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當空,夜色蔥蘢,鬱郁樹林之中只聞那極輕微的蟲蟻之聲。
前面漆黑一片,他腳步匆匆,急忙撥開前面雜亂的野草拼命地往前跑,在天亮之前,他必須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城門之外有良駒等候,只要他縱馬狂奔,馬不停蹄,七日之內便可回到南城。可他現在被圈禁起來,毫無機會可逃。可他如今分明聽到身後有稀稀疏疏的腳步聲而且越來越近,莫非……他開始不安起來。
他突然閃身躲到一旁的大樹之後,靜觀其變。
一陣腳步聲很快就到了眼前,一簇簇燃燒的火把將整個林子照得亮如白晝。
“來人啊,給我搜!把人找出來!”一個大鬍子的男人騎馬停在一棵大樹前,大吼了一聲。
那聲音愈來愈近,韶華雙眸微眯,雙拳握緊。
“不用了。本官在這裡!”終於,他忍不住從樹後走出來。
大鬍子下了馬,似笑非笑,“韶華大人這是要去哪兒啊?”
韶華瞥了大鬍子一眼,冷哼一聲:“軍士將軍這是什麼意思?這麼興師動衆,難道是以爲本官會逃跑嗎?”
大鬍子呵呵直笑,像是在諷刺。他微微低了下頭,又啓齒道:“不敢,只不過,是爲了執行命令而已。韶華大人,屬下得罪了。”
話一落,大鬍子身後的士兵林立,很快地便圍住了整片樹林。
韶華眯眼,“軍士將軍真當本官是逃犯了嗎?”
韶華雖然臨危,但那氣度卻依舊逼人。
“屬下不敢。”大鬍子眼中閃過一絲不屑,表面卻依舊一副恭敬的樣子,“那麼,大人是要屬下押您回去,還是大人自己走回去?”
那絲不屑的眼神被一向心細的韶華捕捉到了,他,冷笑一聲,看來自己又逃不出去了。
他極其厭惡地瞥了大鬍子一眼,似乎想到了什麼事情又笑了,“軍士將軍,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情?”
嗯?大鬍子疑惑,看了韶華一眼,訕訕地笑道:“可否請大人明示?這,屬下沒想到有什麼事情。”
韶華輕笑一聲,像是抓到了什麼好用的東西一般,狂妄的口氣中帶有一絲威脅:“軍士將軍,前幾個月,命符一事……”
大鬍子有些恐慌,不過很快就被他的冷靜隱藏起來,“韶華大人是在威脅屬下!”
一句陳述,道出了韶華話中的意思。
韶華聽了更是笑得不能自己,他慢慢平息激動的心情,止住了笑容,清晰地說出了大鬍子想聽的話:“的確,本官是在。威脅你,所謂的軍士將軍!”
大鬍子揚起兩條粗眉毛,口氣滿是厭煩:“韶華大人,您以爲這樣可以威脅到屬下嗎?那麼,韶華大人真是太小看本將軍了!”
大鬍子故意加重“將軍”兩字,暗暗警示着他,現在再怎麼樣,他好歹也是個將軍,也比他一個落寇質之強的多。
韶華臉色變了變,他豈是聽不出這大鬍子的意思,只不過,那又如何,軍士是所有將軍中輩分和地位最低的,也只不過是比一些小太監大一級而已,而他一個朝中重臣,他又有什麼資格去得罪他?真是不知死活的東西!
“你以爲你關得住本官嗎?那命符。,十天之後必將交上殿去。本官不怕你一個小小的軍士將軍,能耍什麼招!”
一句嘲笑,徹底惹火了大鬍子。
”韶華大人,不管今後如何,現在的您,卻是在一個您瞧不起的軍士將軍的手裡。屬下認爲,您還是別掙扎了,乖乖地,讓屬下好好地伺候您纔是!”
大鬍子的凶神惡煞徹徹底底地表露出來了,冷冷地朝周圍的士兵怒吼道:“來人啊!請韶華大人回營!”
語畢,那些士兵們都爭先恐後地圍了上來。
“慢!”
韶華止住,一雙冰冷的眸子直射大鬍子,冷笑道:“不勞軍士將軍費心費力,本官,自己走!”
接着,一個人自顧自地走回原來的路,韶華一個人尋思着,這次逃跑不成功,回到營中應當想個長久之計,回到南城,必當給他一個好看!
大鬍子瞧着韶華漸走的背影,冷嗤一聲,擺手大喊:“回營!”
一羣士兵離開了樹林,林內又恢復了原先的寧靜。
只是,鬱郁草叢之中一個消瘦的身影竄過,唯有一雙眼睛在夜色中褶褶生輝,有三分似人,倒有七分似山中精怪。
但很快,那道身影渾然不見。
轉眼已過七天,天空微亮,一男子在房中來回走動,突然,他聽到了不遠處有兩道腳步聲正走向這邊,越來越近,接着,那扇弱不禁風的大門被狠狠地踢開,一個大鬍子帶着一個身着淺藍色薄衫的女子走了進來。大鬍子瞧了韶華一眼,不屑歸不屑,他還是裝着很尊敬的稱呼:“韶華大人。”
韶華面不改色,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忽視了他身後的女子,“軍士將軍一大早就來本官這裡,是有何貴幹?”
