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明天開始,劇組那邊你不用去了。我會找人代替你。”陸琛熠的指腹溫柔地摩挲着她的嘴角。似乎,他每次所做的這些決定都不需要經過顧知沫的同意。
讓她去拍戲的人是他。不讓她接着拍下去的人也是他。
這個男人,每次都在自以爲是的左右着她生活的方向。
下意識的,顧知沫突然間就睜開了眼睛,“陸先生,我不想退出。我不想半途而廢,而且我發現我很喜歡拍戲的感覺。”
“就算只有這一部。也請讓我有始有終。”
挑眉,陸琛熠就這樣看着她。月光之中,光影稀疏地照在她的臉上。
只是,這樣的安靜持續不過幾分鐘。
陸琛熠忽然就失了耐心,脣角的那點柔情也在此刻消失地無影無蹤。“有始有終,你指的是你跟路子揚那種男人吧,這麼積極。看來,你是真的想回到他的身邊了。”
“不過真是可惜了。我是不會放你走的。”
顧知沫抿脣,眼睛乾澀,有些疼。輕眨了一下眼睛。而後她清淺的挪開了自己的視線,終究是沒有勇氣再去與他對視了。
那裡只有冰寒與不信任,只需一點,便足以摧毀她苦心經營的堅固。
顧知沫已經遍體鱗傷,陸琛熠最終沒有再折磨她。
夜,更深了。
甚至,連星星的最後一點微光也在此刻完全消失殆盡。
陸琛熠脫下外套,小心翼翼地挨着她的身體躺了下來,隻手側頭,他在昏暗中細細描繪着她的輪廓。
即便是緊緊閉着雙眼,顧知沫那裡還是狠狠地疼了一下,陸琛熠的手繞到她的胸前,在她的心口停了下來,似乎是故意的,他突然就加大了手裡的力度。
那種慍怒的氣息,讓顧知沫微微一愣,他是在生氣麼?
有些自嘲似的輕嗤一聲,他不過只是像一隻雄獅一樣在宣告着自己的主權。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邊粗重的呼吸聲逐漸平緩了下來,顧知沫這纔將自己的身體挪動了一下,一直維持着同樣的姿勢,她的渾身早已痠痛無比。
遠離了他的懷抱,顧知沫只覺得周遭的壓迫感都消散了許多。她側頭,朝窗外瞥了一眼,而後,重新緩緩地闔上了雙眼。
翌日。
顧知沫醒的時候,陸琛熠已經不在了。
她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陸琛熠脫了下來,目光所及之處,都已經敷上了藥膏,顧知沫慘然地提了提脣角,似乎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客廳裡突然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顧知沫定了定心,迅速穿上一件衣服,打開了房門。
“顧小姐,你醒了。”
是白洛城。
“嗯,”顧知沫很輕地應了一聲,原本並不打算詢問有關陸琛熠的情況,可看到白洛城臉上些許疲憊的神情時,她還是問了一句,“陸先生呢,他一大早就出去了,是不是公司出什麼事了?”
“沒有,”白洛城沒有擡頭,只是自顧自地整理着剛剛從超市裡買回來的東西,“他出差了。”
“對了,顧小姐,忘了跟你說了,這幾天劇組你不用過去,他們正在拍攝其他人的戲份,至於你什麼時候再過去,他們會通知的。”
“我知道了。”顧知沫迴應了一句以後,便沒有再說些什麼。
白洛城拿着一堆的東西進了廚房,折返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緊接着,他便將剛剛煮出來的小米粥放在了桌子上,精緻的瓷碗裡還放了幾顆大小相同的白色藥丸。
“陸總交代的,他說你怕疼,所以給你準備了一些止痛藥。”
白洛城說的輕描淡寫,顧知沫的心中卻很輕地抖動了一下,這算什麼,把自己推進了絕望的境地,然後又試圖用這些小把戲將自己哄騙回來,陸琛熠,你總是這樣。
白洛城陪着她一起坐着,怕她會覺得苦,又給她倒了一杯茶,在裡面加了一匙蜂蜜。
“陸總的母親在很多年前跳樓自殺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顧知沫覺得白洛城將自殺兩個字咬地特別真切,兀自抿脣。那一晚的噩夢又在自己的眼前浮現,顧知沫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冷不丁地開始了劇烈顫抖,半晌,她終是有些不甘心地問出了聲,“爲什麼會跳樓自殺,她的死跟我有什麼關係,爲什麼我總是覺得陸琛……陸先生的骨子裡很透了我?”
