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爾古納山黑頭山邊境口岸,那輛滿載油畫的集裝箱車在遞交了相關證件,接受最後一次檢查之後,告別護送自己的兩輛安保公司越野車上的成員,通過古納界河上的橋樑,駛進了俄羅斯的領土。
在中國境內的那兩輛安保公司的車輛掉頭離開,剛開出口岸不過兩百米,兩輛拉着警笛的警車便從其身邊呼嘯而過,越野車上的駕駛員下意識減慢車速,停在路邊,探頭出去。
警車隨後急剎車停在邊境口岸之上,邊防武警立即上前詢問發生了什麼事,而車上跳下來的幾名警察拿出證件表明身份之後,領頭的那人拿着搜查證遞過去,問:“這輛車是不是已經過關了?”
帶班的武警排長看着搜查證上面的車牌號碼以及車型,點頭道:“剛剛過關不久。”
“完了,晚了一步!”領頭的警察看着遠方皺眉道。
武警排長下意識問:“出了什麼事?那輛車的所有證件都沒有問題,這裡每輛車過境之前,海關方面需要檢查檢測好幾次的,就算這裡通過了,對面俄羅斯也會再次嚴格檢查的,但是他們手頭的證件很齊全,還有俄羅斯方面的初檢文件,也就是說,他們過了界河之後,在對面只需要遞交證件就可以離開,到達另外一頭的海關之後纔會再次檢查,走正常的清關程序。”
領頭的警察只是搖頭,什麼也不說,隨後撥通了電話號碼,接通後道:“晚了,已經過關了。”
與此同時,在口岸對面的俄羅斯境內,那輛集裝箱貨車正以時速60公里的速度朝着前面行駛着。
車內的兩名正副駕駛員都打着哈欠,在這種一馬平川的路上開車,太容易犯困了,在國內還好,草原周邊不管是國道、高速哪怕是邊境公路,每隔一段距離,兩側都會出現樹林,這樣的話可以避免駕駛人員的視覺疲勞,但在俄羅斯這頭就完全不一樣了,如果不是因爲眼前的公路,你會認爲一眼看去前後左右都是一模一樣的地方。
“我覺得吧,咱們公司僱什麼保安公司都是多餘的。”駕駛員看着前方,“聽說就跟着咱們這麼跑一趟能賺不少錢呢?”
副駕駛搖頭:“我們拉的東西值錢呀,要是出了事怎麼辦?”
“值錢?都是孩子的仿作!要真值錢,就用飛機了。”駕駛員笑道,“那才安全呢!”
兩人說笑着又開了許久後,車終於駛過了第一座小鎮,駛過的同時,一輛卡瑪斯貨車從一側的公路行駛上來,以緩慢的速度行駛在前方,駕駛員按着喇叭,但那輛車就是不讓,他拼命按着喇叭,但對方就是不理睬。
副駕駛此時立即道:“沒事,前面路就寬了,到時候咱們再超車,這裡是俄羅斯,出了事不好辦。”
駕駛員耐着性子點頭的時候,後面傳來催促的喇叭聲,他從後室鏡中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後面又跟上來了一輛烏拉爾牌的貨車,正在那按着喇叭。
駕駛員火了,在那吼道:“前面不走,我他媽有什麼辦法,你們俄國人是不是都有毛病!”
當然,駕駛員的吼叫聲前後的貨車都聽不到,也看不到比他們所駕車輛車身高度矮了許多的貨車車頂上已經站着兩個揹着工具包,戴着滑雪面罩的男子。
兩名男子從烏拉爾貨車頂端跑過去,滑到汽車引擎蓋上,隨後朝着車內的駕駛員豎起大拇指,駕駛員立即微微加重油門,將車頭靠近集裝箱貨車尾部,隨後其中一人先行跳過去,接過後面那人遞過去的鉗子,剪斷上面的外部鎖鏈後,蹲下去輕鬆將上面的鎖打開,隨後慢慢打開車廂門,將稍微敞開的車廂門用一根支撐棍固定住之後,迅速爬了進去。
爬進去的同時,最前方那輛卡瑪斯貨車上的駕駛員按下對講機,用帶着濃重俄國口音的英語說道:“你們只有五分鐘!四分半之後,你們要是找不到,就必須離開!”
