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茵彩三人將馬車寄放在客棧便隨着乾坤儀停在了一座大戶宅院門口,猶疑不定。突地大門轟然打開,青旋尾蹲坐在門內中央猶如石雕,從它腳下泛起圈圈漣漪,整個鎮子在色彩斑斕與灰白黯淡間交相揉碎,每個人都彷彿是彩色與灰白不斷分割拼湊而成的板塊,並隨着光影不斷變幻方位。
這詭異的色彩搭配,驚得書蟲後頸發涼,他看着青旋尾怒目圓睜向前邁出幾步的瞬間變幻成人形少女,伸出利爪,直指自己。書蟲在震驚中被身側的繁茵彩推了一把與閃着寒光的利爪相擦而過。
只見青旋尾徑直攻向書蟲身後不知何時立在那的一個青年,青年面帶微笑,不慌不忙,在利爪前毫無懼意。一把閃着弘光的劍耍了幾個劍花就將青旋尾輕鬆挑飛。
書蟲:(驚叫)“紅中!!”
握着紅中的白衣少年赫然是紀守砂無疑。他那恣意瀟灑,自信傲人的姿態讓青旋尾終生難忘。
永樂郊:(拱手)“大人,青旋尾在此,我便不打擾大人就此告辭。”
紀守砂點頭同意。
青旋尾:(怒罵)“臭老鼠。出了地溝還是臭老鼠!”
永樂郊:(止步,背身)“姐姐,你想與我爲友本就是天方夜譚。還是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喉頭滾燙的唾液已經出賣了你想吃掉我的心。”
青旋尾:(因羞赧而憤怒)“做我的僕從,你該感到幸福。”
永樂郊:“你的僕從在身後,姐姐。那不是我。”
繁茵彩三人聞言扭頭看向院內,竟是火鍋店的肉丸子!
肉丸子:(語氣冷淡,不容置疑)“阿青,過來。”
青旋尾看了看面色毫無波瀾的肉丸子,她知道他在生氣。又看了看背對着自己的永樂郊,她知道他在等。
紀守砂:“很爲難?不如跟了我吧。”
竹西路:“照眼下這情形,陣眼莫不是青旋尾?”
竹西路問繁茵彩,只見對方在默不作聲的情況下,一鳴驚人的將青旋尾心臟捅了個對穿與突然動手的紀守砂一起掏出了彩色與灰白世界悄然分離的精丹。
三人一同睜眼時,世界恢復平靜。
繁茵彩:“是幻境。”(說完一把推開宅院大門)
落入眼簾的是一個小屁孩——肉丸子。
書蟲:(震驚)“你是誰?”
肉丸子:“肉丸子。我的新名字。”(望着院內雜草叢生,灰塵蛛絲遍佈的舊景,嘆息良久)
書蟲:“故佈疑陣,你想幹什麼?”
肉丸子:(微笑)“陣眼不是我,是那隻老鼠哦!帶你們看樣東西。”
繁茵彩三人互相看了看,跟了上去。肉丸子推開廳門,白光將四人包裹。
眼前一片漆黑,七八歲的肉丸子身上亮着熒光,他開心地舉着渾身血淋淋的幼年青旋尾“你是我的啦!”說着便跑回遠處亮着白光的宅院。
繁茵彩:(握緊拳頭)“有聽見什麼聲音嗎?”
竹西路:“沒有,特別安靜。”
書蟲:“你在發抖。”
肉丸子:(撐着即將閉合的宅院大門)“喂!快來。”
繁茵彩:“走。”
四人進入後,身上閃着熒光的肉丸子拿着逗貓棒逗弄着傷勢痊癒的青旋尾,好不快哉。少年將逗貓棒高高揚起,甩過天際,青旋尾弓身一躍落入了少年的懷裡。彼時,驕陽正好,小奶貓以爲自己觸到了光。
肉丸子:“這是一段很幸福的時光,”
至少在別人眼裡看來是這樣沒錯。
肉丸子推開了下一扇閃着白光的門。二十出頭閃着熒光的肉丸子門庭敗落,被族內長輩驅逐出宅,流落街頭時遇到了意氣風發的少年紀守砂,“兄臺,貓不錯。擲千金,贈於我否?”肉丸子詫異,“千金?買貓作甚?”紀守砂看了一會兒肉丸子,“養着,結丹,急用。”肉丸子看着紀守砂,又看着青旋尾哀求可憐的樣子,緩緩移開眼神,“在那之前,待它好些。”紀守砂點頭道謝。
此時,繁茵彩臉色蒼白的單膝跪地。
繁茵彩:“聲音越來越響……。”
書蟲:“什麼樣的聲音?”
