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倒是讓林絮怔忡住,反而讓她突然不能明白,他爲何這樣問?
";你......";不太置信似的,林絮狐疑地盯着他。";難道都不知道?";
";我知道什麼?";
當唐慕年說出這句話後,林絮猛然就意識到了什麼,雙眼微微擴大,眼裡寫着震驚。
按照唐慕年這個反應來看,似乎是完全對於宋言當初跟她拿了錢,來救助他的事情毫不知情。
林絮難以相信,宋言竟是什麼都沒跟他說起?唐慕年竟是到了現在還被矇在鼓裡?!
思維倏然有些凌亂了,林絮臉色微微泛白,表情忽顯不自然,在唐慕年逼人地視線,眼神閃躲着。勉強笑笑對唐慕年道,";沒什麼,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胡言亂語吧。我們還要趕車,就不在這裡多待了,你公司也忙,趕緊回去吧。";
說着,她趕緊拉過身後的朱森。低聲急切道,";我們走。";
朱森也是迷惑,";媽?";
";別說了我們走!";不敢在這裡停留下去,林絮拽着朱森就往酒店大門走去,朱森看着她這個模樣,眉頭狐疑地擰起,但卻也沒多說什麼。
可是,還未走到酒店門口,唐慕年的聲音驟然傳來。夾叼住血。
他說,";你剛纔說,是宋言爲我去跟你拿的錢?她跟你拿了多少?";
林絮腳步一頓,心底咯噔了一聲。她是萬萬沒有想到,這件事宋言居然一直沒有告訴過唐慕年,而現在因她的一句話就......
";慕年。";勉強不自然地笑了笑。林絮回頭看了看他說,";這些過去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大家都過得好就行了,就這樣吧,我們先走了。";
不願再繼續多說下去,林絮拽着朱森就走,唐慕年想要追上去問個明白,可林絮的步子很快,生怕他再繼續糾纏上來似的,步伐快而凌亂。
而唐慕年感知到她的不願多說,剛剛邁出去欲要追上的腳步,倏然又停止住,腦海裡閃過一些什麼東西,一時間,忘記了再追上去。
出了酒店門就在馬路邊攔下一輛計程車,將行李箱放到後備箱裡,朱森上車來問林絮,";媽,我們真的就這樣離開了?";
要離開回臨城這件事,還是林絮決定的,這讓朱森感到很意外,他原本還在想該怎麼說服她,結果她今天就突然對他說回去了,原先還以爲她要繼續在這裡鬧到什麼時候呢!
林絮有些晃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朱森推了推她,";媽?";
他連續叫了她幾聲,才把她叫回神來。
林絮嘆息擺擺手道,";就這樣回去了吧,再繼續待在這裡,也沒必要了。";
";可是,";朱森迷惑,";宋言姐怎麼辦?";
說起宋言,林絮心裡只剩嘆息,疲憊地揉揉眉心,靠着車背椅,";接下來就看她自己怎麼想吧,反正該說的事情我已經說了,該怎麼衡量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朱森不太盡信,";可是你不是很阻止她跟未來姐夫在一起麼?就這樣離開了,不怕他們繼續在一起?";
林絮心裡惆悵,對於這句話,沉默了半響,才慢慢應道,";如果真是這樣,那就隨便她了。";遲疑了會,又接着喟嘆道,";說句實話,過去我確實沒怎麼管過她沒關心過她,沒有權利在干涉她的選擇,現在能說的話我都已經說了,她要怎麼選擇,就由着她自己吧。";
鬧了這麼久,她也有點累了。
那些過去的秘密堆積在她心裡太久一直沒能找到傾訴的地方,而這兩天,卻一下子全部都說了出來,這種感覺,既輕鬆,卻又是沉重的。
她相信宋言知道那些事情後不會有什麼意外,更不會有什麼負面的情緒導致想不開,所以她能任由着宋言自己去選擇,放心離開這個城市。
只是可惜的是,離開前沒法再去見一面那個小外孫了......
