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思臨走到病房門口,又回頭看了一眼。確定她沒有醒之後。他輕輕地碰了碰陸琛熠,然後兩個人一起離開了醫院。
而就在這時。傅沁突然睜開了眼睛,她支撐着身體緩緩地坐了起來,她已經不認識吳媽了,只是低着頭,眼咕嚕不自然地轉動着。“我好渴,我想喝水……”
吳媽漸漸止住了哭泣。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趕緊走到了傅沁的身旁。熱水壺裡沒有水,吳媽有些猶豫,無奈傅沁的口中一直在重複着這樣的話語,她只能留下她一個人走了出去。
房間裡就剩下了她一個人。傅沁的的臉上陡然間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她掀了被子,探頭探腦地朝門外環顧了一圈。確定沒人看着自己以後,她如同一隻老鼠一般。迅速竄到了電梯裡。
下了電梯,有護士把她攔了下來,傅沁抓起護士的手就在她的手臂上咬了一口。等到她吃痛地鬆開自己。傅沁直接跑了出去。
等到吳媽重新回到病房裡的時候,房間已經空了,“砰”地一聲,熱水壺直接砸到了地上,顧不得被熱水燙到的痛楚,她趕緊拿出了手機。
知道這件事情以後,傅思臨和陸琛熠第一時間趕回了醫院,從監控上大致瞭解了她離開的方向之後,兩個人讓吳媽留在了病房,然後快速地趕到了大街上。
十一點,正值下班高峰期,大街上車水馬龍,這樣的場景讓傅思臨的一顆心直接皺在了一起。
每拉下來一個人,他們就會比劃着傅沁的身高提醒,描述着她身上的病服,只是,得到的答案都是沒有看到。
陸琛熠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絲不詳的預感,他快速地拉住了傅思臨,篤定地說,“我知道她去哪裡了,她一定是去找陸璟淵了。”
“對,一定是的。”
陸璟淵他們原本住在陸琛熠的那幢別墅裡,這樣想着,他們沿着去別墅的方向趕了過去。
那段路對於傅沁而言是最熟悉的,那時候,她總是會一個人偷偷地躲在別墅的門外,窺探陸璟淵的一舉一動,只是沒想到,即便她精神不正常,忘記了吳媽,忘記了自己的兒子,她都沒有忘記曾經對她造成巨大創傷的男人。
這是愛情麼?不,這只是一種執念,或者說是不甘心。
找到傅沁的時候,她正坐在馬路邊上的一個石頭上,低着頭,一動不動地看着自己的雙手。
順着她目光的方向看過去,他們就看到了一雙滿是鮮血的手,手指已經斷裂,而傅沁卻像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察覺到一般。
傅思臨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了過去,一把把她抱在了懷裡,即便他已經拼盡全力了,淚水仍然不聽使喚地流了出來。
傅沁掙脫了他的束縛,然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概是休息夠了,傅沁重新從石頭上坐了起來,蒼白的脣瓣不停地顫動着,“你走開,我要去找我老公了,我要去找我老公回家……”
看來真的跟自己和陸琛熠想的一樣。
陸琛熠站在一旁,漠然地看着眼前的場景,他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如果不是因爲陸璟淵出軌,她的母親也不會把自己的希望寄託在一個人渣的身上,更不會用跳樓自殺這樣極端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的眉頭緊緊攢在了一起,想要上前說些什麼,腳底卻似乎滋生出了一條藤蔓,死死地纏繞住了他的雙腿,最終他只是保持着與來時相同的姿勢,沉默不語。
傅思臨看了陸琛熠一眼,他可以清晰地體會到這個男人心中的糾結。喉結抖動了幾下,直到最後也並未落下隻言片語。
他眸色暗沉了一些,緊接着便把自己的目光鎖在了傅沁的身上,她真的太瘦了,以至於傅思臨根本就不敢加大手裡的力度。
眼見着傅沁的精神狀態越來越糟糕,傅思臨直接大吼了一聲,“母親,難道你不記得了麼,陸……父親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他看到傅沁頓了頓,被自己握住的胳膊猛地顫動了一下,傅思臨想了想,而後又繼續說,“母親,其實你是知道這件事情的,父親他之前一直抽菸喝酒,導致他的肝出現了嚴重的問題,因爲沒有及時檢查,轉變成了肝癌,等到他發病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可是,不管你承不承認,願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你都不能否認他確實已經不在人世了。”
傅沁已經徹徹底底地僵硬在了原地,臉上的表情也由一開始的不可置信變成了悲傷與失落,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依稀可以感覺到它曾經在那張英俊帥氣的臉上輕撫過。
她不在說話,像是陡然間陷入了一段記憶裡。
可是,她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唯一記得的就是陸璟淵拿着一束玫瑰花,單膝跪在自己面前,他說,“老婆,我們很快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她的這副模樣讓傅思臨有些於心不忍,他小心翼翼地把一隻手環在了她的腰際,另一隻手固定住了她的胳膊,柔聲安慰着,“母親,你不用擔心,就算父親不在了,可是他還可以在天堂裡看着我們,看到你不開心,他也會傷心難過的。”
“母親,你乖乖的,你看你的手受傷了,我們回去,等我幫你包紮好了傷口,我帶你去看他,好不好?”