白洛城搖了搖頭,“他不恨你,你多想了,陸伯母的死與你沒有任何的關係。”
“那爲什麼我會……”
“顧小姐,有些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在顧知沫仍想刨根究底地追問時,白洛城這樣一句簡單的話語就將她硬生生地堵住了。
她確定自己與陸琛熠這個男人是素不相識的,可隱約中,總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陸琛熠是認得自己的。
手上的動作一滯,瓷勺就這樣脫離她的掌控掉落在了地上。
“啪”地一聲,顧知沫遊離着的思緒被突如其來的響聲拽了回來。
“顧小姐,你沒事吧?”白洛城彎下腰,一邊撿拾着地上的碎片,一邊有些關切地問道。
“我沒事,洛城,可不可以麻煩你帶我去一個地方。”顧知沫看着他,眼中滿滿的都是期待。
白洛城不忍拒絕,應了一聲,“好。”
顧知沫突然就笑了起來,眉眼彎彎如同皎月,明眸皓齒,有着不同於以往的模樣,“洛城,謝謝你。”
尚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顧知沫就已經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興奮。
快速地換好衣服,簡單地拾掇了一下自己,顧知沫便跟在白洛城的身後出了門。
按照顧知沫的指示,白洛城在一處有些破舊的住宅區門口停了下來。
他沒有跟在她的後面,顧知沫如當初陸琛熠送自己回來時一樣,一個人上了樓。
這麼久了,這裡還是一點都沒變,只是樓道里的燈壞了,這裡顯得比之前還要陰暗。
這麼久了,顧知沫第一次有勇氣面對自己與顧婉清曾經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空氣中夾雜着一股發黴的味道,隱隱約約中,她還可以在這裡嗅到顧婉清身上的味道。
印象中,顧婉清總是坐在客廳裡的沙發上,她似乎很少回到自己的房間,以至於顧知沫進她房間的次數都是屈指可數。
一共三次,小時候因爲好奇偷偷進去的,被她嚴厲地懲罰了三次過後,顧知沫就放棄了再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在原地站立了很久,顧知沫有些顫顫巍巍地伸出了手,轉動門把手的時候,她才發現那門是鎖住的,將一串鑰匙依次地試了一次之後,她成功地打開了它。
眼前的那些東西似乎從來都沒有變過。
小時候,這裡就讓她感到害怕,現在,這裡還是一如既往地讓她忍不住地就想逃離。
除了窗簾是白色的,其它的一切用品都是清一色的黑色,黑色的牀單,黑色的牀套,黑漆塗刷的傢俱,若不是因爲現在是白天,她一定會忍不住地尖叫起來。
她突然就知道了顧婉清不喜歡回自己房間裡的原因,清一色的黑白,待地時間久了,真的會讓人發瘋。
穩了穩自己的心虛,顧知沫才強迫自己跨出了第一步,那些東西的上面都已經浮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撲面而來的氣息,讓顧知沫忍不住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
黑漆製成的櫥櫃門上,雜亂地貼着幾張照片,照片中,是顧婉清抱着一個小嬰兒,兩個人都甜甜地笑着。
原來顧婉清當初也曾這樣溫暖地對待過自己。
之間從照片上劃過,顧知沫只覺得自己的鼻子一澀,淚水不受控制地順着地心引力的方向滑落了下來。
砸在地上,埋沒在了灰塵中,她剛想蹲下身找尋,便已經消失地無隱無蹤。
打開櫥櫃的門,裡面空蕩蕩的,只有最上方放置着一個木盒。
顧知沫踮起腳,很輕易地將它拿了下來。
木盒沒有上鎖,顧知沫的心突然就緊緊地皺在了一起,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去揭開木盒裡所盛裝的東西。
也許,這裡面,收藏起來的,是顧婉清隱瞞了長達23年之久的秘密。
手有些顫抖,顧知沫的另一隻手死死地按住了自己的胸口,而後緩緩地打開了木盒。
出乎意料的,裡面只有一個信封,有些鼓鼓囊囊的,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
撕開,隨之落地的是一沓照片,還有一封字跡已經泛黃了的信。
照片上是一個陌生男人,不同於陸琛熠,他給人的感覺是個秀氣無比的書生,每張照片的背後都附上了一首詩。
“爲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時候人斷腸。”
都是一些類似於這樣的情詩,她忽然想,這個男人或許就是自己的父親,也是顧婉清從來都閉口不提的男人。
她不知道他們兩個爲什麼分開,也不知道照片裡的那個男人是生是死,甚至連顧婉清留下來的那封信裡也沒有有關他的隻言片語。
眸色有些凝重,顧知沫將那些照片收起來以後又放回了木盒子裡。
抱着木盒子走到房間的門口,她的心中忽然就有了一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