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面對這個男人，顧知沫忽然間不知道自己該怎樣稱呼他了。林伯父？林先生？還是？她搖了搖頭。最終咬着嘴脣道，“你不必這樣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若你是真心悔過，不會二十多年了，都沒有找到她。”
“你不懂，”林語堂茫然地睜大了眼睛。手上的一塊淤青很是醒目，“那些事情。你怎麼會懂呢，她給不了我想要的。我不能爲了她放棄自己的大好前程，而且……”
一上一下，兩張脣瓣不停地顫抖着，他慢慢地低下了頭。像是不願意再去提及過去的事情。
“前程？”情不自禁地笑了笑，“你到現在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你所謂的前程難道必須要依靠女人麼。還是你根本就沒有那個能力，所以你才總是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如果是這樣，你現在就更不必自責與後悔了。”
“不，不是這樣的。那個時候的情況你不知道。也永遠不會體會那種總是被人拒之於千里之外的感覺，”雙手緊握，彷彿是下定決心要說出某件事情，“再加上，詩音她也懷了我的孩子，而且還是男孩兒，所以，所以我纔會……”
“知沫，對不起，我知道是我對不起婉清，你打我吧，朝這打，打了你心裡就能痛快一點了。”
可笑，真是可笑。
跟家裡的妻子說自己出差，結果跑出來會情人，現在又裝模作樣地擺出了一副萬分後悔的樣子。
顧知沫暗沉着雙眼，然後慢慢地走到了林語堂的面前，“你以爲我打了你，就可以償還你過去欠下的這些債麼，我告訴你，不可能，我雖然不恨你，可是站在我母親的角度，我是不會希望你以後的日子獲得幸福的。”
“我先走了，有些事情弄明白了，也就可以放下了，你放心，我不會主動出現在你的生活裡。”
顧知沫說完，決絕地轉過了身。
很奇怪，她真的一點都不覺得難過。
或許，他對於自己，終究還是適合存活在自己的夢裡。
顧知沫搖了搖頭，在自己的夢中，父親留給自己的永遠只是一個背影而已。
“知沫，對不起，讓我補償你吧。”
林語堂不確定顧知沫有沒有聽到這樣的一句話，他只是察覺到顧知沫突然間頓了頓，而後，下一秒，徑直模糊了他的視線。
下班高峰期來臨，顧知沫嬌小的身軀很快就融入了不停穿梭的人羣裡。
回到家，顧知沫看到自己的門外放了一束玫瑰花，上面還放了一張紙條，她遲疑了一下，然後慢慢地把紙條平放在了自己的手上，“知沫，你知道麼，你就像是玫瑰花上的刺，靠近你很疼，可是那種疼卻像毒.品一樣可以讓人上癮。”
落款，林容嶼。
顧知沫的身子稍稍地有些僵硬，這樣的話語讓她想到了陸琛熠，他也是這樣，他微微一笑，你若接過他伸出來的那隻手，便註定會墜入無盡的深淵。
她苦澀地笑了笑，打開門，便直接把自己扔到了沙發上。
似乎，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疲憊過。
上眼皮緩緩地闔上，卻在這時，她的手機“嗡”地震動了一下，她劃開，是個陌生號碼，點開短信，只有簡單的幾句話，“顧姐姐，我是韓千凝，我可以見見你麼？”
顧知沫想了想，修長的手指快速摁下了一句話，“好，七點，還在上次的那個地方見面。”
顧知沫休息了一下，在處理好小糰子的事情之後，拖着疲憊的身體再次出了門。
比韓千凝早到，顧知沫點了一杯芒果汁一個人孤零零地坐着，等到餐廳差不多要客滿的時候，韓千凝終於姍姍來遲。
與上次的囂張跋扈不同，這次的她安靜了許多，棕色的頭髮綰成一束，整個人看起來清爽了許多。
她帶着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顧姐姐，我來晚了。”
顧知沫搖了搖頭，“沒關係，”而後她便把菜單遞到了韓千凝的眼皮子底下，“抱歉，不知道你的口味，你看看你想吃什麼。”
韓千凝隨意地點了幾樣，而後就沒有再說話。
顧知沫不喜歡這樣的氛圍，在等了幾分鐘之後，她終是按捺不住地問道，“韓小姐，找我，有事麼？如果還是爲了你容嶼哥哥，很抱歉，我沒有什麼可以跟你解釋的。”
“不，不，不是，不是因爲他，我……”她猶豫了很久，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顧姐姐，我是來跟你道歉的，上次的事情，對不起，是我太沖動了。”
微微蹙起的眉頭緩緩伸展，顧知沫像是稍稍地鬆了一口氣，“你都知道了？”
“嗯，他都跟我說過了，他說你是容嶼哥哥的姐姐，他還說你心裡其實已經有愛人了，”韓千凝頓了頓，“我太沖動了，我很喜歡容嶼哥哥，可是他總是那樣一次又一次地拒絕我，因爲他，兩年前我的神經開始變得異常脆弱，我本人也開始變得敏感，我固執地以爲只要是出現在他身邊的女人，都是與他關係不一般的。”
