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夏夜無風,明清的夜色沒有一絲雲翳。
衆人目光一呆,不知爲何白澤公子會說出“不可”二字。
白千風卻覺着快到手的兒媳又要飛了,有些不滿地看了一眼姬鈺。
凌熙也挑起了眉頭,萬萬沒想到這個絕世美男子居然會干預自己的事情,而且還是她的婚事。
雖然自己也是並不情願,可他這麼做,究竟又有什麼目的?
衆人看向淩氏阿熙,目光復雜,覺着一時之間這個姑娘居然有這麼多人關注她的婚事,甚至連白澤公子都會爲她說話,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要知道這洛陽城內有無數的女子想要與白澤公子說上一句話,都沒有這個機會,更莫要談及白澤公子會去關注於她們絲毫,那婚事就更加沒有可能了。
此情此景,淩氏阿熙的確是身份大不一樣了,這真是一時水漲船高。
姬鈺負手而立,揹着雙手作欣賞風景狀,看着前方美麗玲瓏的潔白菱花,鮮花搖曳,目光幽深,卻是一言不發,彷彿在思忖什麼。
當然,他也並不知道爲何會自己會立刻出言制止,但是他清楚,若是自己不制止的話,或許會發生更多麻煩的事情,就像棋局中,一步錯步步錯,大約會讓自己非常後悔。
而他姬鈺,從來不喜歡做令自己後悔的事情。
白千風是直腸子,終於忍不住問道:“姬鈺公子,爲何不可?”
姬鈺沉吟了片刻,勾了勾嘴脣,淡淡一笑,眸中閃過一道異彩,決定這時候說一個善意的謊言。
於是,他悠悠轉過身子,鳳眸輕擡,娓娓道來,“此事說來話長……”
姬鈺此人惜字如金,很少談論自己的生平,但聞他這麼一說,旁人頓時聽得格外仔細。
按照姬鈺慢慢道出的意思,原來當年他也是認得凌將軍的。
二人從萍水相逢,到君子之交淡如水。
而後,一步一步的,二人也算得上是忘年之交,自然是交情匪淺的,二人雖然年紀相差很大,但是卻是平輩的稱呼。
既然故人故去之後,那麼姬鈺對於他的女兒當然要有一些關照。
眼下淩氏阿熙與袁家的婚事已經退了,二人有緣無份,姬鈺從一個長輩的角度來考慮,認爲任何一個女子在這種時候內心都不會太平靜,更不會立刻接受另外一個婚約的,因此希望白千風能讓淩氏阿熙先去靜養一些時日,接着再談論婚事,一切都可從長計議。
他說的頭頭是道,言語柔和,而且極有道理。
白千風立刻被打動了,頷首,覺着這個姑娘應該先去靜養,是自己唐突了。
衆人同時恍然大悟,原來姬鈺公子是認得凌將軍的,姬鈺公子交遊廣闊,若說他不認得凌將軍那麼纔是奇怪的事情。
那麼先前他爲劍舞比賽彈琴助興,看來就是因爲這一層關係的緣故。
某些袁家人,居然以爲白澤公子是在給她們面子,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沒想到,這個淩氏阿熙還真是走運,居然這樣便與姬鈺公子攀上了關係。
不論先前淩氏阿熙在袁府做了多少驚世駭俗的事情,都比不上這一時給人心中帶來的強烈震撼。
姬鈺彎彎嘴角,目光如長輩一般,十分柔和,又接着道:“凌將軍曾經說過,若是袁家的婚事不成,則囑託我可代爲關照一二。”
衆貴女個個唏噓不已,指尖攪動着帕子,暗忖:這是在託孤嗎?
真好!她們都想當這個孤了!
姬鈺眉目宛然如畫,話鋒一轉,柔聲款款地道:“不過我還有個朋友,已經準備向她求婚了,我想那個男子纔是最適合她的人物。”
若即若離,不冷不熱,不濃不淡,這就是他姬鈺的風格。
凌熙漆黑柔亮的烏髮在額前微微有些凌亂,聽的是雲裡霧裡,恍恍惚惚,暗自翻了翻白眼,暗道凌傢什麼時候與白澤公子有了關係?還有他的什麼朋友要向自己求婚?自己認得什麼他的朋友嗎?有誰能告訴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偏了偏頭,側眸看了一眼蘇氏。
蘇氏的表情也和她一樣茫然,看來蘇氏也完全不知情。
她接着看向姬鈺,審視了他一番,幽黑雙眸睨着他,不卑不亢地道:“請問姬鈺公子,不知道姬公子的朋友是何人?”