“真的麼?”傅沁終於鬆了口,只是,就在她側過頭的那一刻,她再一次用力地推開了傅思臨,然後跑到了陸琛熠的面前,不容拒絕地挽住了他的臂膀,像個熱戀當中的小女人一樣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你騙人,我老公明明活的好好的,怎麼可能會死!”
她隨即扭頭看向了陸琛熠,撒嬌一般地說,“老公,你終於來了,老公,走,我們回家吃飯。”
眉頭微蹙,陸琛熠拂開了她的手,語氣淡漠之至,“抱歉,我不是你老公,你認錯人了,我不過是與他長地像了一些。”
聽到這句話,傅沁的心底有種異常失落的感覺,難道自己的老公真的死了麼?
他明明那麼愛自己,怎麼會捨得把自己一個人丟在這個她舉目無親的世界上。
陡然間,傅沁只覺得自己面前一黑,在她快要倒下去的時候,陸琛熠下意識地抱住了她的身體,而她也已經陷入了昏睡當中。
傅思臨把她抱在了懷裡,原本已經走出了幾步路,想了想,他又轉身看着陸琛熠舜,“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送她去醫院就可以了,剛剛謝謝你。”
“照顧好她。”陸琛熠說完這句話以後就遠離了傅思臨的視線。
傅思臨抱着自己的母親大概走了有十多分鐘纔看到了一輛出租車,把傅沁小心地放在汽車後座上以後,他才上了車。
報出醫院的地址,傅思臨側過身子,一雙眼,自始至終都落在傅沁的身上。
把傅沁安頓好以後,傅思臨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沒有再從她的身邊離開,而是讓吳媽出去買了點東西。
醫生再一次幫傅沁做了一遍全身檢查,她受了傷的手也包紮了起來。等到她再一次從昏睡當中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將近兩點了。這一次,她顯得安靜了許多,不吵不鬧,也沒有嚷嚷着要去找那個所謂的老公。
傅思臨讓吳媽把粥熱了一下,然後端在了手裡,他用小勺子盛了一點,溫柔地說,“母親,喝點粥吧。”
傅沁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只是機械一般地張開了嘴,重複着咀嚼與吞嚥的動作。
等到她吃完,傅思臨幫她擦了擦嘴,然後扶着她慢慢地躺在了牀上。
放在牀櫃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傅思臨劃開屏幕看了一眼,是個自己從來都沒有見過的號碼,只是從消息的內容來看,不難猜出是誰給自己發送的這條短信。
“傅先生,我已經到達新的目的地了,這裡空氣清新,風景優美,而且我的新鄰居們都很友善,他們知道我是單親媽媽以後,特意從自己的家裡拿了很多東西給我,最重要的一點,這裡沒有我不想看到的那個男人。
我也曾經後悔過這個決定,留在你身邊對我而言,其實是個不錯的選擇。我想了很久,最終還是選擇離開的原因不是因爲你母親,而是源於我的自卑,我配不上你,也不想耽誤你。
對不起,我還是無法接受那種毫無感情的婚姻,更害怕如果有一天我愛上了你,你卻依然對我不冷不熱,甚至用你的話說,你會有你自己的私生活。不管怎麼樣,傅先生,謝謝你,也祝你早日找到那個可以值得你深愛的女人。”
傅思臨捏着自己的手機把這條短信看了很久,他想了很多的話,可是他剛剛打出了幾句話,便又通通刪除了,他低着頭,思考了一段時間後,只打出了五個字,“祝一切安好。”
然後他就把手機放到了原來的位置。
傅沁躺在牀上,忽然把自己的頭側了過來,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看着自己的兒子,腦海中似乎對他有一點印象,可是她就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她有些委屈,艱難地動了動脣瓣,“你……你真的是我的兒子麼?”
“我……我……好像不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