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這是什麼意思?王爺您費盡心思幫他,他手握大權就立刻變了臉?”錦竹宮內殿偏僻小屋中,倪丹將軍忍不住出聲道:“我看皇上現在根本就不想除掉太后,他還想要留着她。”
“功高蓋主,看來皇上已經動了心思。”太尉蘇山坐在椅上道。
不是爲了母子情,不是爲了孝義,這麼做只是爲了牽制楚淵。
“王爺,現在怎麼辦?”倪丹將軍對着站在一旁,始終沒有說話的楚淵問道。
當年因他的疏忽大意,導致帶來的人馬中了敵人的計謀,全軍覆沒。要不是楚淵帶人前來營救,早就馬革裹屍,成戰場屍體堆裡的一員了。後來,他愧對死去的弟兄,曾想自盡謝罪,也是楚淵與他同吃同住,日夜談心,勸他改變了主意。
後來,楚淵力排衆議,讓他繼續領兵打仗,以功抵過。可以說,若非楚淵,他也不可能成爲今日赫赫有名的倪丹將軍。
“皇上此舉也有他的考慮,我們只要做好分內之事就行,別的不用想太多。”楚淵嘆口氣,語氣平和的說道。
“怕就怕一退再退,直到退無可退,便是死期將至了。”蘇山滿臉擔憂道:“太后向來機智敏感,此次我們能成功,是因賢妃的突然反叛,陶公子的暗中幫助。若是沒有這些,結果還真不好說。皇上現在遲遲不見動作,難免會給太后的人以希望。要是餘黨有了異動,再起波折,就不是這麼容易能對付的了了。”
“也許皇上想大赦天下,並不是因爲太后。”楚淵想了想,突然道。
“那是因爲什麼?”倪丹與蘇山異口同聲道。
“爲了賢妃。”楚淵眉目微轉,似在回憶以前發生的事:“你們都以爲皇上最喜歡的是正德皇后,但其實他心裡最記掛的是賢妃和太子楚捷。”
“竟是這樣?”倪丹與蘇山對視一眼,面露不可思議。
皇上對正德皇后的深情,那可是整個大楚廣爲流傳的佳話。從三千寵愛在一身,到爲她避長立幼,封皇后立太子,可以說皇上給了她所能給的一切。乃至後來正德皇后殯天,太子夭折。皇上執意將太子與正德皇后葬在一起,以謂皇后的在天之靈。不僅如此,更許下終生不再立後的誓言,叫天下人爲他的深情唏噓不已。
“此事牽連很多,不是一時半刻能說清楚的,你們只要知道皇上最喜愛的是賢妃就行了。”楚淵頓了頓,道:“按照現在的形勢來看,如果此時處置太后,賢妃必不能倖免,單單親手殺死正德皇后一事,她做再多事情來改過也難逃一死。而這件事,恰恰又是當着衆大臣的面親口承認,這下皇上即使想替她遮掩也不可能。”
“所以皇上就想來個大赦天下,如果太后也在大赦之列,那賢妃娘娘在裡面就不足爲奇。這樣,他既可以保住太后用來牽制我們,又可以護住賢妃。”蘇山眯着眼道:“一箭雙鵰,好計謀。”
“幸好王爺沒有答應。”倪丹爲此慶幸不已。
“今日不答應,還有明白。只要皇上想做,他就會一直壓着太后的事,等待大赦天下的那一天。”蘇山面色嚴肅的說道:“而且,如果王爺總是阻擾皇上,最後太后按照我們所想的那樣被處置,賢妃也會受牽連。到時候皇上會因此記恨王爺,就真成劫難了。”
“要是本王願意放棄所有,離開皇城,再不理朝中之事,皇上就拿我沒辦法了。”楚淵張口道。
“王爺,您這是……”倪丹將軍瞪大眼睛。
蘇山截下倪丹的話,點頭道:“也唯有如此才能永絕後患。”說罷,他嘆息道:“只是要委屈王爺了。”
這時,門外有人敲門,響了三聲後停了一下復又敲了三下。
“王妃的藥熬好了,本王要去看看,就不奉陪了。”楚淵聞聲說道。
“王妃她……”蘇山想起和樂的身份,有些遲疑。
“她與太后不同,此事與她無關。”楚淵正色道:“皇上的事就這麼說定了,我會想辦法讓他儘快下決定。日後,我不在時,這些事就算是真正過去了。”
“王爺。”倪丹叫住要離開的楚淵道:“假如,我是說假如,有一天你與皇上不得不站在對立的位置上,你會作何選擇?”
楚淵沉默半晌,語氣淡然的說道:“我不會讓那一天出現。”說罷,留下一句多多保重就推門而出。
此時,興德宮中。
楚亦軒面色陰沉的坐在椅上,不知在想什麼。
“皇上,該用膳了。”內侍走近,輕聲細語道。
楚亦軒不耐煩的揮揮手道:“都撤了去,朕現在沒胃口。”
“皇上,您要保重龍體,多少也吃點啊。”內侍耐心的勸着。
楚亦軒猛地回頭,瞪了內侍一眼道:“朕的事輪不到你們多嘴!把那些東西都撤了去,稍晚一點,朕要了你的腦袋!”
“小的這就去辦。”內侍見楚亦軒面帶怒意,哆哆嗦嗦的說完,轉身迅速離開。
楚亦軒望着空無一人的宮殿,心裡沒來由的焦躁。他猛地站起,將面前桌子掀落在地,又隨手拿着身旁的東西,一件件往地上扔。
嘭——啪——鐺——
各種聲音不絕於耳,驚得門外宮人以爲出了什麼事,便探進頭來詢問。
“滾!都給朕滾開!”
楚亦軒怒氣衝衝的話,堵住了宮人的詢問。
等覺得心裡舒坦了不少的時候,楚亦軒回過神來,才發現屋內已是狼籍一片。他站在中央,望着滿地碎片,似乎觸到了什麼,低吼一聲癱坐在椅上,神色怔然。
這一輩子,他下的最重要的決定,沒想到是南柯一夢,夢醒了什麼都沒有。
然而即使恨着她,他卻還想着千方百計保住她的性命,想能有機會與她共度餘生。
“珍兒……”他茫然的伸手抓去,卻什麼都沒有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