衆人譁然,這淩氏阿熙對待白澤公子的態度還真是不夠恭敬。
眸子一側,姬鈺淺淺一笑,帶着高人的風範,居然賣了個關子,淡淡道:“等宴席結束後,過些時日,你也就知道了。”
凌熙頓時無語,在一旁輕扯嘴角。
但見白千風眼皮抽搐了幾下,一副患得患失模樣,很是不樂意道:“姬鈺公子,你說你的朋友要向淩氏阿熙求婚?然而我那犬子呢?”
姬鈺微微一笑,星空般的眸光隱隱深邃,接着道:“白將軍,年輕人感情的事情,都是勉強不得的,白將軍固然對淩氏阿熙非常滿意,但是白公子的心思又是如何呢?閣下請求賜婚的時候,可曾考慮過他們兩個人的感受,只怕白玉京公子還揹負不起這個不好的名聲。”
白千風橫眉冷對道:“不好的名聲?何意?”
姬鈺勾了勾脣,寬大的廣袖輕輕飄搖,緩緩開口道:“畢竟袁嵐與令公子乃是好友,朋友妻不可欺,哪怕是剛剛退婚的未婚妻,在這種情形下,白將軍還是莫要亂點鴛鴦譜了,以免壞了他人的情誼。”
“哦?”
“尤其令公子儀表堂堂,應是那種視朋友如手足的義氣男兒……”
白玉京在一旁扶額,他的確是朋友如手足,但視女人卻不是如衣服的。
這姬鈺公子話中……總是引人浮想聯翩。那淩氏阿熙大約覺着自己不好了吧?不過爲何自己會擔憂這個?
白千風不禁沉吟,陡然想明白感情的事情的確是不應該兒戲。
他了解白玉京,兒子是個講義氣的,而白玉京與袁嵐的這份關係也有一些特別的緣由,因爲白玉京欠過袁嵐一命,否則二人也不會有這麼鐵的關係,眼下玉京的確不宜娶袁嵐以前的未婚妻,否則還真是亂了套了,都怪自己太心急,那淩氏阿熙是個頂好的,千萬不要一會兒被人給搶走了。
小皇帝大約拖着病體太久,已是忍無可忍了,身子向後靠了靠,拿着帕子捂着嘴脣,輕輕咳嗽。
小黃公公擔憂問道:“聖上,您感覺如何?”
小皇帝擺了擺手道:“衆愛卿,朕有些累了,此事以後再議。”
小黃公公知道皇帝的意思,上前道:“諸位,既然壽宴已經結束,大家都散了吧!”
至此,大家儘管還想看點好戲,但是奈何皇帝已經疲累。他們留在此地就是大逆不道了,往常都是皇帝先行離去,衆人才能離去,怎知道聖上卻是讓他們都先行散了,顯然還有事情要叮囑,衆人不敢不從,紛紛退場。
偌大的袁府由人聲吵雜,漸漸變得悄無生息,僅餘一小部分人。
小黃公公接着拿出一個軟墊子,放在了轎子內。
小皇帝就着那墊子靠下,整個人放鬆了幾分,休憩片刻後,接着出聲道:“淩氏阿熙,我有一件事情覺着很不明白。”
凌熙脣角微微上挑,悠然道:“聖上請說。”
“洛陽城一直流傳你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女人,可對?”
凌熙明眸如盈盈秋水,大大方方地承認道:“啓稟聖上,這種傳言其實也是很對的,因爲臣女根本不懂得什麼琴棋書畫,也不喜歡什麼詩詞歌賦,而且以前臣女身子很弱,自然不可能參加貴女的詩會,那麼久而久之,在大家的眼中,臣女的確是個不學無術,一無是處的女人。”
小皇帝接着問道:“可是你懂得的這些恪物,究竟又是從哪裡學來的?”
凌熙眨了眨眸子,黑瞳圓溜一轉,決定說一個謊。
她輕輕擡起指尖掠了掠鬢邊髮絲,眼波流轉說道:“昔日家父曾經說過,凌家人乃是大雍國的忠臣,身骨寧折不彎,而且將門千金應該獨立自強,千萬不要依附於男人,但要像男兒一樣頂天立地,方顯我凌家子嗣的風骨。
而且家父一直嚴格要求我做人,暗中支持我學自己喜歡學的,而我喜歡的不過是兵法,還有這些偏冷門的恪物之術而已,家父從來不曾限制過我,也沒有給旁人說過什麼,只說爲人要低調一些。”
蘇氏有些呆怔,這些事情,她怎麼不知道。
她覺着自己就像一個愚蠢的婦人,自家夫君居然與姬鈺公子是莫逆之交,女兒也曾受到了夫君的教導,還學了什麼恪物之術與兵法,她忽然覺着自己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了!那麼這些年來,她究竟在凌家是怎麼過來的?她是外人嗎?
