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八爺發現了潘峰異於常人的這一點之後,決定啓動自己的計劃,也就是僞造油畫贗品,不過當時齊八爺並沒有認識非常有天賦的人才,就算訓練有天賦的潘峰作畫,也至少需要幾年的時間,隨後齊八爺開始四處去了解,這期間他找到過幾個人,試探之中,發現這些畫家的性格脾氣都很古怪,並且繪畫的技術也達不到他的要求,只能作罷。
沒過多久,齊八爺注意到了紀德武這個人,覺得他一定是自己要找的人,於是決定與潘峰一起說服紀德武加入他們,最後發現無論如何紀德武都不合作,齊八爺覺得機會不等人,乾脆哄騙了潘峰,讓潘峰找到其他幾個嘴嚴聽話的人加入,也就是王立天、劉達、穆聰三人。
其後,齊八爺叫他們擄走了紀德武,強迫紀德武作畫,但紀德武屬於性格十分極端的那種人,直接斷了十指。齊八爺當時慌了,帶着潘峰等人逃離,因爲當時他認爲紀德武死定了,誰知道紀德武獲救,精神出現了問題。
“知道紀德武獲救,並且住進優撫醫院的齊八爺很着急,他不知道該如何辦,擔心紀德武將實情說出來,就在此時,他發現了擺攤的張護士,同時也發現了張護士的女兒張舒雲。”傅茗偉閉眼說着,“之前不是瞭解過嗎?張舒雲的繪畫技能也很強,同時她母親還是個護士,於是齊八爺心生一計,決定物盡其用。然後找到了曾經在古玩城做電工的孫虎,以不知道那幅字的價值爲名賣給了張護士,同時利用劉樹鵬接近了張舒雲,同時控制了他們兩個人,但主要目的是讓張護士進優撫醫院看住紀德武!”
傅茗偉說着又要拿煙,拿起來又放下道:“其後的事情超出了他的預料之外,他沒有想到你會去找紀德武幫忙,引出這些事情來,導致張護士將事情說了出來,於是他慌了,所以當晚情急之下,弄了個自殘誣陷你傷害他的把戲,但很快被拆穿,不過在那之前,他因爲想毀滅證據和絕世樓下的畫室,讓潘峰燒了絕世樓,同時殺死知情者,也就是張海波、孫虎和劉樹鵬三個人。”
刑術皺眉:“不合理呀,潘峰是個有缺陷的人,怎麼做都不可能做得完美。”
“對呀。”傅茗偉嘆氣道,“所以,張海波是死了,但孫虎沒找到,劉樹鵬又被你們救下來了。”
“沒了?”刑術眉頭緊鎖。
傅茗偉道:“沒了,因爲他在看守所中呆着,外面的事情他無法掌控,所以,他只是說了自己知道的事情,並不知道到底誰死誰沒死,他知道這些消息,都是看報紙才知道的,他覺得潘峰被人抓住是遲早的事情,而且自己也是罪孽深重,所以乾脆自首。”
刑術搖頭:“太多太多的漏洞了,我就舉幾個例子,第一,潘峰冒充張海波,而且事先租了房子,故意留下DNA,這些都是有預謀的,都是在我發現了紀德武事件之前的事情,不可能是張護士那通電話之後才導致齊八爺鋌而走險的;第二,你們能那麼順利的找到孫虎,也是齊八爺給的地址對吧?既然如此,爲什麼孫虎沒被潘峰殺死?潘峰也能找到孫虎的;第三,就是屍檢時驗出來的巴比妥,王立天、劉達和穆聰三個人是潘峰的發小啊!是夥伴!有着很堅實的友情,從現場情況來看,就如同是潘峰很殘酷的在他們藥效還沒有開始之前燒死了他們,這是有多大的仇?但相反爲什麼張海波卻是死了之後才被燒的呢?”
傅茗偉點頭,也不說話,刑術繼續道:“還有一個完全無法說清楚,並且自相矛盾的地方,潘峰一開始僞裝燒樓,讓我們誤以爲他是想將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但實際上不是,他是利用了我們的逆向思維,想讓我們將注意力集中在絕世樓處,對不對?”
