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齊國被滅趙政至少表面上看上去極爲高興,一點也沒有受到將閭身死的影響,不僅對此次出征的所有秦軍將領都大加封賞,甚至在秦都咸陽連續數天大宴羣臣。
過了過了月餘,秦師凱旋,齊王建等一衆齊國王族都被押解到了咸陽。
“齊王建用後勝計,絕秦使,欲爲亂,今幸將士用命,齊國就滅。本當君臣俱戮,念建四十餘年恭順之情,免其誅死,可與妻子遷於共城,有司日給鬥粟,畢其餘生。後勝就本處斬首。”
齊王建對秦國不可謂不恭順,諸國尚存指之時就曾親自到咸陽拜見秦王,在位的四十多年裡更是放任秦國一點點的蠶食六國。
雖然有着新政叛亂的前車之鑑在,趙政對這些亡國之君懷有一定的戒心,然而一數齊國的所作所爲,實在找不出多少毛病誅殺田建。
遷居工城,日給鬥粟,這便是秦王政的安排。
……
“什麼,那妓女懷孕了?”
安一席話,差點讓子嬰一口水噴出來。
沒錯之前爲了麻痹秦王子嬰安排安找了個妓女與將閭在牢中**,如今一個多月過去了,那妓女突然找上門來言之她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而那一段時間,正好是她被當時身爲內史的安,安排着伺候將閭的時候。
這妓女與將閭朝夕相處了那麼多天,自然清楚將閭的身份,但其他的就不知道什麼了,只知道這個與自己有露水姻緣的特殊恩客,貴爲秦王公子,然而現在卻因爲謀反而自殺了。
將閭當時只不過是把這個妓女當做發泄的工具罷了,自然也不會與她多說些什麼。
被帶走之後作爲報酬她不但得了一大筆賞錢,而且被劃爲良籍擺脫了妓女的身份,成爲了一名普通的平民百姓。
咸陽房價太貴,而且逛過女閭,認識她的富商貴族也多,她本想着去周邊縣城買套小院子,然而找一個老實巴交的人嫁了。
然而這一陣卻卻將經常無故噁心,找醫者一看竟然是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既然有了這個孩子,自然他找個老實人嫁了平平凡凡過一生的目標便不太好實現了。
哪怕是個寡婦帶着一個孩子也會有個來由,而自己這樣定然會被別人以爲這個孩子是野合而來,有這個名聲恐怕這輩子都很難嫁出去了,畢竟誰也不願意娶一個隨時可能給你戴一頂綠帽子的妻子。
爾且她更知道,這個孩子來絕不一般,他的父親是秦國公子,那麼他的爺爺便是如今的秦王莫屬了。
由於當時是內史安排的她去伺候將閭,那怕如今安被遷爲將作少府,她還是找到安的府上。
一聽這事,安也是有些頭大,便連夜趕來向子嬰彙報。
“要不就將她……”說着話內史安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意思很明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麻煩,要不就直接抹殺了算了,反正無人知曉她肚子裡的孩子是王孫。
然而子嬰卻遲疑了起來,對仇人子嬰可以冷血無情,然而得罪他的是將閭,而不是他未出生的孩子,有着前世法制思維影響的子嬰並沒有禍及子孫的想法。
若是戰場上兩軍交戰殺多少人子嬰都不會眨一下眼睛,然而讓他對一個懷着孩子的孕婦下手,他還真有些下不去手。
“錯在將閭,其子無辜,直接向王上稟報就是了。”
子嬰揮了揮手說道。
“可是公子……”
“沒有可是,你照辦就是。”安話沒說完,變被子嬰打斷,子嬰清楚,安是擔心這個孩子長大後若是知曉真像會對二人復仇。
然而子嬰卻沒有這麼多的顧慮,一是自己陰死將閭的消息知道的僅有自己和安二人而已,幾乎不可能外泄。二是這個孩童因爲將閭謀反的原因哪怕秦王承認他的血統,但也不會享受到王孫同樣的待遇了,頂多富貴一生罷了。
而且等這個少年長大,子嬰不認爲到時候自己的身份地位會去畏懼一個沒多少根基的少年。
“諾!”