姬鈺聞言,一雙清泉般的眸子變了又變,嘴脣亦緩緩的勾了起來。
這些,可真是死無對證了!
小皇帝則表示讚賞道:“善。”
凌熙向前微微一禮,說道:“此刻,淩氏阿熙也有一件事情想求聖上做主。”
小皇帝一怔,“何事?”
其他人也是呆了呆,先前經過那麼多的事情,他們還沒有完全消化,又出現了白千風求賜婚的一幕,但眼下淩氏阿熙不知究竟又要做什麼?
凌熙嘴角翹了翹,表情認真地道:“我是將門千金,但也希望有一個官職,能爲大雍國做一些事情,以此來繼承父親的遺志。”
“這……”小皇帝沒想到她居然會說出這種條件。
蘇氏也震驚了!官職?女兒居然會有這樣的要求?
司徒雅與白玉京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覷。
姬鈺眯了眯眸子,這個姑娘的野心不小!
眼下,大雍國不是沒有女官,但女官最高的職務就是從四品了。
而且想要做女官的話,必須要上女學。
不過凌熙適合的職務似乎只有武職,而大雍國內,除了開國皇后那時候會有一些武職的女官,現在已是鳳毛麟角,極其罕見。
小皇帝忽然又咳嗽了起來,半晌方纔回答:“你要做女官也可以,但是也不是那麼容易,小黃公公,咳咳,你給她說一說。”
“是。”
小黃公公轉過眸子,低低說道:“凌熙小姐,咱家就先給你說一說這個做官的事情,如今七品以下的官職,只要是貴族身份,都可直接委命去做,但是七品以上的官職,都必須入學,而且通過考覈之後,才能夠有入仕的資格,總之男的要去書院,女的要去女學。”
聽到女學,凌熙有些鬱悶,沒想到這裡居然會有這樣見鬼的規矩。
想了想,覺着這個應該是開國皇后立下的規矩,與後世一樣,懼怕那些貴族濫用權力,佔據一些要職,尸位素餐。
“必須如此嗎?”凌熙沉聲問道。
“是的,這個規矩是祖輩定下來的,我們也不能打破這個規矩。”小黃公公回答。
白千風也同情地瞧了瞧凌熙道:“凌家侄女兒,說一句實話,這個世道不光是要學武纔可以,也要多讀書,譬如我們這些粗鄙的武夫,想要圖個功名,那是要一刀一劍在戰場上用命拼殺出來的,所以老夫讓白玉京也去讀書,圖的就是一個安穩妥當,你明白嗎?”
凌熙輕嘆,扶額,“多謝伯父的教導,我明白了。”
凌熙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對白千風道:“對了,聽說我父親有些舊的部下在這裡,若有機會,希望可以一一拜見他們,白伯父能否引薦?”她眼下不但要官職加身,還要一步步去拓開自己的人脈。
白千風哈哈一笑,摸了摸後腦道:“好說,日後你就會慢慢遇到他們了。”
凌熙回答:“多謝。”
白千風提出建議道:“不過眼下,讀書纔是正途,你一定要選個好書院。”
小黃公公眸子一彎,接着說道:“凌熙小姐,好在白澤公子在這裡,他可是各大書院最當紅的人物,任何書院的院長都會給他一個面子的,你去哪裡,他都會介紹安排。”
凌熙轉過眸子,淡淡看了看姬鈺,“那就有勞姬公子。”
“既然如此,我會安排一個好的書院。”姬鈺淡淡一笑,目光溫柔地說道。
蘇氏則在下面激動不已,雙手捏拳。
甚好,甚好,她的女兒終於可以去女學了,這是她多年的心願。
蘇元元與蘇雙雙又是羨慕,又是妒忌,她們二人努力甚多,方纔考入女子書院的,淩氏阿熙還真的是運氣太好了,不過二人想到自己有這樣的親戚,也是一件體面的事情,畢竟蘇家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思及此,也就漸漸想開了。
“小黃公公,那麼官職要如何安排?”凌熙問道。
“尋常的職務,回去後,咱家可以找戶部的人安排。”小黃公公說道。
“我明白了,只是我該如何去找戶部的人?”凌熙出言詢問。
“既然你已經決定這麼做了,可以先來宮中尋咱家,這是令牌,只要拿着這個給門外的侍衛,就會有人稟報咱家。”小黃公公拿出一個銀色的牌子交給了凌熙。
“多謝小黃公公了。”凌熙接過了牌子。
“淩氏阿熙,你記着,以後你要好好地去參加女學,多學一些本事,方纔可以爲大雍國效力,可記住了?”小皇帝叮囑一句。
“臣女記住了,多謝聖上對淩氏阿熙的厚愛。”凌熙淺笑。
“對了,不知道老師準備給淩氏阿熙安排怎樣的學院?”小皇帝忽然看向了姬鈺。
眼下,衆人都最在意這個,“是啊!她應該去何處?”