對於宋小源的存在,林絮是不能適應卻又不得不接受的,可以的話還是想隔得遠遠看一次,只不過這樣的想法,也只能是想想罷了。
她都做了這麼多事出來,現在也算傷到了宋言,還有什麼臉面,去見那個天真可愛的孩子?
想着想着,林絮就長長嘆息了口氣,心裡頭紛亂如麻着,很不是滋味。
朱森見她這個模樣,便只好是閉上嘴,不再多說一句。
唐慕年從酒店裡出來時,林絮跟朱森都已離開,恰好這時高木的電話過來,接過電話之後,他驅車徑直朝公司的方向快速駛去。
高木正着急地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側頭見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身姿修長的男人大步進來,他趕緊迅速迎過去,";唐總,剛剛接到幾個通知,之前跟我們合作了幾家公司,突然都臨時撤了合作陪了違約金,股市也突然下降了七個點,我們......";
聽聞這個消息,若是以前的唐慕年,可能會第一時間就迅速反應過來想好解決的方案,然而現在,他卻一把揪住高木的衣襟,神色駭然,";給我去查!";
高木發覺到他有所異常,";唐總......?";
";現在就給我用盡所有的資源去查六年多前的那筆資金!";唐慕年攥緊他的衣襟,雙眼遍佈着陰鷙冷然的色澤,英俊的面龐繃了緊,一字一頓,";不管你有什麼方法,黑的也好白的也罷,盡所有可能都給我去查出那個人!我要知道那個人到底是誰!掘地三尺也給我把那個人找出來!";
高木愕然,";可這件事不是已經......";
";我讓你去查!";唐慕年驟然鬆開他的衣襟,冷駭地道,";馬上!";
高木見他如此模樣,雖焦急着公司的緊急情況,可顯然唐慕年現在根本無心管理,只能是皺着眉,點下頭,";是,我馬上去。";
說完他就匆匆退了出去。
唐慕年定在原地,仰頭長長深吸了口氣,胸腔裡猶如一團烈火在燃燒,腦海裡彷彿有個聲音在不斷提示着他說,";不用再查了,那個人就是宋言!";
儘管林絮沒有把後面的事情說出來,可隱隱的,他內心深處就是無端的冒出一個聲音來說,當初救助他的人,就是那個他曾以爲背叛了他的女人......
不知道是不能相信還是不敢相信,又或者是內心的另一面又拒絕着相信,他腦海裡彷彿有一窩螞蟻在攀爬,又亂又讓人覺得密密麻麻的感到恐懼,身體裡的四肢百骸彷彿在沸騰咆哮着,一股股夾帶着恐懼的躁亂盤踞而來,蔓延在他身體裡的每一處。
感覺像是快要瘋了似的,卻又被拒絕的另一面控制下來。
現在唯一知道的是,若再不找出那個人,他一定會瘋,而沒有實際的證據擺在他面前,他無法相信那個人會是宋言。
在辦公桌後坐下來,唐慕年解開西裝領帶,想要看點文件處理工作上的事情來轉移注意力,然而此刻卻無法靜下心來。
最後,忍不住地一把掃開桌上堆積着的文件,他無力的靠着背椅,心裡頭有沉悶感受,卻無論如何也發泄不出來......
下了車,宋言沒想到,剛出車站,就猝不及防地見到一個還算熟悉的男人身影。
對方顯然也看到了她,很是意外地朝她走來,";宋小姐?";
宋言真完全沒有預料過,自己一下車,就是見到幾次交集的陸鬱,扯扯脣,勉強堆出一個笑,";你好。";
";你怎麼會在這裡?";陸鬱身上着一套軍綠大衣,身後跟着一個小士兵,長腿幾步到她面前來,又往她身後看了看,";就你一個人?";
";嗯。";宋言點點頭,因爲有過幾次照面,對他雖說不上熟悉,但也不陌生。
陸鬱沉着的眸上下掃視了她一眼,見她什麼東西也沒帶,便試探地問,";你來這裡,有什麼事?";
老實說看到宋言隻身一人竟是來到這個城市,陸鬱很是意外。
按照一般情況來說,傅寒深不是應該陪在她身邊?