“對。”傅茗偉道,“他想讓我們把注意力集中在那的原因,就是爲了利用張海波的屍體來造成自己已經死了的假象。”
刑術起身來:“對呀,這不又是一個自相矛盾的地方嗎?絕世樓被縱火的當天,我才發現紀德武的事情,張護士才交代,齊八爺就算知道了這件事,他能那麼快將這些事情都計劃好?就在短短几個小時內,他就讓潘峰將那四個人弄到絕世樓裡面去等着?好吧,也許是在那三個人不知情的前提下,按照潘峰的安排殺死了張海波,但這是弄巧成拙!”
傅茗偉微微搖頭:“什麼意思?”
刑術坐下來道:“還不明白嗎?潘峰想將自己摘乾淨,所以才殺死張海波僞裝成自己死了的假象,其目的也是想讓我們認爲張海波纔是真兇對不對?”
“對呀。”傅茗偉點頭,“我沒懂你什麼意思。”
刑術道:“現場四具屍體,三具在藥效沒開始前被燒死的,張海波則是在被燒之前死的,一個真兇在沒有殺死其他三個人之前,自己先死了,這件事合理嗎!?”
傅茗偉明白了,看向窗外思考着:“我知道,漏洞太多了,但是齊八爺現在已經自首了,能說出大部分的實情來,這個案子不好辦了。”
刑術搖頭:“傅警官,這件事沒那麼簡單,說到底,這個案子的整個過程,不復雜,但是有人刻意將這件事變複雜了,把我們全部繞進去了,齊八爺我認識好多年了,他的確是個字畫方面的行家,也是個精明的商人,但他的腦子絕對不具備這種思維能力!”
傅茗偉終於還是又點菸了:“如果不是齊八爺,那隻剩下兩個人了,一個是潘峰,一個是張舒雲,而在這兩個人中篩選的話,那只有張舒雲是正常人,潘峰是個精神病患者。”
“你錯了。”刑術看着傅茗偉道,“我告訴你,在我長大的那間醫院中,比你我聰明的所謂精神病患者能抓出一堆來,他們不是因爲笨才進的優撫醫院,而是因爲精神和情緒問題!”
“對呀,他們不是因爲笨才進的優撫醫院!”含着煙的傅茗偉一下愣住了,隨後道:“對呀,潘峰不是智障,不是智力有問題,只是有自閉症,你說得對,他並不是笨纔去的特殊學校。”
隨後,傅茗偉起身道:“我好多年沒有遇到這類的案子了,難道真兇真的是潘峰?但爲什麼齊八爺要自首呢?”
刑術搖頭:“那我就不知道了,這是警察的事情,傅警官,你也要記得,所有的事情都沒有絕對性,只有相對性,這句話不管放在數學、物理,乃至於哲學方面都是至理名言。”
傅茗偉微微點頭,看着窗外發呆:“對,世界上唯一不會變化的,就是變化本身,我肯定忽略了什麼最重要的事情。”
刑術起身來:“撒網找潘峰吧,這小子不簡單,我覺得最符合真兇特徵的只有他,他的目的沒那麼簡單,我總覺得,他好像是想告訴我們什麼事情。”
傅茗偉立即問刑術:“那張舒雲呢?你怎麼看?”
“一個女人願意跟着一個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男人,只有幾種可能性,第一,被威脅,現在看來這一點被排除了;第二,這個人有錢,女人虛榮心重,但這一點也被排除了;第三,張舒雲崇拜潘峰,這個可能性有;第四,也就是最大的可能性,張舒雲因爲崇拜而愛上了潘峰!”刑術說完後,掃了一眼桌子,“我說完了,傅警官,齊八爺肯定不是真兇,該進監獄的得進監獄,該吃槍子的應該吃槍子,但案子必須得查清楚,這是原則,對吧?”
傅茗偉起身:“對,原則,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查清楚的!”