姬鈺沉吟了片刻,修長的睫毛微垂,淡淡說道:“本來,淩氏阿熙直接去洛陽女學就可以了……”
言外之意還是不可以。
“那姬公子是何意?”凌熙一雙嫵媚動人的眼波深深凝視着姬鈺,任何男人在她迷離眼波的注視下,只怕百鍊鋼也會化作繞指柔。
姬鈺蹙了蹙眉,心中有些波瀾起伏,卻是覺着一個女子這麼出去,不妥。
就是那修顏膏,也無法遮掩住這一雙明麗的眸子。
“其實她應該先去清涼書院,那裡有一些紮實的東西去學。”姬鈺鬼使神差地說出這麼一個地方。
蘇氏的臉色有些陰沉,清涼書院都是寒門子弟,而且很多老師都是尋常人,甚至男多女少,那些人都懶懶散散的,凌熙怎可以去那裡?
“此後,她可以去戊等的班級。”
“咳咳。”連司徒雅都忍不住咳嗽起來。甲乙丙丁戊,戊等,當然是末等。
“當然,如果學的好了,隨時可以去女學。”姬鈺黑眸幽幽,儼然一副看不上對方學識的樣子,當然這也在衆人的意料當中,淩氏阿熙雖然懂得恪物與兵法,卻唯獨少了文人的涵養,真是路漫漫其修遠兮。
凌熙也揉了揉額頭,覺着自己人生與官路坎坷。
尤其是上學,還真是很麻煩的一件事情。
此刻感到懊惱的人不止是淩氏阿熙與蘇氏,還有袁公。
袁公本來覺着只要能退婚,什麼都好說,他完全不想要這樣沒有背景一無是處的女子做兒媳,根本就是毫無助力,然而當他看到淩氏阿熙居然懂得製出武器,這在軍方是極其罕有的人才,這時候他恨不能從長計議,把說出去的話都收回來。
然而,說出的言語如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
回去的路上,蘇氏一臉激動,今兒她的心情還真是大起大落,大悲大喜。
起初女兒退婚的舉動讓她大吃了一驚,甚至對方不肯做袁家的義女,又頂撞了袁公幾句,這些舉動都差點嚇的蘇氏險些發狂,沒想到現在女兒居然成爲了真正的貴女,而且還是聖上欽賜的,日後還可以去女學讀書,乃至還有官職。
凌家的名聲也會更上一籌,這是一個接着一個的好消息。
但蘇氏總是覺着不舒服,因爲她覺着自己好像成了一個邊緣人,那死鬼夫君居然瞞了她那麼多的事情,她忍不住道:“你這個孩子,什麼時候揹着我偷學了你爹的本事?居然敢和袁家的人對着幹,你這孩子太不知道深淺了。”
蘇氏把不滿都發泄了出來,“以後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樣子,大家閨秀學的是琴棋書畫,我知道你不喜歡這些,但哪個男人喜歡舞刀弄劍的女人?”
“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嫁人,做官有什麼用?以後你還是要讀書,大學,論語,中庸,這些書都是你應該讀的。你看看雙雙和元元,兩個人在女學裡受益匪淺……你這樣不在意自己的名聲可是不好。”蘇氏路上絮絮叨叨起來,一發而不可收拾,這個可憐的女人總是覺着自己好像被矇蔽了,這種感覺太不好受。
杜娘子卻已聽不下去,咳了咳,“小姑,別說熙兒了,這一日她做了那麼多事情,這孩子有主見的好,當了貴女,還有官做,若非如此,日後還不被人揉捏?”
