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恆還要說什麼,卻被徐丹秀給打斷,她擡了擡下巴,揚着臉問齊恆,
“你是怎麼知道媒婆來我這裡的?”
齊恆眸光閃爍,最後還是坦然地道,
“因爲我日日都在街口的茶館裡坐着,那裡可以看到進出的人,這附近的幾戶人家,沒有適齡的兒女,媒婆不會上門……”
許晗有些古怪的看着齊恆,嗯,還倒挺有心的,不過,這個有心的目的是什麼就不言而喻了。
徐丹秀啐了一口,看着齊恆道,
“你再這樣,別怪我用棍子趕你啊,到時你下不來臺可是自找的。”
京中小一輩的可能不知道,可老一輩的確實有些知道齊恆當年鍾情蜀地徐王府的姑娘。
當初她嫁入鎮北王府,還曾被好事者問過,是不是鎮北王棒打鴛鴦,拆散了她與齊恆。
這些事都過去了,所以徐丹秀很少會再去想,無任何意義。
想起來也不過是兩段失敗的感情而已。
她站起身,將齊恆一拉一推,齊恆雖武藝不凡,力氣不知道比她大了多少倍。
可徐丹秀一碰他身上,他渾身就軟了一樣,一拉就站起來,一推就走了,男人的那點心思根本就遮掩不住。
許晗坐在那裡,齊恆沒辦法說什麼,只能期期艾艾的一步三回頭,一小步一小步地蹭着走。
到了門口,終於忍不住停下來,
“那個,你別生氣,我不是怕你附近有什麼不好的人,萬一傷到你……所以纔去查的……那個……什麼……我想……能不能給口茶喝。”
這樣的齊恆讓徐丹秀哭笑不得,她眼下確實沒心情想什麼再嫁的事情。
對於齊恆的情意,也早就在他爲家族的利益放棄自己時消散了。
他能放棄自己一次,就能放棄第二次,而她又何必再次陷入到糾纏不休的內宅爭鬥中去?
她現在有錢,有身爲王爺的兒子,更有孃家徐王府做後盾,與城中高門女眷也算轉的開。
不說在京城橫着走,總也算是數得着的。
徐丹秀道,“你在街口的茶館茶水還沒吃飽?那回家吃去。”
“聽說你的老母親給你配了妾室和通房,正好,可以回家紅袖添香。”
齊恆見她開口就是不饒人,也不惱,依舊賴着不走,
“那個妾室和通房早就被我打發了,我心裡只有你,娶不到你,我就做一輩子的光棍。”
話還未說完,就被徐丹秀一把給推了出去,“郭尋,送客……”
說完,一甩簾子進了屋子。
簾外,齊恆到底是瞭解這個人的,知道她這般模樣,是真的對自己不感興趣。
他心裡頓時一片冰涼,想到一回來,他不肯娶妻,老母親送到他院子裡的人,他磨了磨牙。
這都是誰放出來的消息?分明那幾個女人一進院子就被他打發了。
他眯了眯眼,轉身走了,許均這個王八蛋,自己好好的把阿秀給丟了,現在還阻止自己,看他不打他個滿地找牙。
齊恆心裡怎麼想的不提,徐丹秀回屋後,眉頭緊蹙。
她摸了摸臉,又到鏡子那裡照了照,許晗揹着手走到她身邊,
“娘,你這幾年的臉都沒變過,和孩兒走出去,就和姐弟一樣,可了不得了,再過幾年,我年紀大了,娘還是這模樣,那我以後會不會比娘先老?”
她看出徐丹秀心情不太好,故意逗她開心,也果然將她逗得開心了。
徐丹秀一回身,拍了她一下,
“胡說,別人要聽到還不笑死。”
許晗想到剛剛的媒婆,道,“娘,你還年輕,我也成人,你若要找,也是找個能託付的人。”
四十出頭的婦人,看着也就三十出頭,歲月並不會特別厚待某個人,徐丹秀能夠如此,那也是私底下花了功夫和金錢的。
只有這樣,纔會走出去不落下風。
徐丹秀沒說話,只是有些唏噓地看着鏡中的自己,她已經過了四十,早就是做祖母的人了,
“娘又不是懷春少女,要找什麼值得託付的人,這世上啊,哪又那麼多值得託付的人?”
她眉眼柔和地看着許晗,不急不緩的說道,
“本來,你大約還沒識得情滋味,娘不該這樣和你說,但是,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男人們有這種及時行樂的瀟灑,娘也有這樣的嚮往。”
“娘這幾十年雖說困於內宅,但什麼沒經歷過呢?