見子嬰心意已決,安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便就此退去。
第二天一大早邊去求見秦王。
一聽將作少府安求見,秦王眉頭不可見的微微皺了一下,按理說安破獲了將閭謀反的大案,理應得到升遷,然而最終的結果確是平調到了一個清水衙門。
究其原因,將閭畢竟是秦王親子,雖然意圖謀反爲安破獲,然而在一個父親的心中將閭終究是因爲安這才死的,一看到安便會想起自己死去的兒子,故而對安也是不太待見。
將作少府雖然也是兩千石的高官,但確是和朝政絕緣,按理說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可以向秦王單面稟報,再加上秦王也實在不想見到安便有些煩躁的揮了揮手。
“孤身體不適,讓他走吧。”
……
“王上身體不適,將作少府還是改日再來吧。”一名通稟的宦官說道。
安認得,這宦官便是那日裡去往大牢的兩人之一。
“安實有大事,必須當面向王上稟報,還請再爲通稟一聲。”聽完這人的回覆卻沒有立即離開,反而是繼續纏着這宦官說道:“事關將閭公子。”
這宦官日夜伺候秦王,自然看得出來,秦王對將閭還是非常關心的,聽安一說與將閭有關當即說道:“吾這就去稟報王上。”
……
“說!”
果不其然,那宦官在言明安所稟報的事情關係到將閭之後,便立即得到了秦王的接見。
一進來安便老老實實的拜倒在地,然而趙政確實沒好氣的看了安一眼,十分的吝惜的只說了一個字。
畢竟在他看來,將閭的案情和死因都是極爲明確的,這個安過來恐怕是又發現了將閭新的罪狀。
到時候正好可以借他越俎代庖,責罰一番。
故而這會趙政是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回稟王上,之前安一時煳塗受將閭公子之命爲其安排淫樂之事,幸得君王提醒這才迷途知返。”安沒有顧忌趙政緩緩皺起的眉頭,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將閭自殺就發生在把那女子撤走之後,一聯想很容易讓趙政想到會不會是自己的這一條命令,讓將閭沒有了發泄渠道,而發酵了他自殺行爲的發生。
“說重點!”趙政語氣有些陰沉的說道。
“是,臣本來給了那女子一些銀錢讓她自謀生路,然而昨日傍晚卻突然到了臣的府上,言之她已懷了身孕。”
安的話一說完,趙政立時騰地站了起來。
“你確定。”趙政急急說道。
“臣已延請名醫探查,此女身孕一月有餘,時間上正巧吻合,故而臣斷定,她肚子裡的孩子應是將閭公子之後無疑,故而臣不敢耽擱,一早便來向王上稟報。”安說道。
“你做的非常喜好。”聽完安的敘述,趙政一掃方纔的陰霾,臉上帶着笑意說道。
不孝有三無後爲大,這個時代的人對於繼承人子嗣看得極重,將閭雖然死了,但是若是有子嗣留下,則是對將閭最好的告慰,至少將閭這一脈並沒有因此而斷絕。
這一會趙政就連看安也不是那麼討厭了,知道自己是因爲將閭才被調職,然而已有了將閭子嗣的消息卻仍然第一時間過來稟報。
在趙政看來安有此舉動完完全全說明他是一個一心爲公的良臣啊,若是別人碰到將閭案這麼一個燙手山芋,絕對會推出去不再沾手免得影響自己。
對將閭子嗣如此,也可以看出安之前不管是查獲將閭一案,還是將閭死在大牢安都是問心無愧。
安這一舉動歪打正着,不但讓趙政對他印象改變了許多,而且給他留下了一個“正直”良臣的好印象。
趙政沒想到安當時看似胡鬧的舉動,竟然會開出如此之果,然而欣喜過後趙政卻開始爲怎麼安排這個女人和以後將閭的後人發愁。
將閭是因爲謀逆而自殺,他的兒子自然不可能恢復同其餘王孫一樣的身份地位,然而作爲將閭唯一存世的血脈,沒能救下將閭,趙政又非常想爲他的孩子做些什麼,好讓自己心理也好受一點。
一時間趙政想了數種方案都被自己一一推翻,不知道怎麼安排纔好。
突然間趙政看到依然跪倒在地的安,靈光一閃終於想出了個比較妥善的安置辦法。
“安,孤交於你一項任務。”趙政用命令的語氣說道:“待到這個孩子出生,吾命你收其爲養子,但不得改其姓氏仍奉將閭之祀。”
“臣領命!”
