灃西鎮·煙康街道
斥雲伯看着手中僅剩的三塊銅元,嘆了口氣。
傘藏昔:“你怎麼了?”
斥雲伯:“顏娘還在的時候,總唸叨着煙康街巷尾咬金馮店的金釵有多細緻精巧,風趣幽諧。想着有生之年能帶着它下葬,便是此生的福氣。(笑着回憶)我當時還惱她,怎能說這種晦氣話?!到如今與她說出那番話,也不過纔過去匆匆幾載。(深吸一口氣,望了望天,讓眼眶的淚水不至於流出,釋然)只是可惜,我如今這付身家全然握在我手中,也不及那金釵價值的千分之一。”
傘藏昔:(眨了眨眼)“······就是沒錢的意思咯!”
斥雲伯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噎死自己。
斥雲伯:“·······。”
傘藏昔:“沒錢不早說,我剛還看見賭場來着,怎麼着,去贏幾把?”
淚目。我的姑奶奶,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我煽情啊?
斥雲伯:“奶奶,你當賭場好玩的,想贏就贏?”
傘藏昔:(拿布矇眼,驕傲的說)“有我,未嘗不可!”
斥雲伯:“你矇眼作甚?”
傘藏昔:“人多,我怕。”(說着伸手去拉斥雲伯衣袂)
斥雲伯吐槽。完全沒看出來。
上一秒,兩人還處在人聲鼎沸的賭場中恣意瀟灑,下一秒,賭場的賭徒全都眼神幽怨的目睹兩人站在大街上得意大笑。
斥雲伯:“你怎麼做到的?我這輩子都沒捧過這麼多錢?”
傘藏昔:“我的眼睛會透視系術法。我三姐經常帶我掃蕩世間各大賭場,以至於各大賭場門前至今還掛着‘謝絕羨凊溪及其幺妹光臨本店’的字樣。”
斥雲伯:(作驚訝狀)“哇——!創下如此世界級功績,不愧是傘藏昔奈奈。”
傘藏昔:(很是受用)“嗯~~,這堆銀元就當奈奈賞你的!(擔憂)只是你這樣顯擺,不怕有人打劫嗎?”
斥雲伯剛想說謝奈奈大恩大德,下一秒,兩人就被原地打劫。斥雲伯作爲妖怪,本想奮力一搏,顯出原形嚇退衆人,但沒想到那幾個賊人也不甘示弱,也變化出原身,足足大了斥雲伯幾個頭的魁梧妖身反把斥雲伯嚇得癱軟在地。
傘藏昔:(害怕着但依舊規勸衆妖)“不要打架啊!打架是不對的。要是巡衛隊看到,會被抓起來的。”(可惜聲似蚊蠅,無人聽聞)
下一秒,兩個舉着槍矛的巡衛隊員出現,氣勢洶洶,大聲叫嚷。
巡衛丁:“爾等住手,巡衛在此,休得放肆!!”
巡衛戊:“速速束手就擒,以蒼瓊之名起誓,不傷爾等性命!!”(備註:“蒼瓊”——罪惡之神,個人信仰。以罪惡懲治罪惡,暴力主義者。)
下一秒,未能及時逃脫的傘藏昔、斥雲伯二人被關入獄。
斥雲伯:(絕望跪地)“蒼天啊!人生之大喜大悲,恐也不及我領悟之透徹啊!!”
傘藏昔:(小心慎重,斟酌字句)“額,也許······這是好事吶。”
斥雲伯:(幽怨的看着傘藏昔,斬釘截鐵的說)“你·······閉嘴。”
傘藏昔:“哦。”
巡衛丁:“話說,我們剛剛做了什麼?”
巡衛戊:“好像·······英勇的阻止了兩波人打架。”
巡衛丁:“這像是我們能做出來的事嗎?”
巡衛戊:(搖頭)“·······不像。”
二人一同回頭看向牢內,被斥雲伯望過來的眼神嚇得慌亂出逃。
一個月後,潮溼的牢房連鎖具都腐蝕落地,傘藏昔、斥雲伯飢腸轆轆,兩頰瘦削,眼眶凹陷,渾身散發着一股腐敗的氣息。
斥雲伯:(有氣無力)“好久都沒人來送飯啦!要不我們出去看看?”