刑術點頭:“你是個好警察,當個好警察不容易。”
說完,刑術笑笑:“我還有其他的急事,如果我需要你幫忙,我會找你的。”
傅茗偉點頭:“我等着你,但是你要注意安全,人,只有一條命,命沒了,什麼也做不了。”
刑術只是簡單地“嗯”了一聲,緊接着轉身離開,回到了當鋪當中,準備繼續與其他人商議,誰知道回去之後,閻剛就遞給他一個包裹道:“這是半小時前,快遞員送來的,說是給你的。”
刑術搖晃了下那包裹,發現裡面空空的,好像什麼都沒有,於是拆開,拆開後發現裡面有三個紙卷,他打開第一個紙卷,驚訝地發現那就是當初齊八爺下套給張護士的那幅趙模的塌本草稿,他立即拆開第二個,發現是一幅鉛筆草稿畫,刑術只是掃了一眼之後,立即打開第三捲紙,發現裡面寫着一行很漂亮的鋼筆字——“已經打開了,仔細找找,也許就能找到。”
刑術一愣,翻着包裹,發現上面沒有貼任何快遞公司的標籤,立即扭頭問閻剛:“剛纔送快遞的是什麼模樣!?”
刑術這麼一說,在場的閻剛、白仲政、胡三千和賀晨雪都是一愣,隨即都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刑術從閻剛的眼神也判斷出了什麼,立即拔腿衝向保安室之中去調取半小時前的監控。
刑術從監控中看到,來人是開了一輛小麪包車,車上沒有明確的標示,車牌號碼是周邊區縣的黑L,車上只有一個人,穿着類似快遞公司的制服,進古玩城之後,沒有繞路,徑直走到刑術的當鋪門口,敲門遞進包裹,讓閻剛簽字,隨後離開。
最重要的是,這個人並沒有掩飾自己的面容,沒有戴帽子,沒有用口罩。
刑術找到了當鋪門口側面的監控錄像,暫停畫面之後,仔細看着那所謂快遞員的樣子,隨後肯定地對閻剛說:“是他,是潘峰!”
閻剛立即轉身離開,他明白該怎麼做了。
刑術追出去,叫住閻剛:“暫時別通知傅茗偉。”
閻剛點頭,他當然知道,既然潘峰明目張膽的找上刑術,一定有特殊的原因,可不管如何特殊,警察什麼時候介入,只是時間問題。
閻剛去調查那輛麪包車的同時,刑術返回,讓其他人都做好準備,不管如何,先找到潘峰搞清楚之前那案子的情況再說,至於絕世樓的事情,只能暫時延後了,不過也得做好準備。
一說起準備,胡三千立即就道:“如果這裡的人都要去,那賀小姐必須回去換一身衣服,她現在這一身行頭,會害死她的。”
刑術看着賀晨雪道:“我陪你回去換衣服。”
既然賀晨雪堅持要去,那就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加上這次有胡三千同行,危險係數應該可以降到最低,當然,這些都是刑術的期望,不過這次最好的是,這支隊伍中現在看起來沒有明顯的矛盾存在。
刑術陪着賀晨雪回到家,發現這個家與上次所住的地方完全不一樣,雖然小區的位置不錯,房子裝修也不錯,但屋子內的傢俱家電都很少,空蕩蕩的屋子給人一種賀晨雪不會在一個地方住太久的感覺。
刑術坐在門口等着,因爲昨晚凡君一的選擇,兩人一直沒有說過話,大多數都是一些再簡單不過的日常對話。
賀晨雪在房間中磨嘰了很久,刑術也不好催促,只得開口問:“上次你還沒有說完,凡孟爲什麼要去湘西?湘西那麼大,他去的什麼地方?”
賀晨雪依然沒有回答,許久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下來後,蹲下穿鞋時纔回答:“以後再說吧,先解決眼前的事情,這次算我欠你的。”
“什麼叫你欠我的?”刑術看着賀晨雪。
賀晨雪起身道:“以後你就知道了。”
刑術知道沒法再問,只得與賀晨雪返回,回到古玩城,還沒進去,就看到了大包小裹,穿着衝鋒衣的田煉峰正朝着裡面走,刑術上前就攔住他,問:“煉峰,你要幹嘛?”