“明白!”蹲在最後那輛貨車上的另外一個蒙面男子按下計時器回答,“如果馬菲的消息是正確的,那咱們要找的東西一定會在這裡!”
說完,男子擡眼看着車廂內部,裡面的男子正對照着裡面的木箱編號尋找着,隨後蹲在一口木箱之前,用撬棍打開,從其中抽出一幅畫來,看着上面的編號之後,又抽出一幅,此時後面的男子按下對講機道:“先初步鑑定!快點!來不及了!”
裡面的男子點頭,撕開包裝膜,將畫框上端小心翼翼啓開,然後取下來,在其中摸索着,隨後從裡面抽出一幅畫的一部分來,拿出手電筒照了照之後,迴應道:“是列維坦的《晚春》!”
“快點!遞給我!時間快到了!”引擎蓋上的男子急道。
“還有其他兩幅需要鑑定!”車廂內的男子也焦急道。
引擎蓋上的男子舉起計時器:“沒時間了!都拿過來!前面就會變成四車道,他們一超車,我們就完蛋了!”
車廂內的男子沒有辦法,只得將畫一幅幅遞出來,引擎蓋上的男子拿到之後,立即將其倒着放進揹包後面的固定架之上,放好兩幅畫的同時,那人交給他第三幅,隨後快速取下支撐棍,在合上車廂門的同時,朝着裡面扔了兩顆煙霧彈,隨後跳回引擎蓋之上。
後車此時減速,最前方的那輛貨車也加快速度,開到前面岔路口的時候,朝着右邊駛去,很快就消失在公路之上。
集裝箱貨車的兩名司機正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忽然從後視鏡中看到了車廂中冒出的濃煙,駕駛員一腳剎車踩住,緊急停在公路邊上,然後抓了滅火器就朝着後面跑去。
就在兩人拿着滅火器站在車廂門口,發現鎖鏈斷開,鎖也被打開的同時,先前尾隨他們的那輛貨車從其身邊呼嘯而過,在前方路口左轉而去,與此同時,坐在貨車車廂中的兩名男子,其中一人正在仔細鑑定着剩下的兩幅畫,而另外一人則已經打了報警電話:“對,在緊挨舒瓦鎮的公路上,一輛集裝箱貨車,應該是從中國過來的,後面冒着白煙,好像有爆炸物,是的,你們趕緊去吧,天啦,太可怕了,我的老婆和孩子都嚇壞了,我叫伊薩克,對對,伊薩克,好的。”
男子說完掛了電話,拉起面罩問:“其他兩幅都是真的嗎?”
戴着面罩的男子叫關盛傑,坐在他對面的叫白博然,開車的是綦峰。這三人正是幾個月前假意受劉志剛委託,實際上被馬菲僱傭的庫斯科公司bm小隊a小組的成員,全都是華裔。
白博然放下專用的10倍放大鏡後道:“都是真的,的確是之前從俄羅斯國家歷史藝術博物館中丟失的,這裡有三幅,當時一共丟了五幅,剩下的在哪兒?”
關盛傑搖頭:“馬菲說她只知道這裡有三幅,至於其他的,她說,如果我們做的好,順利讓警方發現那輛車的秘密,她會將其他兩幅畫的下落告訴給我們。”
白博然皺眉道:“那隻能看俄羅斯方面的警察是不是聰明瞭。”
“沒關係,馬菲說,中國警方已經通過國際刑警聯絡了俄羅斯方面,應該沒有問題!”關盛傑盯着那幾幅畫道,“現在我們要做的只有兩件事,第一,將這三幅畫藏起來,第二,告訴馬菲行動已經成功了,讓她履行諾言。”
白博然點頭的同時,關盛傑按下對講機到:“綦峰,把車開去安全屋。”吩咐完畢後,關盛傑掏出衛星電話撥了出去。
關盛傑電話撥通的時候,身在哈爾濱的馬菲正站在龍塔的觀景臺上,今天不是週末,來參觀的人極少,馬菲拿着電話遠離人羣走到一側,這才道:“任務完成了?”
