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芷兒心底嘆息,心道如果她在現代,定是聞名天下的大廚,只可惜出生在這裡,便柔聲道:“你親手做的東西,姨娘肯定喜歡。”
王如芸臉色便灰了下來,“娘不會喜歡的,娘只要我討好公主嫡母,討好了她,纔會好,可我實在不知道要怎麼樣討好。”
正說着話,屋外傳來咳嗽聲,王如芸忙掀了簾子出去,扶着三姨娘進來,責怪道:“娘,你不好好兒歇着,怎麼就過來了?”
王芷兒行了禮,道:“三姨娘的病可好了些沒有?”
三姨娘捂着嘴咳了兩聲,向王芷兒虛弱地笑,“大小姐過來了,你妹妹平日裡寂寞……”她一晃眼,便看見了桌子上放着的瓷煲,臉色忽地一變,上前幾步,就把那瓷煲掀了落地,大聲道,“你又煮這些東西了?你知不知道你是大家閨秀,是太傅的女兒,整天學這些上不了檯面的東西!琴棋書畫一概不懂,你以後難道嫁給販夫走卒?”
說完,便咳個不停。
王如芸嚇得臉色煞白,忙扶着三姨娘,“娘,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別生氣,別生氣……”
王芷兒嘆了口氣,上前勸道:“三姨娘,四妹妹只是在屋子裡煮着,給相近的人吃,旁的人也不知曉,要不這樣,日後她常來我這院子,我們兩人一起跟着夫子學些棋藝,可好?”
三姨娘這才擡起頭來,臉有喜意,咳道:“這樣就好,就樣就好。”
王如芸面色羞怯,又有些喜悅,擡起頭來,“大姐姐,我真的可以常去你那院子?”
王芷兒道:“當然是真的。”
三姨娘開頭欣喜,接下卻有些遲疑:“不知道公主會不會怪罪?”
王芷兒道:“不怕的,不過學些棋藝而已,府裡的女學妹妹不也去過麼?在那兒上也是上,在我那院子也是上……”
三姨娘喜道:“大小姐的師傅是謝家請來的,自然是好的……”
說着,三姨娘咳嗽了幾聲,王芷兒忙道:“姨娘身體不好,先去歇着吧。”
她這才扶了丫頭的手離開。
王芷兒見王如芸望着三姨娘的背影,眼底全是黯然,便道:“四妹妹不用擔心,姨娘的氣色見好了,不會有什麼大礙的。”
王如芸道:“姨娘受了氣只有心底藏着,這麼多年了,我都明白的,只盼望她能好一些。”
王芷兒點點頭道:“吉人自有天象,她定會好的。”
正值此時,院子裡忽傳來一陣喧譁吵鬧,兩人忙走了出去,便見着王啓兒滿臉怒容地站在院子中央,身邊侍婢嬤嬤湊擁,她指揮着人道:“四周圍查查,看還有什麼東西被賊子藏在了這院子裡了!”
那些嬤嬤得了指示,擼起袖子就往各房間而去,踢開門便翻箱倒櫃起來。
三姨娘聞了信兒,從另一邊趕了過來,急急走到她的面前,勉強笑道:“郡主這是怎麼了?誰惹您生氣了?”
王啓兒一聲冷笑,“你這裡都成了賊窩了,莫非你尚且不知?越發病得糊塗了!”
三姨娘臉色發白:“郡主,你少了東西,就來我這院子裡搜,傳了出去,也不怕公主怪罪?”
王啓兒上前,一個巴掌便甩了出去,打到三姨娘的臉上,“就憑你,也敢這麼跟我說話!你是什麼東西,這院子是母親的產業,是公主的府邸,讓你住在這裡,是母親仁慈!未曾想,倒是養出個賊子來了!”
三姨娘不敢置信地望着她,退後兩步,嘴脣直哆嗦:“你,你,你竟敢毆打長輩!”
王啓兒哼了一聲,“你算是哪門子的長輩!你忘了我的封號了麼,庶民見了我要彎腰行禮,還不快跪下!”
她一使眼色,身邊的嬤嬤就一左一右地上前按着三姨娘,其中一位嬤嬤腳一踢,便使她的膝蓋彎曲,讓她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三姨娘伏在地上,臉色更白,抖得如風中落葉,顫抖着嘴脣直望着她,“郡主,你便不怕你父親回府……”
王啓兒一下子打斷了她的話,冷聲道:“你偷了我的飾品,賣到那些下九流的人的手裡,父親如若知道,你以爲你還能在這府裡住下去?”
三姨娘厲聲呼道:“沒有,沒有,郡主別冤枉我!”
王啓兒轉眼回頭,一眼便望見了急步過來的王如芸兩人,冷笑,“你沒有,並不代表這個女兒沒有做過!”
王如芸臉色刷地一下白了,停下了腳步,卻是神情畏縮,王啓兒看清她的表情,便道:“你問問她,前日賣去錢莊的那十顆珠子,是從哪兒得來的!”
