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想來觸我的臉,我扭頭迅速別過去,“沒什麼,只是眼睛剛纔被風吹了一下。”
他頓了一下,輕輕嘆了口氣,突然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低聲道:“上車吧。”
我沒有抗拒,就這麼一路被他拉着到了車邊。
我默默地坐到車後,何自遠則無聲地坐到駕駛室,然後緩緩將車開動起來。
我心裡已經亂成了一團麻。我這是在做什麼呢?此時此刻我將何自遠叫過來,無疑是釋放給他一個強有力的信號。
這種玩笑是開不起的。
怎麼辦?怎麼辦?
我茫然地透過車窗朝外看,此刻的城市是燈火輝煌,正是夜生活開始的時候,路上到處可見人和車,行色匆匆或悠閒自在,像極了某部電影中的場景。一些零散的記憶片段開始在我腦中快速掠過,我將手伸進隨身包裡,掏出手機來看,屏幕上沒有任何未接電話,甚至連一個未讀短信都沒有,我無聲苦笑,但仍舊不死心地將手機緊緊拽在手中,我在心中告訴自己,我願意再等半個小時,如果還是沒有消息來,那麼老天已經替我做了決定,我和孟西平之間,自此將不會再有關係。
我將手機調成了震動,這樣,一有什麼消息來,也不至於驚動了何自遠,然後,我斜倚在座位上,假意閉目養神。
手機一直安靜地窩在我的手心裡,無聲無息,等我再次睜眼時,發現車窗外除了路燈已經少有建築,我頓時有些詫異起來,“這是要去哪裡?”
何自遠說:“放心,就快要到了。”
我沒有再追問。
我心裡原本就是無所適從並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現在幾乎是抱着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理,何自遠願意帶我到哪裡就是哪兒吧。
他不會害我。
這一點我是信任他的。
何自遠突然開口問道:“晚上的相親結果怎樣?”
這句話大概他在肚中憋了很久了,到現在才問出來。
我笑笑,“你覺得呢?”
他笑道:“肯定不咋樣,否則你怎麼會想起我的好來?”
他倒是會聯想呢。
車很快開到一片湖泊邊,然後穿過密密有序的竹林,在一幢別墅前停了下來。別墅門口的蓮花狀路燈明晃晃地亮着,可以清楚地看出門牌上寫着:珍珠泉1號。
何自遠下了車,伸手替我打開車門,“下來吧。”
我拽着包和手機彎腰走出車,懵懵懂懂地四顧地一下,湖泊周圍零星地坐落着幾幢別墅,建築樣式皆爲中式古典,顯出一種含蓄雅緻的高貴,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別墅的主人不俗。
何自遠掏出磁卡在門上一掃,門立即就開了。
裡面燈火輝煌卻不見人影,綠草地,假山噴泉,各式花草,露天健身器材,游泳池,金魚池……這些東西我只在電視上和小說中見過,如今親臨,彷彿踏入了一個夢境中,又彷彿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忍不住頻頻駐足凝神。
何自遠在我身邊說道:“這是我的度假別墅,你覺得怎樣?”
我點頭真心讚歎,“真好,這裡什麼都有,走進來簡直一輩子都不想走出去了。”
何自遠低聲道:“那就不要出去好了。”
我朝他笑笑,很用力地搖頭,“這裡不是我這種人住得起的地方,會折壽的。”
正說着話,手中的手機突然發出震動,我心念一動,趕緊拿起來看,不過一看之後簡直哭笑不得,竟然是建行的一個理財產品推銷廣告!此時距離我設定的半小時早已過去,看樣子老天已經做出了仲裁,孟西平和我之間終究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夢境。
何自遠很明顯注意到了我的神情,關切地問道:“怎麼?你似乎在等電話?”
“沒有,”我斷然否決,心中一發狠,索性將手機直接關機扔進包裡,這個動作之後,我算是暫時斷絕了雜念,心情漸漸平靜下來,笑問道:“你怎麼突然帶我到這個地方來了?”
“明知故問的小怪物,”何自遠突然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凝望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染,只要你願意,這個別墅就是你的。”
這個誘惑實在不淺,我的身子竟莫名一抖,聲音也是微微顫抖的,“爲什麼是我?憑你的條件,你可以選擇更好的。”
“但我只要我想要的,”何自遠笑笑,擡起一隻手輕輕撫上我的臉。
我只覺得臉皮上麻酥酥的,不自在地咬住脣道:“可我有什麼值得你看中的呢?”
何自遠的手指肚在我脣上輕輕一點,低低道:“我也一直想問你呢,你就這麼偷偷跑進我心裡了,到底用了什麼方式?”
我頓了一下,“你,你不怕我是看中了你的錢嗎?”
“不怕,”他笑起來,俊美的臉上滿是自信,“這很正常啊,誰不喜歡錢?會賺錢也是一個男人能力的象徵,我討厭那些把女人累成黃臉婆還振振有詞說什麼視金錢爲糞土的男人,那根本就是爲自己沒出息找藉口。”
這番說辭實在頗合我的心意,我心中微微有了觸動,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盯着他,他衝我一笑,竟攬住我的腰身附耳道:“但我自信你更看中的是我這個人,難道你敢否認你喜歡我嗎?”
他的聲音不大,但卻因爲周圍太僻靜以及我們彼此身體太接近而顯得太過清晰,他身上散發的檀香味道更比往日濃郁了一些,我低着頭,只覺得臉上熱烘烘的,竟有了種微醺的醉意,甚至都忘記了要推開他,我不得不承認,我內心裡其實還是有些喜歡着他的……天啦,我這是怎麼了?老天到底是怎麼造就我這個人的?我竟這麼缺愛麼?羅傑、孟西平,一個接着一個的打擊竟還是滅不了我心裡的火,我果真是天生的賤人麼?
就在我陷入自輕自賤自憐的幻境中時,何自遠的手臂已經緊緊地摟住了我的肩膀,嘴脣很自然地在我的頭髮上一吻,我們身體之間最後的一點空隙不見了。我眼睛一閉,一滴眼淚終於從我眼角流了出來,我想到了今天中午,而現在,我竟已……我到底成了什麼?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何自遠緊緊地擁抱着我,聲帶滿足在我耳邊喃喃道:“不染,不染,你這算是答應我了嗎?”
我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我們就在院中這樣一動不動地擁抱着,良久,何自遠終於將我放開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們進屋去吧,外面有蚊蟲,而且這麼站着,我估計保姆阿姨一直在偷偷看着呢。”
保姆阿姨?
其實也並不奇怪,偌大的屋子總得有個人收拾,何況何自遠說這是他的度假別墅,並不是他的住所,我曾經聽公司的人傳說過,何家老少平時是一起住在一幢大宅子裡面的,因爲何總裁喜歡兒孫滿堂的感覺。
何自遠拉着我的手進屋,屋裡的裝飾自是古式古香美輪美奐,中央空調將室內的季節永遠停留在春秋,然而這一切在我眼中卻是越發的不真實,彷彿自己一直踏在夢境裡,連腳下都變得有些虛浮,看着何自遠的眼神也變得恍惚起來,這看在何自遠的眼中大概又成了另一番意味,他將我拉進偏廳,從酒架上取出一瓶紅酒,打開,給我倒了一小杯,“有些晚了,我們就不麻煩保姆了,我看你好像有些緊張,先喝點紅酒定定神吧。”
我接過酒杯坐下,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又將酒杯放下,“現在幾點了?我怕我爸媽在家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