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爾。你睡了沒?”
這是沈云溪的聲音,我不知道沈云溪這會兒來找我幹嘛的,我拿手機看了看時間。特麼都快十二點了。
我閉着眼睛躺牀上裝死。但沈云溪很明顯的不放過我,她很用力的敲門,一邊敲門一邊喊我名字。
我頭都大了。我擔心驚醒其他人,我從牀上跳起來就想把她給罵走。可是等我打開門,卻看到依着門框斜斜站着拿着一瓶紅酒夾着兩隻高腳杯的她。
她穿着白色的長裙。長髮散亂。擡着下巴斜睨我的目光有一些不羈,不知怎麼的,我總覺得今晚的沈云溪跟往日的她相比。有一些不羈的意味。
我剛想開口趕人,她卻搶先一步對我揚了揚手裡的高腳杯。淡淡笑道:“蘇爾,陪我喝一杯如何?”
我想拒絕。結果她卻直接將我胳膊一拽,急切笑道:“走。喝一杯去。”
我想我一定是瘋了纔會沒有拒絕她。大半夜的我跟沈云溪坐在花園裡的葡萄架下喝酒。涼涼的夜風襲來,我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微微眯眼瞄了一眼坐我對面的女人。
沈云溪低垂着腦袋,平日裡跳脫的她安靜下來,收起那些令人生厭的囂張和小心思,乍一看來竟然十分落寞。
她倒了滿滿兩杯酒,一杯推給我,不等跟我碰杯便拿起另一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我剛想說紅酒不是這樣喝的,她卻突然放下杯子來,她雙手捧臉伏在桌子上,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不知道這大半夜的她是怎麼了,我只聽見她從指縫間流出來的壓抑啜泣,哪怕平時我再討厭她,現在也有些心軟,我將紙巾塞到她手裡,有些慌亂的說:“擦擦吧!”
沈云溪緊緊攥着紙巾卻沒有擦,不知過了多久,她哭夠了,然後又從桌子上爬起來。
她像個沒事人似的擦乾淨臉頰上的眼淚,朝我若無其事的笑笑,我正要吐槽一句她的善變的,卻聽她忽然又說:“蘇爾你知道嗎?今天是我姐忌日。”
忌日?我覺得我有些慌了。
沈云溪的來歷我是知道,蔣家已故大兒媳沈雲洲的妹妹,血緣上沒什麼關係,但道義上...
不過,沈云溪跟我說忌日,這是什麼意思?
我瞪大眼睛盯着他,我很想問她我們不太熟她跟我說這個做什麼,卻見她朝我眨眨眼睛笑笑,像個沒事人似的,淡淡的說:“蘇爾你知道嗎?其實我挺羨慕你的,哪怕你過得再慘,你還有爸爸和妹妹,還有奮鬥的動力和方向。哪怕你再孤獨,還有你親媽惦記着你,還有男人爲你着想。你擁有了太多太多,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她垂下眼皮玩弄着自己的指甲,月光在她柔美瘦削的下顎上留下完美的剪影,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很好玩的東西似的,忽然又笑着說:“蘇爾,講真,我不討厭你,我就是你嫉妒你罷了,所以我看你不順眼,我就想跟你作對。”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擡眼看了我一眼,又說:“可是現在,我們合作吧!”
她說的這些話都沒頭沒腦的,我搞不懂她是什麼意思,一個小時前沈云溪還是我心中的情敵,我沒有辦法迅速的轉換身份,讓自己適應這一切來。
我微微動了動下巴,剛想說話,她卻拿杯子跟我碰了碰,輕啜了一口,又說:“蘇爾,你別覺得意外,我只能告訴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理由的。或許現在你不會明白,可是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我會幫你的,我不會害你。”
她說着便一口飲盡杯中酒,將高腳杯倒掛在手上說要回去睡覺,講真我不太高興,本來我心裡就亂的,結果沈云溪把我拉出來胡亂說一通,我心裡就更亂了。
但她走得很快,我追都追不上,無奈之下,我只好放棄了追問的想法。
我磨磨蹭蹭的走在後頭,回到二樓,在我臥室跟她臥室的分叉口那裡,她忽然停了下來。
“我跟霍黎希,本來就沒有什麼的。”她丟下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轉身走開。
第二天我很早的時候就起牀來,我忽然有點不想在蔣家待下去了,我也不是傻子,這個時候的我不是沒有察覺到,蔣家埋藏了太多秘密,太多我看不懂猜不透的秘密。
回到公寓我洗了澡換了身衣服便前往公司,到了公司,我鬱悶的發現,今日的公司跟往日隱隱有一些不一樣。到底是哪裡不一樣我說不上來,但當我看着三個穿得花枝招展的小模特相攜着往茶水間那邊走,一邊走一邊還說着什麼新老闆什麼帥的時候,我懂了,我終於找到了矛盾的根源。
公司的妹子今天爲什麼一個個都穿得特別妖精啊,難道昨天霍黎希沒有跟我說過嗎?他說過的啊,他跟蔣家現在是合作伙伴,那他很快就要接手天歌,就要成爲我們的新老闆是不是?