“完成了,按照你的情報,已經找到了那三幅畫,初步鑑定結果,的確是列維坦的。”關盛傑在那頭平靜地說道,“現在,你應該履行承諾了。”
“沒問題。”馬菲笑道,“不過還需要你們用一點小手段,將這三幅畫交還給俄國國家歷史藝術博物館之後,我才能說出剩下兩幅畫的下落。”
關盛傑在那頭捏緊電話:“馬菲,你當我們是什麼?你的僱傭兵嗎?”
馬菲只是淡淡道:“關組長,你是把自己真的當賊了嗎?我讓你們做的是好事,你們拿走畫,交還給博物館,就算這個行當的人知道你們的所作所爲,也不會唾棄你們,要知道,誰都討厭賊,對嗎?”
關盛傑看了一眼白博然,穩定了下情緒:“這樣做不是多此一舉嗎?你不如換個方式,讓俄羅斯警方直接發現,他們自然會將畫交還回去的。”
“不,事情遠比你想象中的複雜多了。”馬菲道,隨後看向窗外,盯着那些遠沒有她身處的龍塔高的那些高樓大廈道,“關組長,我希望的是保持長期合作,你放心好了,將來我提供給你們的情報,以及帶你們去尋找的東西,是現在這些物品價值的幾百倍,我的話說到這,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那都是你的事,注意安全,再見。”
……
地下。
從鏡屋屋頂通道爬上去後的刑術三人,發現上端是一個地下洞穴,和小礦洞差不多,寬度夠一個半成人,平均高度一米八的模樣,但很多地方還需要彎着腰低着頭,否則就會碰着頭。
“這是什麼鬼地方!?誰挖出來的。”胡三千在前面慢慢走着,因爲睡了一覺的緣故,大家的體力都恢復得不錯。
刑術摸着旁邊潮溼的洞壁:“三千,我覺得現在我們肯定在地下好幾十米的地方。”
“也許更深。”胡三千說着找了一個較軟弱的地方,將自己的一根棺材釘使勁插了進去,隨後再使勁晃動着,讓固定在裡面的棺材釘稍微鬆了一點後這才慢慢拔出來。
刑術湊上前看着,胡三千看着棺材釘中帶出來的泥土道:“很深,至少50米以下了。”
“50米!?”賀晨雪非常吃驚,“怎麼會在這麼深的地方?”
胡三千依然看着棺材釘上的泥土:“這不奇怪,雖然哈市主城區地處區域相對來說穩定性高,地勢平坦,區域地質災害少,但是有一個問題是永遠無法解決的,那就是季節性凍土。”
刑術點頭,摸了下那棺材釘上面的泥土,泥土很軟,感覺上帶着極重的水分。
“在這裡一旦進入零下之後,地表以下一定深度範圍內的岩土體以及岩土體空間縫隙中的水就會發生凍結,但通常來說即便是達到了零下30度左右,也不可能凍結到好幾米,我如果沒記錯的話,在哈市凍土的深度最多200釐米,在整個中國凍土深度最深的就是天山下面,最高紀錄接近500釐米。”胡三千將棺材釘上面的泥土甩下來。
刑術搖頭:“既然這裡最多凍到200釐米,你是怎麼判斷出我們現在深入地下50米左右的?”
“土質,水分,還有土壤內所含的東西。”胡三千看着棺材釘留下的那個小孔,“北方房屋地基一般都用的鑽孔灌注樁,基坑基本上在7到15米左右,正常都是7、8米的樣子,不過要考慮到哈市下面的人防工程還有地鐵站等等,最深的基坑可以達到30米,如果這個洞穴並不深的話,早就被刨出來了,綜合這些因素,我才判斷應該是50米左右,還有這個洞穴應該算是半天然的。”
刑術摸着洞壁:“半天然?”