宋言扯扯脣,淡笑着敷衍道,";一點小事,無關大雅。";
那些發生的事,她自然是不可能會對陸鬱說出來的。
而之所以會又一次的來到,這個算是她跟傅寒深真正開始起點的城市,或許是因爲之前在車站買車票時,剛好看到這個城市直達車的班次臨近,或許是覺得隨便哪個城市都可以,就隨手買了這個車票,又或者,可能是想懷念過去的某些東西,將一身沉重的情緒在這裡卸掉,又開始如同之前那般,在這裡重新整裝自己,給自己一個良好的心態......
分不清最終選擇重來一次這個地方,到底參加了多少理由,可能也僅僅只是時間恰好,她就選擇這裡了。
陸鬱聽了她的話瞭然了什麼,猜測着她大概是跟傅寒深吵架,一個人跑出來清靜清靜,畢竟他也是瞭解,就傅寒深那脾氣,不是每個人都能受得了的。
小姑娘要出來靜靜,也是正常。
";沒什麼大事就好。";他問說,";小源現在還好嗎?";
";現在挺好的,偶爾也會跟我提起你們,說有時間,以後還會再看一看。";
";那倒是歡迎,什麼時候他想來,提前通知我一聲。";
";好。";宋言微笑應了聲,看着面前英氣逼人,風姿颯爽的內斂男人,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看了看他身後的小兵,跟小兵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後,才衝陸鬱道,";你們有事,我就不繼續打擾了,我先......";
";等等。";像是已經知道她要說什麼,陸鬱看了看時間,眉頭倏爾擰了起,衝她道,";我等的人還沒來......這樣吧,我讓人先帶你去酒店休息,等晚點我讓人......";
";不用了。";宋言沒想到他竟在開始爲她安排,連忙出聲拒絕,";謝謝你好意思,不過不用這麼麻煩,我能自己......";
";這可不行。";陸鬱秉直凜然道,";你隻身一人來到這裡,算是客人,儘儘地主之誼是應該的。";
更何況,就按照她跟傅寒深的關係,讓他怎麼也不可能把她晾在一邊,倘若傅寒深知道,他分明在車站遇到她卻就這樣放着她一個人離開,還不找他算賬?
就傅寒深那鬼脾氣,一個眼神都能殺死人。
當然,他是百毒不侵,不畏懼任何人的眼神,傅寒深除了能給他幾個涼涼地眼神,也拿他無可奈何。
宋言真沒想到,自己一下車就會變成這個模樣,甚至都快讓她懷疑,這是不是早就計劃好的?
不過看陸鬱那板直一身令人肅然起敬的軍綠着裝,這個想法又被宋言悄然泯滅。
陸鬱看起來也不像是故意在這裡,而是確實似乎在等什麼重要的人。
最後,說不過陸鬱,也無法一直推諉,不然會顯得自己太過推辭而陌生,宋言無奈只能答應了他的話。
陸鬱很快就讓身邊的小兵帶她離開。
在宋言離開前,陸鬱問她,";要告訴寒深你在這裡嗎?";
宋言連忙拒絕,";不用,不要告訴他,我很快就會回去,不用特意麻煩。";
陸鬱盯着她仍舊微紅略略紅腫的眼眶,心裡想着這兩人肯定吵了不小一架,大體也能理解宋言現在不想看到傅寒深的心情,便點了下頭,";那你先去酒店休息好,有什麼事,讓這小子給我打電話,需要幫助的地方,不要客氣。";
他口裡說的小子是指要帶宋言離開的那位士兵。
士兵衝宋言嘿嘿一笑,";嫂子還記得我吧?";
宋言想了想,";你是......";
看出她完全不記得,士兵也計較,擺擺手道,";沒事沒事,我天生就長了一副路人甲的臉,不用回想也沒事。";
";那我們先走吧,我先帶你去酒店。";
";那就麻煩你們了。";她神情尷尬,心裡惆悵得很。
這跟她原本所想,出入太大,她從未想過,居然會這麼巧合的,偏偏在車站碰到他,不過最多也就麻煩這麼一晚,她已經在心裡打算,之後會找什麼藉口離開。
畢竟,傅寒深曾對她說過,無端浪費別人的時間,無異於謀財害命,她浪費了國家樑柱的時間,那豈不是比謀財害命更加罪大惡極?
