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墨暮橋是錢修業的人?”鄭蒼穹從刑術口中得知這個事實之後,臉色變得慘白,直接舉拳就朝着自己腦袋揮去,被刑術和連九棋直接按住。
連九棋忙問:“師父,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墨暮橋的身份嗎?”
鄭蒼穹低着頭,突然間給刑術和連九棋等人一種,他也許在下一秒就會嚥氣的錯覺,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太大了。
陳泰東在一旁沉默着,雖然他也不清楚爲什麼鄭蒼穹會這樣,但可以肯定的是,墨暮橋從他們這,得到的不僅僅只是千年烏香碗,肯定還有其他更重要的東西。
許久,鄭蒼穹才低聲道:“我懷疑過他,我也考察過他,調查過他,但是,我沒有查出關於他的任何消息,這個人好像曾經就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一樣,我當時想,我需要的就是這種人,只有他,纔有資格守護那個最終的秘密。”
刑術臉色也變了,明白了鄭蒼穹話中的意思:“你是說,他知道赫連家的那個秘密?”
鄭蒼穹這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說清楚了自己師父陳汶璟以及張墨鹿等一干人的關係,也說明白了於中原的身份,最後說道:“我觀察了他許多年之後,認爲基本上沒有什麼問題,他一直處於我的監視當中,他從來沒有和任何人建立聯繫,特別是錢修業他們,所以,我纔將他介紹給了於中原老先生,於老先生考察他數年之後,也認爲這個人沒有問題,於是纔將赫連家那個秘密告訴給了他。”
連九棋一屁股坐了下去,喃喃道:“我們輸了。”
是的,輸了,歷盡千辛萬苦,付出那麼慘重的代價之後,回到中國的他們,卻得到了這樣一個可怕又可悲的事實。
馬菲和陳泰東對視一眼,馬菲想說點什麼安慰的話,但她找不出詞語來,陳泰東也只是對她搖頭,示意她什麼都不要說,什麼都不要做。
屋內的幾人都沉默着,沉默了好久,鄭蒼穹起身來,慢吞吞走向窗口,看着遠處那些正在建設中的樓房沉思着,將自己思緒中的疑問一個個提出來分析。
“也許還有轉機。”鄭蒼穹忽然道,轉身看着其他人。
連九棋立即問:“師父,有轉機是什麼意思?”
鄭蒼穹道:“現在我們能搞清楚的一個事實就是,錢修業想殺死其他的逐貨師,你們在忽汗城中看到的那些乾屍就是最好的證據,我想,他殺死這些人,不僅僅是爲了不讓其他人找到奇門,也許還有更可怕的目的,那就是除掉全天下剩下的其他逐貨師。”
刑術細想了一下,問:“師父,現在剩下的逐貨師還有多少?”
“不多了,也就是因爲如此,我纔會想到他的終極目的是這個。”鄭蒼穹慢吞吞走回來,“這幾十年來,不斷有逐貨師失蹤,要不就是病死,要不就是因爲意外身亡,但他們無論是失蹤、病死亦或者意外身亡,都與奇門有密切的關係,乍一看,不讓人懷疑,因爲尋找奇門本就危險,所以,我並沒有懷疑和追查過,可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錢修業乾的。”
陳泰東道:“師兄,這麼說,錢修業就算要害我們,也得讓我們死在尋找奇門的路上?這點現在可以確定吧?”
鄭蒼穹點頭:“基本上這一點現在可以確定了。”
陳泰東又想了想:“現在他還差一雙筷子,所以,我們手裡還有籌碼,對嗎?當他拿到筷子之後,再找到奇門的地點,就會放出消息,這樣一來,剩下的逐貨師也好,那些關注着奇門的冒險家也好,都會一起趕往那個地方,到時候,他就可以一網打盡。”
馬菲上前道:“我們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錢修業,但如果要讓他現身的話,必須拿筷子做魚餌,這是一個好機會,如果失去了這個機會,那只有等他找到地點之後,我們再順着消息,順藤摸瓜將他找出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衆人點頭,只有刑術坐在那一句話都沒有說。
鄭蒼穹見刑術那模樣,問:“刑術,你在想什麼?”