我望着鏡子裡白襯衫黑褲子特別簡約的自己,我愛的男人即將成爲我的新老闆,那個讓人看起來就害怕噁心的蔣東麒終於退位讓賢了,我也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感覺。
我剛泡完一杯茶回去,田甜卻喊我,她說叫我去會議室,她說新老闆馬上就要過來視察,要我們提前去會議室準着。
一想到沈云溪跟我講的話,我忽然間滋生了無限勇氣,比起相信霍黎希真的在外亂勾搭,我更寧願相信他與沈云溪之間存在着一場交易,似乎只有這樣,我才能好過一點。
我放下茶杯火速的去化妝間整理了儀容,身上的衣服已經是沒有辦法的事,直到確定我的髮型和我臉上的妝容一點問題都沒有,我這才懷揣着一顆砰砰跳的心去了會議室。
不巧的是,我耽誤了時間,等我到了會議室裡的時候,發現裡面已經黑壓壓坐了一片人。
我站在門口,一眼就看到我所熟悉的我吻過的那張臉,他站在蔣東麒身邊,站在會議桌的正中央處,他頭髮短而整齊,他長腿筆挺,他面容冷峻,他的一顰一笑一個眼神,都帥成了我想要的那個模樣。
想到他第一次來我便遲到了我這麼不給面子,我頓時有點尷尬,我微微敲了敲門,小聲的喊了一聲報告,聲如蚊吶。
在臺上侃侃而談的蔣東麒頓住了,他銳利的視線向我掃過來,稍微頓了頓,揚了揚下巴輕哼一聲:“自己找個地方坐吧!”
這不是我矯情的時候,我胡亂的找了個位置坐下來,我坐在最偏的地方,像個愛讀書的好少年一樣虔誠的望着臺上的方向。
他們的每一句話我都用心去聽,我聽懂了他們說的,我知道這天歌如我所料的馬上就不屬於蔣東麒了,天歌被霍黎希收購,併入了霍黎希旗下的傳媒集團。
天歌原有業務基本保持不變,而除了要離職的那些老員工,其他的在人事流動上則有所改動。
“蘇爾。”我聽到了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從遐思中回過神來,驚掉了下巴站起身來,卻對上了臺上蔣東麒意味深長的眼。
蔣東麒說,他卸任前的最後一道指令,是關於我的人事調令,我將接替宛箏的位置,成爲天歌媒體公關部的總監。
我從未想過他會將我帶到這個位置,我覺得在我有限的記憶裡,蔣東麒應該是與我水火不相容,討厭我討厭極了啊!他不是以羞辱我爲目的嗎?怎麼會?
難道,這是霍黎希的主意?
我急切的將目光投向霍黎希,但讓我失望的是,他的神色始終淡淡的,我在他臉上沒有看到任何的表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會議散了,一切終於結束了!
我隨着大流向外走,這兩天發生的事情讓我有些應接不暇,我覺得自己還沒緩和過來。正想着,手腕卻突然被人拽了一下,我轉頭一看,是田甜。
田甜皺着眉頭看起來挺捉急的樣子,她用嘴型示意我跟她走,她拉着我去她的辦公室,纔剛關好門,漫天的詢問便劈頭蓋臉落了下來。
“怎麼回事?霍少回來了?你跟他舊情復燃了是嗎?挺好,這樣也挺好,他挺照顧你的,我也放心了。”田甜臉上滿是笑容,也不知道是真的喜悅還是什麼,她坐到我身邊來拍拍我的肩膀,擠眉弄眼笑道:“蘇爾,苟富貴莫相忘哦!”
“忘你個大頭鬼!”我不知道是悲還是喜,我升了職,換了個體面的工作,從前的男人成了我的上司,以後我跟他還有怎樣的未來,我能不能成功拉回他的心,我一點都不知道。
當天晚上是新舊領導班子的交接晚餐,作爲即將上任的新晉總監,我也被邀請了。
晚上蔣東麒在附近最豪華的酒店擺了一桌,吃了個賓主盡歡,吃完飯後,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竟然說要去太陽島下半場,希望霍黎希能賞個臉。
我覺得我當時就愣了,我沒想到時隔幾個月,我再次要回到這個地方。
我當時就不想去,就想逃避,然而我捂着肚子裝模作樣的剛想請假走人,霍黎希卻看破了我的小動作,搶先一步問我:“怎麼?蘇總監要這樣不給面子嗎?”
我又僵在這裡了,說實話我有些看不透他,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爲我好,如果他提拔我做總監是爲我好的話,那麼明明知道我去太陽島會噩夢重提會尷尬,爲什麼偏偏不讓我溜走。
我不甘心擡起眼皮,卻看到了他眼底裡的一片淡漠,我嚥了口氣便將苦澀的心思收回去,我扯了扯嘴角綻開了一個最公式化的笑容,像個老鴇子一樣笑道:“怎麼會呢,我怎麼會不去呢,霍總的面子我怎麼可能不給?”
霍黎希哼了一聲沒有再看我,我收起笑容將苦澀咽迴心裡,坐上了去太陽島的出租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