竹西路:“我們先出去。”(手持瞬移符籙,掐指驅動)
準備去開下一扇門的肉丸子轉過身來。
肉丸子:(失望)“要走了嗎?不再看看?”
繁茵彩離開的瞬間,一幅幅血腥殘忍的畫面直直闖入她的眼球,她看到那原本漆黑的地方從各個角落冒出無數的猩紅眼睛,猙獰嘶叫着奔向肉丸子,那悽慘決絕的微笑讓繁茵彩頭皮發麻。
頹敗的院落,肉丸子坐在臺階上。
肉丸子:(諷笑)“是詛咒。子鼠們將我吞食殆盡,連骨架都拿來磨牙。得虧你們醒悟的早,不然和我一個下場。”
書蟲看着不停顫抖的繁茵彩,直覺告訴他,來了,“人劫”來了。白滿川?不,軌跡改變,白滿川的慘劇沒能觸發,所以老天換了另一個來?!想通這一點的書蟲第一個想法就是逃。他立馬抓住繁茵彩的手打開宅門就準備跑,沒想到數以萬計的碩大老鼠佈滿了整個鎮子的角角落落,直勾勾的盯着這裡。
竹西路反應及時,用捆妖索拽回兩人,立刻驅動乾坤袋中源源不斷的各類符咒封鎖大門和裸露的半空,又驅動雷鳴符籙打了旱天雷,那些個睜着猩紅眼珠的臭老鼠根本不爲所動,方纔趁亂擠進來的碩大老鼠見竹西路不好惹正咬着書蟲到處亂跑,竹西路扔了幾道雷擊直接將老鼠烤焦。然後對着天空放了山月遺風獨有的求救信號,沒想到,幾隻老鼠直接跳到半空將信號彈吞吃入腹。
竹西路:(驚訝)“噫?這都能行!”
書蟲:(張大了嘴巴)“還有嗎?”
竹西路:“額,以往都是我去救師弟師妹們的。”
書蟲:(嘆息)“好吧。”(轉頭)“繁茵彩,我們全靠你啦!你可得振作!”
繁茵彩沒反應。書蟲和竹西路對視一眼,從青旋尾罵永樂郊臭老鼠時她就開始不對勁,這會兒子兩隻耳朵都開始往外冒血。
竹西路:“小屁孩兒,你對她做了什麼?”
肉丸子:(譏笑)“是恐懼。”
這話彷彿穿過腦中吵雜的聲響直擊人心。
繁茵彩:(握緊扣陷在掌中的沙石,沉聲)“沒有……。”(眼眶紅絲猙獰,吼叫)“沒有!!”(手中沙石隨着話語揮灑而出,似在努力爭辯信服自己)
堂堂大佬,居然怕老鼠!完全笑不出來,怎麼辦?
竹西路:(握緊拳頭)“我有在落夕鎮鎮口大青石上設下瞬移符,但只能傳送一個人。”
書蟲:(看向竹西路良久)“既已做下決定,便不必問我。”
肉丸子:(霞光透過樹葉在眼前投下一片陰影)“這樣好嗎?你們三人相識應當不久吧。一個道士救一隻妖,一個凡人也要救一隻妖,是迫於威壓?還是蠢到無可救藥?”
書蟲:“閣下又是否覺着這番話出自你口有些恬不知恥!”