刑術看着衆人,又沉默了一會兒:“師父,從錢修業現在的狀況來看,他的計劃已經完成了,那雙筷子,他也拿到了,應該說,他早就拿到了。”
鄭蒼穹一驚:“你這話什麼意思?”
刑術道:“師父,你仔細回想一下,既然錢修業能佈下這個局,自然也就很清楚,筷子在哪兒,碗在何處,以及赫連家存在着一個秘密,這三樣東西缺一不可,可恰恰我們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碗和那個秘密上面,一心認爲那筷子我們還緊緊捏在手中,自然而然在一開始,我們也就忽略了筷子,再說,真正與鑄鐵仙有關的千年烏香筷,我們誰見過?”
刑術環視衆人,所有人都搖頭,刑術又道:“我們都無法辨別真假,田家人更不可能能辨別出來,以錢修業他們的身手,要進出田家,找到那雙筷子,輕而易舉,以錢修業的本事,要找人仿照一雙一模一樣的筷子,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鄭蒼穹沉重地點頭道:“刑術說得有道理,也許一開始,錢修業就把筷子給換走了,我們還一直矇在鼓裡,這麼說,我們現在只剩下一條路可走了,那就是等錢修業放出奇門的消息,我們再順着消息找到他。”
連九棋點頭:“那我們就得作出萬全的準備。”
刑術又道:“還有,我們得把剩下的那些逐貨師找出來,告訴他們實情,試着阻止他們。”
陳泰東搖頭:“我想,要阻止他們是不可能的,畢竟奇門是逐貨師們一生的夢想,說句不好聽的話,我們只能以一起找到奇門的方式,來拉攏他們。”
鄭蒼穹看着陳泰東道:“我贊同泰東的辦法,我想想,除了我們這幾個以及元震八、唐倩柔之外,還剩下幾個人,刑術,拿紙筆來。”
刑術拿來紙筆,想了想,在紙上寫下了柳鬆雲、關滿山、葉玄通、齊觀(元震八、唐倩柔)四個人的名字,寫完後,又沉思了片刻道:“現在全國上下,還存在,並且真正算得上逐貨師的,只剩下這四個人了。”
衆人圍過去,看着那四個人的名字,連九棋問:“師父,除了齊觀之外,其他三個人我都不認識,屬於我的同輩嗎?”
陳泰東也點頭:“我也只認識齊觀,也許是在監獄這些年,沒有接觸外界的關係,其他三個人聞所未聞。”
馬菲問:“先說齊觀,他是誰?人在哪兒?”
連九棋先說:“齊觀也算是個奇人了,做事特別的孤僻,當年唯一的朋友就是師父了,除了師父之外,外界很少有人知道他在何處,常人連他的照片都沒有,只知道他也是黑龍江人,祖輩是闖關東過來的,不過他算是混血兒,母親是俄羅斯人,早年當過土匪,解放東北的時候,他率衆起義,後來參了軍,還上過朝鮮戰場,聽說祖上貌似是捕頭。”
“這個人的年紀和師兄差不多,成名卻比師兄早一些,最重要的是,這個人與警方有關係,他應該算是逐貨師中,第一個與官府建立聯繫的人。”陳泰東說完,看着鄭蒼穹,“師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年就是齊觀引見你認識的唐守正。”
鄭蒼穹默默點頭:“對,齊觀與唐守正也是因爲一頓飯認識的,這個人和其他的逐貨師不同,他喜歡破案,也許是祖上的基因作怪吧。”
“喜歡破案?”馬菲來了興趣,“這什麼意思呀?破案和逐貨師沒關係吧?”
鄭蒼穹解釋道:“他喜歡收集一些民間奇案中的東西,雖然不值錢,但就是喜歡,爲人很正義,這也是他與唐守正能成爲朋友的主要原因,不過他不輕易現身,我上一次見他,都是八十年代的事情了。”
馬菲驚訝道:“那……這位齊觀老先生是不是活着都是問題了?”
