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an顯然很理解他的這種心境，但還是嫌棄的看了他一眼，對電話那頭說了些什麼，就掛斷了電話。
“找到車牌號了，在後門對面的一家超市拍到的，而且……”說道這裡，他故意買了個關子，停頓了一下，可又直接被林森的眼神給秒掉了。
“咳咳，方爾的位置已經確定了，就是鄰市。”話一說完，他忽的注意到，林森臉上的表情，眼神忽的就亮了起來，像是一小撮火光，明亮明亮的。
他直接站了起來，就要出門。Van被他突入起來的動作弄得有點蒙，問他：“你幹啥去？”
林森頭也沒回，直接說了句：“接人。”
當然是指的把方爾給接回來。Van聽到這句話，老血都快被氣的吐出來了，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讓人省心呢？他剛剛纔教育了他，不能心浮氣躁，這麼一會兒就忘了？
再說了，我的哥！現在天都黑了，再說，你能不能讓綁架的人心裡好過點，人今天提心吊膽的把人給綁了回來，屁股還沒坐熱呢，嘿，好傢伙，人直接就找上門來了。
Van衝上去把人拉住：“就一個晚上而已，明天去行嗎？再說你現在單槍匹馬的去，就能確定人肯定能帶回來？”
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天色暗的深沉，城市的上空卻有些暗紅的顏色。林森思考了幾秒，腳步是放了下來，又回到餐桌面前開始打電話。
Van看的有些懵，問了句：“你幹嘛？給石連傑打電話？”
林森看也不看他，翻翻找找從通訊錄裡面找到號碼，撥了出去：“給我以前的幾個兄弟打個電話。”
聽到這句話，Van的腦袋全部是放空的。幾個兄弟？這話也太混混兒了吧？腦子裡剛剛冒出來這個想法，Van就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猛地去搶林森的手機，林森猝不及防，被他搶個正着，Van不由分說的按了取消，又問道：“剛剛電話沒打通吧？”
“你幹什麼？”林森皺眉。
Van總算是沉不住氣了，跳起來指着林森的鼻子：“媽的你是智障啊！你就打算聯繫幾個混混兒到石家去搶人？我的哥你已經三十歲了！你動腦子想想行嗎！”要不是因爲慫，他還真就一巴掌給招呼上去了。
那幾個林森口中的兄弟，確實是A市的幾個混混兒，據他們自己說，在A市還挺有地位的，林森能認識完全是因爲一個意外，關係不好不壞，只是那個時候林森幫了他們忙，他們欠了個人情而已。
可Van怎麼可能讓他去聯繫幾個混混兒？就算是退出娛樂圈，他接觸那些人，對他也只有壞處沒有好處，被人抓到把柄就往死裡整的那種，他覺得林森遇上方爾出事，簡直是智商每次都離家出走，還特別意氣用事，哪裡像是一個成年人的處事方法？
VAN大着嗓門吼得話似乎完全震懾住了林森，他也不去搶手機，臉上總算是沉靜了下來，他揉了揉腦袋，一言不發又開始往外走。
VAN一看又要往外走，拉他都不想拉了：“我的哥你又要去哪兒？”
“回家，睡覺。”
林森話雖然這麼說，可真正一晚上，他都沒有睡着，躺在牀上看着天花板，腦子裡來來回回都是醫院昏暗走廊裡面的那一幕。
一夜，似乎有一輩子那麼漫長。
凌晨四點，林森猛地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時間，再閉上眼睛，又是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還有三四年前那個宣佈事故名單的報道，那個記者波動的聲音，迴響在他的腦海裡。
大抵是失去過，所以知道多重要吧，林森想，他不想再承受一次那種痛，那種找不到支撐下去的理由的日子。
在國外的那段時間，很多記者採訪他的時候，都會問同一個問題，他的理想是什麼。好像在這個時代，理想就是一個人人標配的東西，人人爲之角逐的方向，每個人都應該有。
林森現在都記得，自己第一次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的回答，他只說了一句，說了一句讓記者接不下去的話，他說：“因爲我想要更好的生活。”
後來不管是Van，還是同行，都告訴他不能那樣說，要告訴記者，因爲他的夢想是成爲國際名模，爲自己的祖國爭光，可林森知道，自己根本就沒有想這麼多，他的夢想，真的只是想要自己和母親過得好一點。
