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兩各自都走後。我陷入了無言的沉默。霍黎希對我粗暴,霍黎曙對霍黎希更粗暴。我心裡不是不震撼的,但是,也僅限於此。
他打過我。我今天也傷過他,扯平了吧,我想。
我從被窩裡伸出頭來直面現實,溫情滿臉擔憂的看我。幾次的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她陪着我沉默的在病房裡坐着。直到下午四點多,看護回來了。她也要走了。
臨走前。她都快要出門了。卻又突然回來看我。她望着我搖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蘇爾你小心點,霍黎曙他不是好人。”
“我知道。”我頹然的點點頭。經歷了這麼多,跟他交手這麼多次,他是不是好人。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現在已經一月底了。一晃。公曆二月的時候,春節也要到來了。
春節是中國最博大的最全家團圓的一個節日,大街上到處張燈結綵的都是喜氣,就連醫院也不例外,喜氣都傳到醫院來了,就連醫院裡的醫生護士病人臉上都洋溢着奪目的色彩。
我也在春節的前五天,終於結束了漫長的保胎期,要求出院。
溫情倒是沒有反對,她開着公司的車來接我,那是一輛我熟悉的車,一個月前,我還在這輛車上吐得死去活來。
看到我疑惑的眼神,溫情有些侷促的笑了,她說這車是霍黎希留下來的,跟公司的股份轉讓一起轉了,轉到了我的名下。因爲我不會開車,所以這車暫時充公。
看到我臉色不是很好,她又說,霍黎希當初說了,這輛車他看着就添堵,要是我也不喜歡的話,賣了或是扔了都可以。
我聽了只是冷笑,幾百萬的車,說扔就扔,真是輕巧。
我回家的時候,發現屋子裡都收拾得乾乾淨淨的,溫情告訴我,當初我家的門被霍黎曙給拆了,後來他又換了鎖配了新鑰匙,鑰匙暫時放在她那裡,得知我要回家,她提前找人來把家裡打掃了一番,畢竟一個多月沒人住了,貿貿然進來住自己還得打掃。
我聽了倒是挺高興的,她對我真的很貼心,我簡直不能夠想象,這段時間要是沒有她,悲傷的我該怎麼辦。
房子打掃好了不需要動手,我們就直接去超市採購吃的喝的一大堆,她幫我把東西送回來的時候,猶豫着跟我說,問我要不要請個保姆,我拒絕了。
眼看都要過年了,我還想把蘇菲和爸爸一起接過來呢,我住着這個高檔的房子已經讓人反常了,我不敢想象,要是我爸發現我還配着保姆,那不得懷疑我啊!
第二天我去了公司,這是我大病初癒後第一次去公司,我在溫情的陪同下,見到了霍黎希爲我聘請的職業經理人和新的財務總監,這公司到底成了自己的產業嘛,不小心一點我又不放心。
除了這兩位,其他高管都是認識我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知曉我的過去的緣故,他們對我恭敬有餘,眼裡眉間卻說不上有多尊重,我也知道,在這些人的眼中,我不過是一個靠男人佔便宜的花瓶而已。
我知道他們的心思,不過卻懶得計較,一來以我的履歷暫時的確是花瓶一個,二來,我的身體不允許我瞎折騰,不允許我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下午的時候,跟這些高管開完會,我又去公司裡轉一圈,走過我熟悉的哪些地方,茶水間、練功房、攝影室、經理辦公室,當年初入天歌的一幕幕浮現在我心頭。我還記得我被迫在蔣東麒的辦公室脫下我的衣服,也記得我在練功房揮汗如雨,還記得我在攝影室被羞辱的拍照,在茶水間喝茶,聽八卦,我還是我,現在的我跟當時的我相比,不過過去了半年多的時間,卻好像過了許多年一樣,可是很多事情再回想起來,卻是恍若隔世的感覺。
我不知道,是時間過得太快,還是我的心,已經滄桑了。
我到攝影室的時候攝影師正在拍照,一個新入職的小姑娘,脫了衣服,在鏡頭前搔首弄姿,重複着我當年的動作。小姑娘的眼裡寫滿了不甘,野心全都寫在臉上。
我站在蔣東麒當年的位置,我不知道我應該是什麼心態,我也不知道跟這些賣弄身體的女孩比起來,我用半年的時間得到了車子、房子、錢和孩子,我知道霍黎希沒有虧待我,我也不知道到底值不值得。