這會的安在趙正眼中已經是那種正直然而又認死理的那種臣子了,把王孫教給這樣的人代爲撫養實在是再恰當不過。
安聽完趙政的安排也是心中一喜,從趙政方纔的舉動來看對這個孩子絕對是極爲關切,能夠代爲撫養王孫,可以見得趙政對他已經轉變了態度。
而且有了這一層關係,只要自己不是犯一些原則性的錯錯誤恐怕都不會有事了。
……
“咯吱、咯吱……”一臉看上去彷彿隨時都會散架的馬車,在一名年邁老者的催趕下,勉力想起走着,彷彿下一刻拉車的健馬一用力就會杯撤散一般。
馬車上坐着一個神情落寞的,雙目通紅的老者,懷中抱着一個約莫只有三四歲的孩子。迎着料峭的寒風,一行清淚卻順着老人的老者的臉頰放肆奔流。
在馬車的後面還有約莫三四十名婦人隨着馬車步行而走。
而這一行人的外圍則是數百騎着騎着駿馬的精銳騎兵,將這一行老弱婦孺圍在了中間。
這一行人便是齊王建和他的一些女眷宮人,齊王建懷裡抱着的則是他最小的一個兒子,如今年僅三歲。
因爲齊國侍秦四十年的緣故,秦王趙政並沒有將齊王建誅殺,而是命人將他及一些女眷宮人遷到共城居住。
至於趕車的老者,則是齊國上卿伊則,齊國投降這些貴族子弟王賁並沒有過多清算,然而這個伊則卻自願跟隨齊王當做俘虜卻了咸陽,如今又是隨着齊王一統遷往共城。
齊王黨政之時,伊則曾經多次勸諫齊王,聯合六國共抗秦國,也曾經在朝堂上怒斥後勝的賣國之舉,然而當時大權在握的田建那聽得進去,不止一次斥責過伊則。
然而到了這個時候卻只有這個伊則,隨着自己顛沛流離,而且一如當年一樣的恭敬,而當年朝堂上的那些阿諛奉承之輩,早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在秦軍騎兵的引領下,齊王建來到了他在共城的住地幾間看上去一陣風便可以吹走的茅草屋。
扔下一小袋粟米,這羣騎士便離開了這裡,在不遠處安營紮寨,監視齊王建也是他們的職責之一。
而這一袋粟米,便是這三四十人十天的所有飯食。
雖然趙政命令道每日供給粟一斗,然而早就聽到一些朝中大佬面授機宜的士兵,哪會按量供給,而且哪怕是一點也不克扣,也覺不夠這三四十張嘴吃的。
很快便到了晚上,有宮人熬好了一鍋粟米粥,首先給齊王建盛了一碗過來,然而看着這碗粥他卻怎麼也喝不下。
扭頭看看跟隨他的着三四十人,每個人的碗裡都只有小半碗,畢竟誰也看得出來,這些糧食必須得省着點吃,不然絕對撐不了十日。
齊王建有些愴然的招唿過自己的年幼的兒子過來。“爲父不餓,你吃吧。”說這便把碗沿對準了自己兒子的嘴,然而齊王建的幼子只不過是吃了一口,便吐了出來。
“父王,我要喝肉粥,不吃這麼難吃的東西。”齊王建的幼子苦哭鬧到。
齊王建年幼的兒子,尚且不知道自己如今身份的轉變,只是自顧自的哭鬧起來。
一邊的王妃只得將小王子,與宮人一同安撫起來。
“王上您還是吃點吧,保重身子得。”伊則在一旁勸慰道。
此處處於共城的郊外,除了遍地的松柏根本沒有一丁點的人煙,到了夜晚寒風陣陣吹過鬆柏之間,其聲彷彿在哭泣一般。
半夜裡齊王建的幼子因爲飢餓而醒,哭鬧不止。齊王建驚醒之後看到卻只是伴着松柏之音默默的流着眼淚。
想當年在齊國,自己是何等的錦衣玉食,可如今自己的幼子想喝肉粥自己都辦不到,無能爲力。
“我去找秦軍討要一二。”伊則站起身來,向着不遠處的秦軍營地而去。
過了不一會,伊則便回來了,手裡捧着一碗早已涼透的肉粥。幾名宮人趕忙拿過給小王子喂下。
路過齊王建的身邊時他分明聞到伊則的身上有一些腥臊之味,一身衣袍也是溼了大半,就連頭上也是一片溼潤。
齊王建伊則身上的液體,是人的尿液,伊則是受了多大得侮辱才討要來的這碗肉粥,可想而知。
“孤,對不住你。”
這一日起,齊王建日夜流淚不止,亦粒米不進。四日後齊王建餓死,宮人逃散,伊則自戮於齊王建屍首前。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