大鬍子訕笑:“韶華大人,屬下想着,您好歹也是朝中重臣,虧待了您倒是屬下罪過,所以,…”大鬍子輕聲一笑:“輕泠,過來!”
身後的女子微微愣了愣,站了出來,乖巧地福了福身,“韶華大人金安。”
韶華這纔開始注視到她,眉眼彎彎,雖長相普通,但模樣也不讓人討厭,面容樸素,一雙眼睛樸實乾淨。只是礙於對大鬍子的討厭,他自然也對她心生牴觸。
“大人,輕泠是個乖巧懂事的人,今後屬下便將她帶到這裡伺候大人,不知大人,滿意否?”
韶華並沒有立即回答他,磨磨大鬍子的耐性,半晌過後,才緩緩啓脣道:“若是本官不同意,軍士將軍會聽本官的話麼?想必,是不會吧!”
大鬍子一愣,隨後大笑,“自然,非她不可!”
韶華忍着怒氣,咬牙切齒地道:“那麼,將她留下,而你,給本官 滾!”大鬍子一聽,眼中閃過不屑,扯出了一個難看的笑來:“是,屬下滾!輕泠,好生伺候大人。否則,唯你是問!”
只見輕泠恍過神來,低聲應道:“是。”
接着,大鬍子退出了房門,對着輕泠使了個眼色,冷冷一笑,關上了大門。
韶華站在了窗前,被對着輕泠,此時誰也不知道誰的想法,只是,韶華心裡只有嘲笑和苦笑。他哪裡不知道,這個女人,是大鬍子派來監視他的細作,只是,就憑她?她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
“韶華大人。”輕泠輕聲一聲呼喚,想要儘量拉回他的思緒。
“出去!”韶華皺着眉頭,不耐煩地低吼一聲。
“可是輕泠要伺候—”
“不用了!”韶華打斷她的話,口氣滿是厭煩。
輕泠只好硬生生地將‘大人’兩字咽回肚子裡去,微弱地低下頭,口氣有點僵硬:“將軍讓我在這裡伺候大人。輕泠不能不聽。”
韶華深深吸了口氣,冷漠的聲音讓人一寒:”不要讓本官再說第二遍。給我滾!”
輕泠一顫,面色蒼白,她閉上眼睛,牙齒緊緊咬住嘴脣,“大人還是打消逃走的念頭吧!大人是逃不出去的。”
明顯的一句警示,到了韶華耳朵裡卻成了另一種意思,似是在嘲笑他,故意打擊他,就算他逃了出去,也會被抓回去的。
“本官的事情也是由得你一個賤人可以管的?”他冷冷地訓斥,厭惡至極地瞧了她一眼,手下用力地緊扣住她的下巴,眼中一絲邪惡閃過,嘴上揚起一抹笑容,“長得倒是有幾分姿色,不過……”
他手中的力又加大了幾分,嘴上的笑容變得更加邪魅,“不過,連給我提鞋都不配!”
韶華狠狠地鬆開她的下巴,極厭惡地看着她。輕泠有些吃痛,也有些癡念地看着他。
“大人……”她有些委屈,雖然被人拐賣,受到許多人的嘲笑與辱罵,可她從來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可今天,卻因爲他的一句‘連給他提鞋都不配’而嚴重傷害到了她的心。
韶華平時最討厭的就是女人故作姿態,一副可憐兮兮的嬌媚樣,真是令她作嘔。和他的舞夕根本不能相提並論。一提到舞夕,韶華惡狠狠的眼神頓時黯淡了下來。
他的舞夕,不知道在南城過得好不好。
輕泠一副癡醉的樣子,看着他臉上突然顯現出來的溫柔,有些迷戀,也有些捨不得,她知道他的溫柔不是表露給她看的,也許他現在正在思念別的女子,可是,爲什麼她的心裡有一股澀澀的味道,在充斥着她的心呢?
對於他的第一次溫柔與心疼,她捨不得移開目光。
瞥了一眼輕泠臉上的愛慕的眼神,韶華一臉厭惡與噁心,將他的溫柔隱藏了起來。輕泠對他的態度變換極快而有些詫異和驚羞,在他的眼光的注視下臉頰有些微紅。
她呼吸有些急促,不敢直視他的雙眸,結結巴巴地說着:“大……大人,輕泠身子有些不適,大人好生休息,輕……輕泠先出去了,有事可以喚我一聲。”
還未等韶華開口,輕泠便捂着通紅的臉狼狽的逃出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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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華目視着輕泠遠去的身影,似笑非笑地。
總有一天,他要親手殺了那個膽敢威脅他的大鬍子,回到舞夕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