王如芸垂了頭,嘴裡喃喃,“三姐姐,那些珠子,是我在地上拾的……”
王啓兒道:“你當王府是什麼地方?隨便就有南海明珠撿,明明是你偷了我的珠釵,拆散了賣去錢莊,還敢狡辯!”
三姨娘道:“不會的,不會的,四小姐不會做這樣的事!”
王如芸拼命搖頭,“不,我沒有偷,那日在花園裡,我見三姐姐把珠釵上的珠子取下來,丟池子裡的鯉魚玩兒,等三姐姐走了之後,我便拾起了那些珠子……那並不是我偷的。”
王啓兒哼了一聲:“是麼!本郡主拿珠子丟給鯉魚,那珠子便是鯉魚的了,你不問自取便是偷!父親是當朝太傅,有你這樣一個做賊子的女兒,真是我們王家不幸!”她轉身道,“三姨娘教女不善,丟了王府的顏面,今日我便以郡主的身份替父親管教這不知所謂的奴才,來人啊,給我掌嘴!”
兩位嬤嬤一人拉了三姨娘的胳膊,一人便拿來了竹片子,欲掌三姨娘的嘴。
竹片子由三層組成,抽在臉上,夾住了肉,會如撕裂一般的痛。
王如芸急忙跑到嬤嬤身邊,一把便扯住了那嬤嬤揚起的手,撲通一聲跪下,:“三姐姐,是我不對,我不應該拿姐姐珠子,但三姨娘病體未好,不能再受罰了,三姐姐,你打我罷,打我罷,我願意替三姨娘受罰!”
王啓兒慢悠悠地道:“你是王府四小姐,是主子,我怎麼敢打你?豈不有違大韓律法?四妹妹不好,自然都是這賤婦挑唆的!”又朝那兩名嬤嬤道,“還等什麼,還不罰她!”
此時,傳來一聲長笑,如銀鈴一般,傳進衆人的耳朵。
笑聲極歡快,極悠長,極端地興高采烈。
王芷兒在一邊笑着,笑得手撐着一旁的花樹,使得花枝亂顫。
王啓兒怒氣道:“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王芷兒緩緩收了笑聲,眼底眉梢笑意未減,走上前來,上上下下打量王啓兒:“今日我才發現,原來王府竟是這般地富貴了,可以拿着南海明珠隨便丟着玩兒,不行,我一定得告訴父親,要父親不必爲王府開支而煩惱,父親前日還說呢,皇帝在爲軍費煩惱,怕是要從各大世家下手,徵取銀子,咱們王府啊,有妹妹這個大功臣彰顯富貴,定是捐頭一份兒的……父親一定不會生妹妹的氣,爲國出力麼……”
王啓兒一怔,“你胡說什麼!那些珠子,我定是要使人撈了上來的!”
王芷兒伸出手,端詳着自己的手指甲,彷彿那上邊開了一朵花兒,“是啊,我當然得據實告知父親,三妹妹啊,拆了頭上的珠釵逗着鯉魚躍龍門,一顆珠子近十兩銀子,當然……隔個幾日後,三妹妹想起了那些珠子了,就找人想撈了上來,沒曾想,被四妹妹先撈着了,三妹妹很是發了通火,替父親教訓了一通三姨娘,也很心痛那珠子,畢竟那珠子十兩銀子一顆……”她回過頭問王如芸,“四妹妹,你賣珠子,多少錢一顆來着?”
王如芸眨着眼思索,小聲答:“十二兩銀子,那錢我全拿來買藥了。”
三姨娘聽得眼淚直流:“傻孩子,爲什麼你要顧着我,爲什麼?”
王啓兒一聽她的解釋,心底一慌,臉上的利色慢慢地消了,尤不憤氣,“那是我的珠釵,我愛怎麼處置,便怎麼處置!就算扔了亂在池塘裡,也不能便宜小偷兒!”
她身邊的嬤嬤到底有幾分見識,忙拉着她的衣襟,低聲道:“郡主,你別說了……”
果然,王芷兒竟是不理這一院子裡亂象,直向院門走了去,臉上笑吟吟的:“今日看了這麼個趣事兒,父親回來了,好好兒向他說說纔是……父親可好久沒罵人了……嘿嘿嘿……”
王啓兒咬着牙:“鬆了她們!”又見王芷兒腳步不停,直向院門口走了去,向着王芷兒身後道:“我都放了她們了,你還想怎麼樣!”
王芷兒回過頭來,大惑不解:“放了便放了罷,我不想怎麼樣啊!”
王啓兒直跺腳:“你,你,你不準周圍亂說!”
王芷兒掩了嘴嘿嘿直笑,“我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只不過,三姨娘如果沒有銀子買藥了,我止不定夥同四妹妹在池塘裡去撈珠子換錢,那珠子上又沒寫字,我可不知道是誰的,受了今日的教訓,四妹妹定是要向父親稟明這無主之物了……父親定會大聲感嘆,咱們王家,可真是富貴啊……”
王啓兒咬着牙道:“嬤嬤,給她一千兩銀子給姨娘買藥吃……這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