肉丸子:“並不覺着呢,我又沒求着你們進來,青旋尾也提醒過你們落夕很危險吧。你們非得自個找抽,我也很無奈。”
書蟲:“……。”(石化)
好像是這麼回事。
……
繁茵彩被傳送至大青石所在地。竹西路的符籙也被不斷撞擊的老鼠毀的殘缺不全,已無力續之。竹西路做好生死一戰的準備,抽出佩劍與手持木棍的書蟲一起衝出重圍。兩人一劍一棍哪裡是皮糙肉厚、體積龐大的老鼠對手,沒過幾招就傷痕累累。
不遠處一大片倒地不起的老鼠殘軀中一個壯漢赤手空拳揍倒一片再度圍攻上來的老鼠,書蟲、竹西路興喜之餘立即破出路來與壯漢敕勒川匯合。
書蟲:“白滿川?!”
白滿川:(縮在牆邊抱着肉丸子)“噫?你怎麼知道我叫什麼?我好像沒跟你說過我名字吧?!”
書蟲有點心虛。總不好告訴你,我和你一樣是穿過的吧!還擁有這個世界所有人物成敗走向記憶你得自卑成啥樣?
竹西路:“小屁孩兒?你怎麼過來的?”
肉丸子:“什麼怎麼過來的?老爺爺,說話沒頭沒尾的,叫人怎麼猜?”
竹西路嘴角抽了抽,就憑着這叫人的稱呼就能噎死人的功夫確定是肉丸子本尊無疑了。
敕勒川:“能別瞎聊了嗎?過來幫忙啊!”
……
人力終有窮盡時。三人累得疲憊不堪,大汗淋漓,包圍圈越縮越小。白滿川夫婦因着肉丸子失蹤才找尋到這裡,找到他時,他正望着一戶大宅子望着出神,很不幸的牽扯進這次事件,但幸而敕勒川原身是屠夫,後來娶了白滿川才改行燒菜做起了廚子,一身的力氣無處使倒便宜了臭溝裡的老鼠。
肉丸子:“白姨,對不起。”
白滿川:(寵溺地彈了下他的腦門)“唉!下輩子再這麼衝動,可就沒人護着你啦!”
千鈞一髮之際,總會有那麼個英雄冒着生命危險將爾等凡衆拯救於水火中。她會踏着七彩霞光和遍地屍身,連飛濺的鮮血也爲她作彩向我們走來。震撼白滿川內心深處冷寂許久的心臟的便是這樣一幕,連着體內的血液都爲之沸騰。
那舉着鋼鐵長矛,右肩披着青旋尾貓毛皮飾和右耳垂掛隨風搖曳的“義”字牌耳飾的繁茵彩成了白滿川遙遠征途永不言敗的不倒信念。
成爲和她一樣的英雄是所有小人物畢生爲之奮鬥的理想。
……
沒人知道繁茵彩被傳送走後發生了什麼事?唯一能知道的是,青旋尾死了,繁茵彩最終還是失了一耳。
六人一齊望向緩緩垂落的夕陽,告辭分別。
肉丸子主動挽起敕勒川的手,走在兩人中間。
肉丸子:(鄭重聲明的告訴白滿川)“白姨,我承認他啦!”
白滿川:(不解)“啊?”
肉丸子:“我說,我同意你跟他生娃啦!”
白滿川:“額,並不想,謝謝。”開什麼玩笑,在這種醫療不完善的鄉下生孩子,九死無生啊!我並不想死,謝謝。
敕勒川:(一臉委屈)“爲什麼小白?是我哪裡做錯了嗎?”
白滿川滿臉黑線,她從很早就想說了壯漢撒嬌一點也不可愛啊喂!
肉丸子聽後開心的大笑。
……
書蟲:“我們也該出發了,耽擱這麼久,羨凊溪大佬發飆沒人承受得住,是吧繁茵彩?”
竹西路:“我也該回一趟山月遺風,估計師傅得氣砸了。”
書蟲:“繁茵彩?”
竹西路也發現不對勁,戳了戳繁茵彩。繁茵彩看向竹西路,歪頭微笑。書蟲滿臉驚恐,他發現繁茵彩聾了,這和上一世有什麼區別!悲劇還是發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