一聲,顧知沫清清楚楚地聽到了東西撒落的聲響,“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連忙道着歉,她看不到,只能從季言默的掌心裡抽出自己的手在地面上不停地摸索着。
她的樣子,完完全全地被季言默看在了眼底,季言默幫着護士小姐收拾好以後,把她慢慢地從地上扶了起來。
自己的手在顧知沫的眼前晃了晃,確定她真的什麼都看不到之後,心下一驚,趕緊着急地詢問道,“知沫,你的眼睛是不是看不到,怎麼回事,你怎麼不把這樣的事情告訴我?”
見她低垂着頭不說話,季言默的心裡更加着急,也不管她願不願意,季言默直接把她打橫抱了起來,“不許拒絕,我現在帶你去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