望着宋言跟小士兵離開,陸鬱的視線才慢慢收回來,又看了看時間見人還沒來,趁着這個空隙,他掏出電話來。
剛想撥下一個久違地號碼呢,電話反而有人先插入進來。
見是那個幾乎沒怎麼聯繫的人,陸鬱接通了電話,";剛想打給你。";
";你找我有事?";電話彼端,是傅寒深的嗓音灌來。
陸鬱笑,";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
";別藏着掖着。";傅寒深徑直道,";你見到她了?";
不然也不會在他剛來電話時,就來了句剛想打電話給他,在這種時候會想打電話,顯然除了關係到宋言之外,也沒其他好聯繫在一起的。
陸鬱揚起了眉梢,似是無奈地笑,";你可不是次次都能這麼好運,有人幫你攔着,我等着你該怎麼謝我。";
驅車的傅寒深垂眸,眼神微深的勾脣,原先並不能十分篤定宋言在哪,但此刻,就無需再去猜測了......
陸鬱似乎都有特定安排的酒店,宋言想應該是他們時常會需要接待人用到,長久固定的,房間的設施自然不用挑剔。
來到被安排好的房間後,那位士兵問了宋言需要吃點什麼,宋言拒絕了後,士兵就離開了。
躺在牀上,她腦袋裡對陸鬱這意外情況有點不能適應,不過慢慢也算消化了過去。
在牀上休息了好一會,看時間漸漸到了夜裡,她簡單洗漱了下,起牀就在酒店下面尋覓東西吃。
她的錢其實並不多,長時間來沒有工作,再加之之前的一些開銷,不論是身上還是卡里都不太寬裕,不過勉勉強強,支持一段時間還是足夠的,而傅寒深以前給的卡,她目前還沒怎麼用過,實在不行......還可以用他的。
於是在酒店裡吃了點東西,宋言就招來人結賬,可當她正欲付錢時,侍應生笑眯眯地告訴她,";您的賬已經記在陸先生的名頭上了,想吃點什麼還可以繼續點,陸先生吩咐您不要客氣。";
宋言沒想到連這事也被安排好,";這個......我能自己結,不用記他的。";
她再怎麼吃也不能吃到傅寒深的朋友頭上,覺得很不好。
侍應生說,";陸先生吩咐說您不用擔心什麼,這個賬以後會有人替他買,暫時就當是他借給你的。";
宋言大體能猜得到這句話是在指傅寒深的意思,不禁有點失笑,陸鬱想的是,等她回去了,傅寒深會自己主動給他打錢過去的吧?
不過既然都這麼說了,她也不想再繼續推辭,想了想說,";那我還要點一些東西。";
她胃口其實不大,只不過現在除了吃吃東西,她也沒別的事情可以做的。
好像以前裴思愉就告訴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是要儘量的吃吃吃,把胃都填滿了,這樣心情就能慢慢好起來了。
現在想想,似乎還有那麼一點點的道理。
侍應生待了她又點了一些東西后,便笑着離開。
沒多久,點的東西就上齊全,宋言撿起筷子,正準備去夾菜,可胃裡突然一陣翻滾上涌,幾乎是本能地放下筷子,她猛然臉色鐵青的捂住嘴,起身朝洗手間跑去——
在洗手間裡乾嘔着,宋言腦袋裡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