你雖沒嫁人,但娘還是有幾句糙話要說與你聽。
男人有情有義的時候,把他敬爲丈夫,要是在歲月的磨礪下變得混賬了,那就不是個東西,那時候就不要稀罕了。”
她能利落的出了王府,何嘗不就是這樣做的呢?
徐丹秀一語雙關,提醒的是女兒,也是說給自己聽。
這段話字面上雖然凌厲,可徐丹秀說的時候卻是音調散漫,甚至帶着稍稍的風情。
從霍晗到許晗,從霍母到徐丹秀,許晗沒見過這樣媚靨之姿的母親。”
徐丹秀見女兒在稍稍驚訝,一番品味之後恢復了平靜,笑着說道,
“我再嫁就是二婚,出嫁從夫,再嫁……我不想嫁了,就這麼過着,要有人願意嫁我,那也還是可以考慮的。”
嫁她,那也就是讓人入贅了。
許晗一直知道母親的心性是如何的堅強,有些女人可能在內宅裡磨礪掉了光芒,把心性也磨礪的平滑無波了。
可徐氏不是,她雖也被歲月打磨着,變得圓滑,可她的本心一直都未變。
她想要的不是內宅的生活,她也應酬的很好,但她的喜好是走到外面去,看外面的世界。
許晗垂頭想了想,“母親,不管你如何,女兒總是支持你的,只要你開心就好。”
“只是……你能不能暫時不要離開?”
徐丹秀揉了揉女兒的頭,又揉了揉眼皮,再睜開眼的時候,一雙眸子泛着水光,她的女兒這樣的聰慧,能幹。
她的話沒說出口,她就已經懂得裡頭的意思。
“娘暫時不離開,離開了也還是會回來的。”
她不過是想去到處看看而已
話音才落,門簾被打起,是芳嬤嬤端了甜白盅進來。
許晗伸手接過,“嬤嬤,給我吧。”
芳嬤嬤也不和她客氣,笑着遞過去了,
“那就麻煩王爺了。”
許晗揭開盅蓋,是一碗枸杞燕窩,這是徐丹秀每日必吃的。
“你要不要吃點?”徐丹秀笑着,像許晗七八歲的那樣,勺了一勺子喂道女兒嘴邊。
許晗張嘴吃了一口,沒滋沒味,據說用城外高山上的清泉水煮的一坨燕子口水,沒放一點兒糖,只有幾顆枸杞調調味道。
徐丹秀其實也不是很享受吃燕窩的過程,飲水一樣的吃了個乾淨,揉了揉許晗的臉,道,
“今日你回來怎麼不高興的樣子?外頭髮生什麼事?差事不順利嗎?“
大約這就是母女吧,天生帶着牽絆,許晗自認爲將自己的情緒掩蓋的很好,沒想到還是被徐丹秀給目光如炬的發現了。
她沒說話,倒是徐丹秀道,
“晗兒,你不要怕做錯事,不要怕說錯話,你後頭有母親給你兜着,還有你外祖家,就是你父親……”
她有些悵然,許城大約是真的會死去,可鎮北王府的老王爺不會死,從許均帶着麪皮出現在衆人的面前開始。
她就知道許均不會再隱藏在幕後,而會站在人前,其他的不說,他總是會對晗兒顧念一兩分的。
這就夠了。
許晗笑了,笑容如芙蓉花在水中緩緩盛開,她環住徐丹秀的胳臂,靠了上去。
……
馬稷山被卸了金吾衛指揮使的職務,原來的副使升任正使,許晗升任副使。
相比較起來,副使升任正使的職務並不怎麼打眼,也沒翻起什麼水花,馬稷山和許晗則是成爲衆人爭論的焦點。
馬進山被換這件事因爲許晗和蕭徴的速度,並沒有流傳出去,所以衆人不知道馬稷山爲什麼會被卸職,再看許晗升了副使,衆人的心頭又有些想法。
實在是這一年不到的時間,許晗的升遷速度太快了。
從一個在金吾衛混日子的紈絝子,一躍升爲僉事,再踢了徐鼎泰成爲同知,最後,成爲了副使。
如果要不是原來上頭有人,她是不是就要成爲金吾衛指揮使了?