傘藏昔:“可是·······。”(‘越獄不好吧’幾個字還未說出口就被斥雲伯阻截)
斥雲伯:“閉嘴!”我就不該問的,應該直接行動,“委婉”這個詞從不適用於她身上。
斥雲伯已經清楚認知道傘藏昔的可怕之處。
煙康街道上,一副破敗景象,活像被人打劫了似的,一個人也沒有。斥雲伯張大了嘴看着這一切,城樓上飄揚的大衛旗幟赫然換成了大成旗幟。
江山易主,朝堂更替,不過轉眼即逝。
斥雲伯轉頭看向傘藏昔的方向,發現她正看着鋪子裡的肉包子眼冒精光。傘藏昔正準備咬下去,就聽斥雲伯調侃她說。
斥雲伯:“傘藏昔,偷吃別人家的包子,是很不禮貌的事哦~。”
傘藏昔看了看斥雲伯,看了看肉包子,復又看了看斥雲伯,看了看肉包子。決定了。
傘藏昔:(舉着包子說)“包子,包子,請問你的主人是誰?······嗯嗯,(對斥雲伯說)它說它的主人是我!”
斥雲伯對傘藏昔認真的不要臉節操表示無語。
········
某座荒山,地點不明。
州司馬拄着枯樹枝,走在山腰峭壁上,旁邊就是深不見底的山溝。
有風動,前頭來人。
州司馬往右移了移,貼着峭壁崖邊走,那人跟着移。州司馬往左走了走,那人跟着走。
州司馬:“兄臺,有事?”
竹西路:“沒有。”
州司馬:“可曾見過?”
竹西路:“不曾。”
州司馬:“讓個路?”
竹西路側身讓行。與州司馬背對揹走了幾步,停下。
竹西路:“兄臺可聽過……半魔雲牙?”
州司馬:(駐足)“……。”
竹西路:“就在幾個月前,雲牙出世。瓊夷山頂傳出驚天巨響,魔氣縈繞瓊夷一帶經久不散,已有魔氣感染者四處咬傷百姓,傳染性極強。光屏障破碎,七十二‘翅天使’身死道消,就連趕去援助的蒼朮觀二弟子盻幾怵也被雲牙殺死,雲頂天宮不復存在……。”
藏在對面山脊後看戲的傘藏昔聽到盻幾怵被殺幾個字,嚇得渾身打顫。
斥雲伯:(吃驚)“你,二姐……。”
竹西路:“而就在那天我正在接受掌門傳承,卻聽師兄傳來師姐被朱華莊偷走‘幹勝’寶劍的叛徒瞎子州司馬殺害的消息,差點經脈逆行,淪爲廢人……。”
州司馬:“明白了,來尋仇的。”
竹西路:“知道你很強,來之前去了趟瓊夷,給你帶了件……禮物。”(聲音轉而變成粗獷難聽的魔獸音,說到“禮物”時轉身瞪着眼白全黑的眼睛,張着裂開似的笑。)
州司馬:“勝我,可活。”
數量巨大的符籙從竹西路腰間乾坤袋中飛出,帶着肉眼可見的魔氣凝成一把符劍,朝州司馬刺去。
州司馬:“幹勝。”
幹勝劍出靈竅,九天煞劍之一,出鞘必見血,無一例外。
劍靈幹勝幻化人形,拔出州司馬別在腰間的幹勝劍應戰。
幹勝:“切,什麼髒活累活都老子幹,遲早有一天削了你。”
州司馬:“等下輩子吧。我一定站着不動,隨你削。”
幹勝:“呸,信你個鬼。”
州司馬:“呵呵,說來聽聽的嘛。我的話也只能拿來聽。”
……
山脊後。
斥雲伯:“誒?你認識那個入魔的傢伙?”
傘藏昔:“嗯,某個愛詐屍的小偷。”
斥雲伯:“額……看來沒有救的必要,那我們走吧。”
傘藏昔:“嗯。”
州司馬:(腹腔發音,聲震千里)“朋友,相遇是緣,留下聊聊?”
州司馬望向對面山脊這邊,矇眼的布條隨着髮絲飄蕩。無形的劍氣裹挾山風直刺向傘藏昔眉心,斥雲伯使出全副妖力,合掌夾住劍頭,運起身後海域波濤抵擋,只這一擊,就讓斥雲伯感受到了兩者間的差距。
卸力後,斥雲伯整個癱軟跪倒在浮在半空中的碩大龍鱗片上,雙臂止不住的顫抖。傘藏昔已經嚇得口吐白沫。
這邊,竹西路因着傳承和魔氣的加持堪堪與幹勝打了個平手。雙方對掌使出全力,震得山體整個四分五裂,轟然倒塌,居然填平了溝壑。
二人落在了亂石堆上,深深喘息。州司馬緩緩下落,頗有一種仙人遺世而獨立的飄然感。
幹勝:(氣炸)“不給力呀!州司馬。”
幹勝煞氣太重,與州司馬籤契時被對方忽悠着封了一半的力量,說是不這樣做自身會遭反噬,如斯這般,還不如歸還朱華莊,幹勝想着死也不回去,索性便應了他,結果這些年不斷被州司馬壓榨得慘絕人寰到一度想一死了之。
州司馬:(摁住他的頭,阻止他想砍人的衝動,原地踏步的樣子十分滑稽)“別嗶嗶,自己實力不濟,想幹啥?”