田煉峰看着刑術,一臉的不快,剛想說點什麼,又看到了其後走上來的賀晨雪,於是露出一副不屑的笑容道:“不是有行動嗎?我也要參加。”
刑術立即問:“誰告訴你有行動的?”
田煉峰壓住火道:“你以爲我傻是不是?我之前上當鋪找你,你不在,閻剛和白仲政都在,工具什麼的都放在旁邊,而且上次在牡丹江你去見的那個開棺人胡三千也來了,這擺明了是有行動!”
刑術搖頭:“這次你不能去,我們已經計劃好了。”
田煉峰一下火了:“刑術,憑什麼你說去就去,你說不去就不去?別忘了,要找奇門的筷子和線索,都是我提供的,你憑什麼把我踹開?”
刑術立即想解釋,賀晨雪上來解圍道:“刑術沒有把你撇開,只是因爲太危險,所以不想讓你去。”
田煉峰看着賀晨雪,似笑非笑道:“那你爲什麼要去?我難道還能比你差?是,我是沒有你的優勢,你有文化有鑑定能力,但我多少是個男人,我能出力氣是不是?”
田煉峰說完又自顧自點了一會兒頭:“我知道了,你們現在這是夫唱婦隨對不對?行!好,沒問題,我回去!”
刑術拉着田煉峰:“煉峰,別這樣,你誤會了。”
“我誤會個蛋啊!”田煉峰看着刑術道:“你要真認爲是誤會,那就讓我去!就這麼簡單!”
刑術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賀晨雪,隨後點頭道:“好,我帶你去,但是,你必須聽話,不要做任何我們計劃之外的事情。”
田煉峰聽刑術說完,轉身就朝着古玩城裡面走。
“這次你真的做錯了。”賀晨雪上前道:“田煉峰是個孩子,孩子是得寵着,但不能總是寵着,順着,這樣會害了他,說句你不愛聽的話,我覺得,你和田煉峰兩人都像是有病一樣。”
刑術只是搖頭,示意賀晨雪進去。因爲只有他清楚,爲什麼他總是順着田煉峰,不僅因爲他們是發小,一起長大,一起玩耍,一起上學,也因爲刑術從上學開始,到真正出身社會,一直呆在他身邊,無論什麼事都支持他的,只有田煉峰。
而且,現在最麻煩的是,田煉峰這小子認爲自己是愛上了賀晨雪。
雖然說刑術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愛上了,但從過往的一系列事情來看,完全是因爲他的性格導致——比如,初中二年級,田煉峰因爲沒有帶課本,同桌女生主動將課本拿到中間與他一起看,導致他產生了“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這輩子非你不娶”的念頭,隨後這個念頭在一個星期之後這個女生與隔壁班的另外一個男生在操場上一起玩耍而告終,後來他告訴刑術,那是他人生中經歷的第一次情人的背叛,刑術看着他那一本正經,並且眼含熱淚的模樣,覺得田煉峰應該住的都不是優撫醫院,而是寵物醫院。
再比如,長大後,心智應該成熟的田煉峰在中央大街偶遇一個妙齡女子,對方身材高挑,模樣也十分漂亮,只因爲他與女人擦肩而過時,一直直視對方,對方出於禮貌,對他微微一笑,他立即產生出了“這個女人一定對我有意思,我要主動進攻,否則她幹嘛對我微笑留情”的念頭,最後這件事以田煉峰尾隨這個女人三條街之後,女人警覺打電話報警,田煉峰被聞訊趕到的民警口頭批評教育而告終。
原本這些不靠譜,無法理喻又十分滑稽的事情,在田煉峰心裡就變成了“我爲什麼這麼慘?這麼年輕就失戀了無數次,上帝不僅關了我的門和窗,還用膠帶封死了所有的縫隙,我整個人生就活在絕望的密室當中”的念頭。
雖然說,田煉峰連一次正經的戀愛都沒有談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