許晗沒管這些,她上任後,金吾衛指揮使陳理交給了她一樣新的任務,將安排宮中巡邏侍衛的工作較給了她。
原本金吾衛就是皇帝的十二親衛之一,有拱衛皇宮安全之責。
陳理將事情交給她,也無可厚非,畢竟從前馬稷山在,大多時間是讓她在金吾衛訓導下面的兵士。
唯獨不好的是,她從每日下衙回府,變成兩日一回,要在宮中留宿一宿。
從前還是小小金吾衛兵士的時候是三日一回,現在兩日一回,也算是不錯了。
暮秋過後,是爲初冬,京城還未飄雪,但也已經冷風呼呼,這日她纔剛入衙門,新任指揮使陳理讓她帶着人三日內將皇宮內各處宮殿是否有損壞,哪處需要修補,一一覈對。
許晗詫異道,
“大人,這不應該是監造司的任務嗎?何時輪到金吾衛來做了?”
陳理是個比馬稷山還要肅穆的上官,聞言淡淡道,
“上頭有令,你照做就是了,到了陛下面前你也是如此的刨根問底嗎?”
許晗和陳理共事也有一段時間了,從前兩人沒什麼交集,但她也知道陳理素來如此,對她不冷不熱,有時候在衙門裡碰到,也是審視的目光看着她,或者嫌棄她沒管束好下頭的兵士。
她心頭一曬,沒反駁回去,而是拱拱手道,“下官明白。”
她腳步從容地出了陳理的衙房,穿過長廊,點兵進宮去,只有三日,宮中七十二宮殿,看來是要抓緊一些。
她沒回頭,自然是不知道陳理對着她背影若有所思的樣子。
風吹在臉上,有些冷,許晗看了看後頭縮頭縮腦的兵士,停下腳步,呵斥道,
“你們打起精神來,三日內要做不完,可不是我一人受罰,你們可都得挨訓,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只是我要面對,你們也要面對。”
衆人紛紛打起精神,挺直背脊。
“小王爺好威風,這官架子都擺到宮內來了。”邊上有一道尖利的女聲傳來,滿滿的諷刺。
許晗眼睛微微一眯,看過去,竟然是安平公主帶着人站在不遠處,正冷冷的看着這邊。
許晗愣了下,真是冤家路窄,怎麼就碰到她了。
她還是朝三公主行禮道,“微臣見過公主。”因爲是內宮女眷,她最好還是避開微妙,行禮後,她就慢慢後退。
安平公主看着許晗彷彿避她如蛇蠍,頓時一股怒氣上涌,
“本宮還未讓你退下,許副指揮使擅自退下,你這是對本宮不敬!”
剛剛還是小王爺,這會就變成許副指揮使,這分明就是降低許晗的身份,方便斥責。
許晗莫名其妙,外臣見到宮眷都會請安後立刻避開,這是避嫌好麼?
難不成讓她一直杵立在那裡不動,到時又要被人說窺伺宮眷了。
她又是拱手,好聲道,
“不知公主可還有吩咐。”
這樣冷的天,又是風口,安平公主就不覺得風吹在臉上皮膚會變粗糙麼?
安平公主厭惡的眼神上下打量她,道,
“聽說你要巡查內宮?既然這樣,你先去本宮那邊巡查吧,最近本宮覺得屋子有些搖晃……”
許晗,“……”
宮內的各處宮殿那都是用最好的材料建造的,有損壞,那也只是外牆有裂縫之類的,只要補一補即可。
宮內每年都要查一次,如果真到了搖晃的地步,年前就該查出了。
安平公主倒真的是說得出口。
更何況,安平公主的宮殿是在後宮,他們要查也得從前朝大殿各處開始巡查。
她想了想道,
“公主,巡查三日內就會完畢,線路都已經分配好,很快就到你那裡。”
“很快?”安平公主冷笑,剛要呵斥,她身後的一個宮人悄悄的拉了拉她的衣襬。
公主雖然是有封號的公主,可是許晗也是一品親王,雖然說身上擔着的職務是四品的職務,但那可是實權。
更何況,前朝的事情,後宮宮眷無權干涉。
萬一許晗稟報到陛下那裡去,受責罵的只會是公主。
無奈,安平公主今日的氣有些不順,不發出來就會死的樣子,
“怎麼,本宮金枝玉葉,是爲君,讓這些臣子做點事情都不能?”
“本宮今日就是要讓她先去依蘭宮巡查!”
倦舞 說:
嗯,這個是真正的700鑽石的加更,今天差不多一萬字的更新啊,意外不意外。哈哈。
哦哦。下一次加更800鑽哦。
徐媽媽的劇情是一條副線,她會有自己的歸宿,我就想寫一個隨心所欲大齡媽媽的故事。
她的年紀就是到如今,要二嫁,同樣是個不那麼美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