陳泰東道:“馬菲說的有道理,他還活着嗎?”
“應該活着,我前幾天纔看到他在報紙上登廣告,發消息。”鄭蒼穹將旁邊的一張報紙拿過來,指着上面道,“你們看,報紙上有哈爾濱奇觀蠟像館的廣告,說要做內部精裝修,面向社會招標裝修公司,這就是他活着的證據。”
刑術拿着報紙看着:“爲什麼他要這樣做?”
“他喜歡清靜,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但是他又有一部分真心朋友,包括我,總覺得他年齡大了,一個人住着很麻煩,萬一有個事,也沒人送他去醫院,但是他不肯,我當時還勸他搬到醫院來和我作伴,他也不肯,嫌煩。”鄭蒼穹長嘆一口氣,“所以,約定了這個方式,一個季度在報紙上登一次廣告,如果約定的時間他沒有登廣告,那就是出事了。”
連九棋拿過刑術手中的報紙:“那怎麼找他?”
“要找他不難。”鄭蒼穹想了想,“這樣吧,我和泰東去找他,你們去找其他人,沒問題吧?”
連九棋點頭道:“好,剩下三個人在什麼地方?”
鄭蒼穹指着紙上所寫的名字:“柳鬆雲,人在浙江東陽,開了一個專營木雕的小店,店名就叫‘鬆雲居’,很好找,你在東陽的旅遊地圖上都能找到這家店,這個關滿山,在大興安嶺市,現在養殖狍子,詳細地址我等會兒寫給你們,最後一個是葉玄通,人在重慶,開火鍋店……”
說完,鄭蒼穹給刑術等人描述了下幾人的長相,又寫上了詳細地址,交給了刑術:“你們得抓緊時間,最多一個星期就得回來,時間不等人,我估計就這幾天,錢修業應該就會放消息出來。”
刑術收好地址:“那你呢?我擔心你的安全。”
“別擔心我,我已經找了閻剛和吳志海他們幫忙,你放心好了。”鄭蒼穹笑道,抓住連九棋和刑術的手,“我這輩子其中最大的一個心願,就是能看到你們父子兩人平平安安,也算是能彌補我過去犯下的錯誤吧。”
連九棋點了點頭,刑術也勉強“嗯”了一聲,他心中其實對連九棋的責怪已經在忽汗城的險境中逐漸化解了,但留下了那種尷尬,畢竟他對突然冒出來的這個父親,沒有太大的感覺,相反說起父親的時候,自然而然會想起刑國棟。
陳泰東道:“那就這樣定了,我和師兄去找齊觀,你們三個,趕緊去找其他三個人,找到之後,如果他們同意,就馬上帶他們回來,如果不同意,電話聯繫告訴我們,再想其他的對策。”
刑術又想了想,道:“我還想聯繫幾個幫手。”
鄭蒼穹問:“誰?說來聽聽。”
刑術道:“合玉門的人。”
馬菲心裡一驚,擔心刑術又要順勢提到鑄玉會,但她沒有表現出來,只是裝作疑惑的模樣看着刑術。
鄭蒼穹想了想:“能告訴我理由嗎?”
“往大了說,脣亡齒寒,他們與我們也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而且合玉門一向有仇必報,有機會反擊錢修業,他們不可能不做,而且名正言順,這樣一來,就算我們不會多一個盟友,也不會多一個敵人。”刑術說完後,看了一眼馬菲,“另外,鑄玉會那邊,我也希望師父能牽頭去說一說,希望他們不要在這件事上插手,而且,我……”
刑術說到這頓了頓:“我也不希望再看到賀晨雪。”
馬菲聽刑術這麼一說,稍微安心了點,知道刑術並不是想找藉口見賀晨雪。
鄭蒼穹看了一眼馬菲,知道刑術這番話,實際上也是說給馬菲聽的。
“好吧,我知道了,合玉門和鑄玉會方面,我會去辦的,應該問題不大。”鄭蒼穹說完,又問,“還有其他的人或者事嗎?”