幹勝:(惡狠狠的樣子)“想弒主啊!”
州司馬:(嘆氣)“……晚上給你加兩個雞腿。”
幹勝:“……,三個。”
州司馬:“一個半。”
幹勝:(牙癢)“兩個半。”
州司馬:“沒有了。”
幹勝:“啊——!!兩個就兩個。”
州司馬翻了個白眼。
切,小樣,我還治不了你。
由於被封了一半力量,現在的幹勝就是懵懂無知的少年郎,連智商都被限了。
……
竹西路趁其不備,發動早就暗暗設下的上古符籙絞殺大陣,但幹勝分毫不放在眼底,橫衝直撞的就要砍下竹西路的頭。
州司馬:“垂死之人的掙扎。沒有絲毫戰意吶。”(轉頭朝山脊這邊喊)“朋友,不打算下來嗎?我的話最好往心裡去。”
……
等了半刻,斥雲伯下來了。
斥雲伯:(拱手)“這位大人,我們只是路過,如果有叨嘮到大人,我在此向大人……。”
州司馬:(打斷)“沒和你說話,魚妖。放聰明點,叫你主人下來。”
斥雲伯:(直起腰板,握緊拳頭)“……她不是主人。”
這人腦子抽筋了,州司馬想。
州司馬:(挑眉)“愛人?”
斥雲伯:“不是。”
州司馬:“朋友?”
斥雲伯:“……算不上。”
州司馬翻了個白眼,我跟他囉嗦什麼。
州司馬上前,斥雲伯伸手阻攔,幾乎用盡全力不讓自己顫抖。
斥雲伯:“你你不想知道,她是我什麼人嗎?”
必須拖延時間。
州司馬看着斥雲伯,斥雲伯看着州司馬。
半響過後。
州司馬:(哪怕丟掉性命,也要拖延時間嗎?好吧)“……什麼人?”
斥雲伯:(居然問了)“……朋朋友算不上,甚至可以說是我的殺妻仇人。”
州司馬:(有趣)“……豈不正好,我替你報仇。”
斥雲伯:“等等等一下。”(太突然了吧!心臟漏跳一拍。)
州司馬眼皮跳了跳,往身下望去。斥雲伯也低下頭去看,赫然一把魚骨刀插在州司馬腹部,鮮血汩汩下落。州司馬擡頭,斥雲伯也跟着擡頭……。
州司馬:“知道我最討厭哪種人嗎?”
斥雲伯:“……。”
州司馬:“你很快就會知道。”
……
竹西路這邊,他終是不敵幹勝,汗水與血漿攪和,疲憊麻痹他全身,終是窮途末路被幹勝刺穿心臟,牢牢釘在亂石堆上。
竹西路:“師……姐。”
幹勝直起腰來,深深喘息。
幹勝:“麻煩!”
……
傘藏昔沒有逃,她很擔心也很害怕,直到斥雲伯的身體像棉花一樣柔弱無骨似的被人扔了上來,還在龍鱗片上滑了一段路程。
她瞪大雙眼,不敢置信。
周圍一片寧靜,傘藏昔走了過去,跪在他身旁。時間在流逝好像一整年那麼久,心臟開始絞痛。
傘藏昔:(揪着心臟)“好疼,斥雲伯我好疼……。”
斥雲伯:“逃……快逃。”(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帶着血沫)
州司馬:(站在山脊上)“是悲痛的感覺,狐妖。你在意的人就要死掉了,不打算做些什麼?”
傘藏昔:“我……不想……。”
斥雲伯似乎知道她要幹什麼,使出最後一絲力氣用手牢牢抓了她的嘴。
斥雲伯虛弱的笑着,看着傘藏昔努力掙脫束縛,滾燙的眼淚似要燒灼他的手背。
不要……不要……不要……再不快點的話,就要死掉了。
州司馬:“搞什麼,不該向我進攻嗎?”
突地一聲巨響,後方閃爍着雄渾劍氣直衝九霄。
州司馬:“寶劍。”(興奮至極,直奔而去)
幹勝:“州司馬你敢不要小爺,當心小爺削了你!”(隨即,飛奔過去)
斥雲伯:“我……真的……好討厭你啊!”
斥雲伯微笑着死去了。禁錮傘藏昔的手也隨之滑落。
傘藏昔放聲大哭,震動了山川,悲痛了大海。
世上最悲痛的事,莫過於我明明有能力救你,你卻一心求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