“對不起，我下次不會這樣了。”
“沒關係，”顧知沫柔柔一笑，看着她此刻的模樣，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在她的鼻翼上點了點，“韓小姐，我可以教你一招。”
“真的麼？”韓千凝的雙目裡瞬時間溢出了一抹光亮，像是一剎那握住了希望的曙光，“顧姐姐，你快點告訴我吧。”
顧知沫神秘兮兮地把腦袋湊了過去，“我跟你說啊，男人是一種奇怪的生物，倘若你一直主動黏着他，他會覺得你很煩，甚至會不想見到你，可是你想想，如果某一天你不去找他了，也不會隔三差五地就去聯繫他，他心裡會是怎樣的感覺？嗯？”
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韓千凝好像發現新大陸一般地反問道，“顧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男人是一種很賤的生物，你必須營造出一種若即若離的感覺，才能更容易地抓住他的內心，對不對？”
“嗯，是這樣。”
陸琛熠也是這樣，一味地順從不過是給了他羞辱自己的機會。
等到菜上齊之後，兩個人大快朵頤了一番。
等到一番大事業被他們完成，韓千凝心滿意足地捧住了自己的肚子，“顧姐姐，你不知道，我從來都沒有像今天吃地這麼滿足，我從小就被家裡人告知要做個淑女，可是他們卻從來都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從我五歲開始，我就很少見到我的父母，而他們這次回來的目的只有一個，讓我找一個有錢有勢的人把自己嫁出去。”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覺得他們變得好陌生，於他們而言，我就是他們生意場上的籌碼，至於以後的我生活是不是幸福，會不會過地好，這些都跟他們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顧姐姐，”她擡起頭，固執地等大了眼睛，試圖想要把翻涌而上的委屈全都咽回去，“顧姐姐，我寧願我是他們從福利院裡抱養回來的孩子，這樣至少不會因爲他們的做法感到不開心，甚至是絕望。”
這樣的她，想必林容嶼也沒有見過。
不過才見過兩次面，這個小姑娘已經開始對自己推心置腹了，大概她在生活中很缺朋友。
顧知沫的嘴脣張動了幾下，然後把她的手放進了自己的掌心，“韓小姐，既然他們這樣要求，你就順水推舟吧，你的容嶼哥哥是個不錯的人選，這樣，你既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也不會忤逆他們的意思，一舉兩得。”
側着小腦袋想了想，然後韓千凝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顧姐姐，你直接叫我千凝吧，”忽然間，她的腦海中閃出了一個想法，“顧姐姐，陪我去個地方。”
結完帳，韓千凝直接環住了顧知沫的臂膀，拉着她坐上了自己的車。
“小姐，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最近的一家酒吧把我放下來就可以。”
“可是，小姐……”
“再多話，我就把你解僱了。”
那司機不再說話，只能順從地把她們帶到了離餐廳最近的酒吧。
一路上，韓千凝的手都緊緊地攥住了顧知沫的臂膀，彷彿一不小心，自己就會走丟一般。
事實也確實如此。
韓千凝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場所，今天是她的第一次，她開玩笑地揚起了手中的酒杯，“你知道麼，顧姐姐，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來酒吧，你很幸運哦，我的第一次給了你。”
這句話怎麼聽起來這麼熟悉，好像有什麼人也對自己說過，她絞盡腦汁想了許久，那個名字就這樣毫無預兆地跳到了她的腦海中，是林容嶼。
那天他在自己的住處第一次下廚，也用了這樣的口氣，跟自己說，第一次給了自己。
這樣想着，顧知沫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臉頰泛紅的人人兒，“你們還真是很像。”
“什麼？”韓千凝的酒量不是很好，一杯酒下肚，她整個人已經呈現出了暈暈乎乎的狀態，“顧姐姐，你剛剛說什麼。”
“沒什麼，”顧知沫攙扶住了她的身體，而後莞爾一笑，“只是覺得你和你的容嶼哥哥很配。”
“那我呢，我們相配麼？”
就在這時，一道略顯熟悉的男人嗓音在自己的背後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