刑術搖頭:“其他的人和事,我自己安排吧,對了,我會讓閻剛去搞一批裝備,前兩次,我們在裝備上吃了大虧,要有準備,鬼知道奇門會在什麼地方。”
隨後,刑術、連九棋和馬菲告別了鄭蒼穹和陳泰東,從那個農家小院離開,徑直去了機場,卻沒有想到,三人在機場候機廳門口遇到了早就等待在那裡的刑國棟。
看到刑國棟的那一刻,刑術很驚訝,但同時也明白了什麼,上前問:“爸,你不是一個人來的吧?”
刑國棟搖頭:“我是受邀請來的,你應該知道是誰有這麼神通廣大,知道你回來了,還知道你買了機票,你說你,回來了也不來看看我,就算不回來看看我,也不打個電話。”
馬菲和連九棋站在不遠處,馬菲心裡很忐忑,既希望刑術能將自己正式以女朋友的身份介紹給刑國棟,也有第一次見家長的緊張,而連九棋則是尷尬,心裡更是愧疚,特別是聽到刑術自然而然叫刑國棟“爸”的時候。
刑術看了一眼旁邊二樓下方的那個攝像頭,半開玩笑地問:“爸,他們沒給你身上裝什麼竊聽或者錄音裝備嗎?”
刑國棟笑了:“你又不是嫌疑犯,我又不是臥底,怎麼會裝這種東西?我原本是不想摻和這些事的,但是呢,我想來看看我兒子怎麼樣了,還有,傅警官也說了他的顧慮,希望你能和他談一次,充其量就一個小時。”
刑術怪笑道:“爸,你被傅茗偉策反了吧?”
“胡說八道些什麼?”刑國棟也笑了,“這事能開玩笑嗎?誒,對了,那個是馬菲吧?現在你和馬菲是不是?嗯?別裝了,你師父都告訴我了,這是好事,你也該有個女朋友了,沒個女人在身邊,男人不會安心的。”
刑術轉身,叫了馬菲,馬菲上前的時候,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纔好了,半天才突然一個鞠躬:“叔叔好。”
刑術看着她那模樣,憋着笑,低聲道:“還好,你沒有直接叫爸。”
馬菲臉一紅,撞了一下他,刑國棟伸出手去:“馬菲對吧?我們不算是第一次見面了,不過,以刑術女朋友的身份來和我見面,是第一次。”
馬菲點頭,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嗯”了一聲,臉頰緋紅。
刑國棟很開心,不過目光還是自然投向了連九棋,然後道:“刑術,傅警官在機場二樓等你們,你和馬菲過去吧。”
刑國棟這麼一說,刑術和馬菲也明白,他是有話單獨要和連九棋說,於是與刑國棟道別,走向扶梯上二樓。
兩人離開之後,刑國棟主動走到連九棋跟前,伸出手去:“你好,連先生,又見面了,這次見面,咱們倆的心情和上次應該都大不一樣了。”
連九棋握住了刑國棟的手:“是不一樣,但是你還是比我適合當一個好父親。”
刑國棟笑了:“別這樣說,你只是和刑術在一起的時間太少了,這次你們一起去蒙古,怎麼樣?應該誤會解除了不少吧?”
連九棋搖頭:“也許吧,我不知道,刑術和我以前很像,有些事喜歡憋在心裡邊,一直不說,非要等到爆發的那天才說出來,這不是什麼好事。”
刑國棟轉身看了一眼已經上了二樓,朝着角落走去的刑術:“這也許和他成長的環境有關係吧,他要不就話嘮,要不就一句話不說,這點我也有很大的責任,不過,你回來就好了,你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
連九棋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說纔好,好半天才說了“謝謝”。
刑國棟從自己隨身的包中,掏出一個公文信封來:“這裡邊有一封龔盼寫給你的信,是時候交給你了,這封信,我已經替你保管了這麼多年了,應該物歸原主了,就這樣吧,我還要趕回去上班,再見。”
說完,刑國棟徑直走出了候機廳,連九棋拿着公文信封站在那,等到刑國棟上了出租車之後,纔將那封信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