胡三千繼續朝着前面走,邊走邊解釋:“也就是說,很早以前這裡因爲地震或者其他原因出現過地縫,或者是較小的一些連通的洞穴,挖掘的人擴大這些個洞穴,將其連在一起,這種地質現象在北方其實挺常見的,特別是在曾經有火山的附近區域內。”
刑術掏出自己的手持gps來,沒有信號,所有電子設備完全沒有任何作用。
胡三千拿出羅盤來試圖辨別方向,發現羅盤指針不斷在轉,總之十分不穩定。
胡三千停下來,看着彎曲朝前,看不到盡頭的洞穴:“這裡的磁場好像有問題,而且前面還很遠。”
“沒事,這次我帶足了電池,就擔心發生上次的事情。”刑術拍了拍自己的揹包。
胡三千搖頭:“要考慮到一切的可能性,只是我現在有件事想不明白。”
“什麼?”刑術問。
胡三千盯着前方道:“潘峰帶着小白去了哪裡?以小白的身手,要被潘峰抓住,除了被偷襲,不可能有其他的辦法,但潘峰要偷襲小白的最好位置就是在鏡屋,最早的小通道乃至於我們現在身處的位置,都不適合偷襲,因爲無處可藏,但是偷襲之後,潘峰揹着小白這樣一直走下去,得走多久?”
刑術尋思了一下道:“你是說,時間上合不上?”
“對,就算潘峰和小白提前我們幾十分鐘,還得算上破解門和通道機關的時間等等,他們也不可能跑那麼遠,要知道,我的體力都扛不住爬那麼久,走那麼久,更別說他們了。”胡三千看着刑術,隨後下了一個定義,“所以,潘峰不應該在我們前面。”
賀晨雪也看向後方:“你的意思是指,那個鏡屋還是有問題?”
刑術點頭:“有可能,有可能那個鏡屋內還有個其他的暗室什麼的,而潘峰帶着被偷襲的小白就在那個暗室內,和我們也許就一牆之隔。”
胡三千看着兩人:“知道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嗎?”
刑術道:“潘峰背後到底是誰?這個人與潘峰是不是有直接聯繫,與那學校是不是有聯繫,不管是誰,這個人必定對這下面的世界瞭如指掌,甚至還親手改造過鏡屋的機關。”
“走到前面應該就會有答案!”胡三千轉身繼續前進,“刑術,你斷後,盯死後面。”
刑術點頭,故意放慢了下腳步,三人又在洞穴中走了一陣後,胡三千很肯定道:“這雖然有腳印,但不是最近才留下來的,說明昨天潘峰絕對沒有走到這裡來,昨天在地鐵上,我注意過他的鞋子,他穿的是一雙球鞋,而這裡的是皮靴的印記,也許是他以前來的時候留下來的,亦或者就是那個幫他的人,有腳印就好辦了,跟着腳印走吧。”
三人並不知道,他們在地下沿着那忽寬忽窄,忽高忽矮的洞穴走了足足快兩個半小時都沒有看到盡頭,三人已經完全累壞了,只得用防水布鋪墊在地上,靠着洞壁喘氣休息,而且這個位置無比的潮溼悶熱,讓人非常難受。
“快點,應該快到了。”胡三千蹲下來看着腳印。
賀晨雪喝着水問:“你怎麼知道?你也太神奇了吧。”
胡三千扭頭道:“我一直在留意腳印,之前比較新的那一組鞋印前後深淺不一,說明人走得很累,有些地方腳印還被拖長了,但是在這裡腳印基本上就深淺一致,而且腳印前端明顯較重一些,這個人肯定知道要到了,所以加快了腳步,想一口氣小跑過去,走吧,我們也抓緊時間。”
“好!”刑術攙扶起賀晨雪,跟在胡三千身後加快了腳步。
胡三千走了一陣,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個九十度的拐角,拐角另外一頭明顯有些許的亮光,他走過去探頭一看,只見拐角另外一頭的洞穴還有一個拐角,在拐角的一側有個石制的燈臺,燈臺上面擺着一盞油燈。
“繼續!”胡三千走上去,看了看那油燈,走向下一個拐角,再繞過去,就看到一扇加固的石門出現在那,而石門外明顯有火光映射進來。
胡三千示意刑術和賀晨雪留下,自己則手持棺材釘慢慢朝着前面走去,走到那石門口,朝着外面探頭看去的時候,胡三千吃驚地一下愣住了,隨後扭頭對刑術喊道:“刑術,快來,前面看樣子是一座監獄!”
監獄?刑術和賀晨雪爲之一愣,隨後加快腳步上前,想知道爲什麼在地下五十米竟然還有一座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