這個圈子從來都是披着華麗的外表，裡面藏着髒亂不堪，再後來，林森面對這樣的問題，回答的也官方標配，和任何人的陳詞一樣，後來他漸漸迷失在了這張所有人構建的迷城中，看不清前路。
那段時間，林森得過很嚴重的抑鬱症，真是他剛剛聲名鵲起的時候，他卻天天窩在自己的公寓裡，不想出門，什麼都不想，整天都在想着一件事，想着去死。
他都站在八十六樓的大廈底層了，可後來他還是沒有死成，因爲他媽媽的一通電話。人活着都是需要理由的，沒有理想那麼崇高，只是個人的私慾，林森想，生命的前二十六年，他活着的支撐，都是他的母親，直到他的生命中走進另外一個鮮活的生命。
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臟是真實的在跳動。
說來真的很奇怪，有的人，一個眼神，舉手投足，就能輕而易舉的吸引你的注意，像是與生俱來的磁場產生了共鳴。
林森輕喘了幾口氣，努力去嗅着空氣中方爾可能還殘存的味道，可是什麼都沒有，她就像是突然，再一次的，消失在了他的世界中，不見蹤影。
自從三四年前，方爾出意外，被官方宣佈死亡之後，林森就有些沒有安全感，說起來可能很好笑，一個二十多歲快三十歲的男人，沒有安全感，可他就是會整夜整夜的失眠，睜眼到天亮。
他有些待不下去了，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身衣服，便風塵僕僕的往Van那裡趕過去。休息了一晚上，他已經冷靜了很多。
到Van家樓下的時候，林森打過去一個電話，電話快要被無人接聽自動掛斷的時候，接了起來，Van的聲音還帶着明顯的睡意，隨便抱怨了幾句也不敢說他，細細碎碎的收拾着起牀，沒一會兒就出現在了他的車面前。
Van打了個哈欠，鑽進車裡：“這天還沒亮呢，你過去是打算正好吃早飯？”
他知道林森可能徹夜未眠，本就是打趣，卻被林森的一個眼神震懾住，訕訕的閉了嘴。
A市到鄰市一共有兩個小時的車程，Van和林森打了個招呼，就稍微調了一下靠椅，淺眠了起來。
其實他也不是非要來的，主要是昨天這傢伙的作態實在太讓人捉急了，他害怕這智商離家出走的智障兒童又做出些什麼沒分寸的事來，他站在旁邊，總要放心些。
因爲天還沒有亮，昏黃的路燈一盞一盞的灑進燈光，路上的車很少，他幾乎是一路暢通無阻，明明是兩個多小時的車程，他硬生生的一個小時就開到了。
根據昨天的信息，方爾是被石連傑綁架到了她以前住了三年多的那個別墅裡。一路上，林森都皺着眉，他想不出石連傑這麼做是爲了什麼，也不敢想。
下車的時候，林森敲了敲副駕駛的玻璃，Van才悠悠轉醒，跟着他到了那幢別墅面前，他正準備上前敲門，忽的想起來一件事。
“誒，林森你給方爾打過電話嗎？”萬一她只是和石連傑約着玩玩，那就尷尬了，他也不知道自己這突然開啓的腦洞是怎麼回事，可又覺得是可能的。
可還沒等到回答，耳邊突然聽得‘嘭’的一聲響，一轉眼，就看見林森滿臉的戾氣，他打量了一眼林森和門之間的距離，便大概知道了剛纔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傢伙把人門給踢了。
他想看看這扇門是不是都給他踢凹進去了，可光線實在太弱，除了車燈打出的那兩道強光，周圍都是麻麻乎乎的，什麼都看不清。
天邊已經開始麻麻亮了，這別墅挨着海，地平線上是日出前的朦朧狀態，淡黃色的光暈一層一層的渲染，倒也是極美的。
門內一直沒有人應聲，Van見林森還打算踢一腳，不由的提前按了門鈴，把他攔在身後，他今天要是沒來，要是按照這人的脾氣，那還不得直接把人家給掀了？
過了一會兒，屋內已經有燈光沿着門縫泄了出來，傳來一箇中年女人的聲音。
“誰啊這麼早？”聲音是從門前那個監視系統發出來的。
Van把臉懟上去，又覺得這麼黑裡面的人肯定看不見自己，乾脆不糾結了，直接到：“我們是來找石連傑的，請問他在嗎？”
他一個不留神，林森差點又直接一腳踢上去，明明一晚上都沉住了氣，這會兒倒是放開了自我，Van忙把人攔住，又和門內的人說了句什麼，裡面的人就說去找石連傑問問去了。
Van不省心的看着林森：“待會兒別衝動，我說你這些年的歲數都白長了嗎？跟神經病似的。”
林森沉默的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過了大概三分鐘，門應聲而開，站在門內的，是真衝着他們微笑的石連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