離開了攝影室,我又回到了我的辦公室,臨近過年了,因爲模特這個行業的特殊,往往都是別人熱鬧的時候更需要我們,所以我們的工作就顯得有些全年無休了,哪裡需要我們就在這裡。看到公司裡這些同事們卻絲毫沒有因爲放假而顯得鬆懈,我也很欣慰,我吩咐秘書說,過年的時候多給他們發些過年費和獎金,這是我新官上任的第一道命令。
下午的時候,我去找了公司的司機,我猶豫着說我要回湖北一趟,叫他安排下車輛送我回去。
因爲我是花瓶,所以我不需要坐鎮公司,所以我做什麼都是有理由的。
司機愣了愣,又問我什麼事,我說我要把父親妹妹接過來過年,他想了想,說去幫我弄個豪華商務車。
這個時候還不堵車,我們用了十個多小時的時間,兩個人輪流開,終於在天擦亮的時候到了我湖北的家。
這個時候蘇菲已經放了寒假,看到我特別高興,她第一反應就是問我傷口好了沒,我笑着點了點頭。
我穿着寬鬆的羽絨服,我的肚子已經微微的顯了出來,我當然不敢給任何人看到我的肚子。
在家裡吃了一頓保姆做的豐盛飯菜,中午的時候我們就去了爸爸所在的療養院,爸爸精神很好,臉上還有些肉,看得出來身體挺不錯。
我跟爸爸的醫生溝通過,他說爸爸的身體挺不錯,能經得起長途跋涉,不過儘量還是要吃好喝好多休息好了。
我鬆了一口氣,當天晚上,我就帶着妹妹接走爸爸,踏上了返回深圳的旅程。
又是一晚上的狂奔,我們風塵僕僕的,以爲終於到達深圳,然而我卻沒想到,在最後一個服務區,與榮傾狹路相逢。
榮傾穿着黑色的大衣蹬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戴着巨大的墨鏡,包裹得嚴嚴實實。但我恨這個女人不亞於痛恨霍家人,所以,就算是她化成灰,我還是能輕易的把她給認出來。
榮傾與我在服務區餐廳的過道上相遇,她的目光無意中的與我撞上,她的目光順着我的臉下移,最後停在我的肚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到榮傾好像冷笑了一下。不用看我也能想象,那雙隱匿在墨鏡下的眼睛,是怎樣的噴着火,怎樣的恨不得將我除之而後快。
我不喜歡她那樣帶着赤果果恨意的眼神,我抓緊了蘇菲的手,牽着她去買了些吃的吃了飛快的回到車上了。
我們輪流吃完東西,稍作休息便繼續踏上回深圳的歸程,走了一半的時候,我忽然聽到了前面兩個司機竊竊私語的說話。一個人說我們後面好像有人在跟着,另一個笑着打趣他同伴這是眼花了。
我一聽心裡就咯噔,我往後一看,我的媽呀,我終於看到了榮傾墨鏡取下來了眼窩那兒青紫一片的瞪着前方的我臉。
我的目光再次撞上,她看起來那麼慘,我嚇得飛快的將視線縮回來。
我不知道榮傾這又是怎麼了,不知道她是被誰打了不知道她怎麼想不開又跟我置氣,我想起來心就挺慌的,但我竭力鎮定的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
側頭看了看一旁陷入睡眠的爸爸和睡得很香的妹妹,我淡淡的嘆了一口氣,這個時候的我終於意識到,將他們接到深圳來也會不安寧。
這天上午的時候我們平安回到深圳的公寓,榮傾的車跟着我們進入了深圳市區之後就跟我們分開了,想到這我又鬆了一口氣,只當是自己嚇自己。
回到我在深圳的公寓,爸爸和妹妹果然對我這房子十分的好奇與懷疑,我慶幸我事先將溫情接過來了,我梗着脖子撒謊說這是我們老闆的房子,借給我們這些外地員工過年用的,我爸很明顯的鬆了一口氣,他不無感嘆的說,他拖累我了。
我哪能讓他說這樣的話,我撒着嬌說我甘之如飴,說老闆很好,工作也很好,我爸笑笑,也不知道信了沒有。
除夕這天,我們幾個笑嘻嘻的在包餃子,我爸在一旁笑着看我們,包完了餃子下鍋,快要吃的時候,我才發現家裡的醋沒了。
我妹自告奮勇的說她下去買,我有點擔心的問她認識路不,她氣得打了我一下,哼道:“姐,這個小區我好歹住了幾天,總不會路都不認識吧!”
這話一說出來,大家都笑了。
我妹到底是臉皮薄,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拿了鑰匙和零錢就跑出門去。
我煮着餃子,將餃子盛好了分好碗等我妹買醋回來,可是,十分鐘過去了,二十分鐘過去了,半小時過去了...
然而,我,再也沒能等回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