蘇氏卻不滿道:“名聲纔是最重要的,她還要嫁人。”
不過,凌熙並不在意什麼名聲。
她冷笑,這個年頭,生存永遠纔是第一位的。
……
當衆人回到蘇府後,凌熙眸光微微一側,便看到一個熟悉的男子身影,如蘭芝玉樹般站在門前。
她微微一怔,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他居然會在這裡。
男子華衣翩然,風度翩翩,對着長輩施了一禮。
接着起身,優雅地擡眸一笑,淡淡說道:“表妹,我是來接你的。”
說來,他的兩匹夜照白的速度極快,而他在易容之後,已經在此地等了半晌。
蘇氏對蘇無忌很是放心,而且對他的印象極好,覺着此人是個翩翩君子,凌熙跟着他一定會學到一些有用的東西,隨意地叮囑了二人幾句,立刻回了院內休息。今兒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一時之間還是有些難以消化,她要想通想明白纔可,否則夜裡會失眠。
當然,長輩們也時常會被一些道貌岸然的僞君子欺騙,譬如眼下。
“無忌表兄,有事?”凌熙嫵媚一笑,擡手理了理一綹滑下的黑髮。
同時,她想起了在袁府發生的一切,自己依然佔據了蘇無忌諸多的功勞,所以凌熙對於這個表兄自然是非常感激的。感激歸感激,同時在心中也生出了諸多的疑慮,但是卻不知道從哪裡開口詢問,因爲天色已經很晚。
“嗯,有事,先走吧!”走到她面前,蘇無忌彎了彎嘴脣。
他看着她美麗的容顏,想起她今日在袁府的表現,還真是可圈可點。
但是可惜自己姬鈺的身份無法與她靠得太近,也只有成爲表兄的身份,才能靠近一些。
忽然,他迅疾如電地伸手,在她額頭上輕輕的一彈,幽幽一嘆,感受到指尖那吹彈可破的肌膚,清涼、美好、滑膩,方纔有了一種近在咫尺的真實感。
凌熙雖然心中不滿,但對於他彈額頭的動作,已經絲毫不以爲忤。
當然,凌大小姐也沒有發現這個現象也是有些危險,至少說明她已經對這個男人幾乎不設防了,眼下凌熙對於這個男人還是非常信任,她眉目一轉,接着淡淡說道:“表兄找我做什麼?”
蘇無忌笑了笑,曼聲說道:“鏢局的人不放心你,不知道你今日究竟如何了,但是他們得知你已經有了貴族的身份,而且受到了聖上的褒獎,這時候都在酒樓中等你。”當然這些都是姬三傳來的消息,而他只是想要一個與她見面的理由而已。
“原來是他們!”凌熙眸光瀲灩,心中隱約有些感動,不知不覺中,這些鏢局的人漸漸就像她的親人一般。
“上馬車吧!”蘇無忌優雅地伸出一隻手臂,向她發出了邀請。
“好。”凌熙拉着他的手臂,上了馬車。
二人坐着馬車徑直去了酒樓,一路上,蘇無忌只是淡淡地問了幾句壽宴上的事情,彷彿興趣缺缺的樣子,時常顧而言他,讓凌熙一時無法找到話題去談論更多的事情。
當二人來到了南城,南城最好的酒樓都被蘇家冰飲給包了下來,那酒樓的老闆甚至給他們破天荒打了一個五折的優惠價格。
當二人剛剛踏入酒樓,就聞到一股酒味飄然而至。
凌熙雖然在酒宴上已經品嚐了諸多美酒,但是發現自己這具身體倒是深不可測,千杯不醉。這一點讓她覺着非常詫異,至少她目前根本沒有感覺到那麼一點醉意。
但蘇無忌卻望而卻步,他不喜歡這種氣味,此酒太劣,姬三知道公子有潔癖,尤其是不喜歡這種濃重的酒氣。
於是,蘇無忌一個人坐在閣樓的一個雅間內,並不涉足凌熙的酒宴。
便看到,對方的門緊緊關着,可見蘇無忌有多麼不喜歡這種場合。
鏢局的衆人得知凌熙已經被御賜爲了貴族,而且還當衆退了袁嵐的婚事,拒絕做袁家的義女,個個都拍手稱快。
而在衆人得知林鐵匠當了家奴之後,個個都表示不服,接着表白了自己的誠意,他們也願意成爲凌熙個人的家奴。
接下來,一個個都拿出紙筆,換掉原先的契約,由良民換做了家奴,準備翌日就去衙門裡面公證一下。
接着大家皆大歡喜,又挨着給凌熙敬酒。
一名最靠近凌熙的男子直接站起來,拍着胸膛,粗聲說道:“淩小姐自從辦了這個蘇家冰飲後,我們這些人全部都跟着享福,家裡的日子好過了,甚至還有一筆不菲的積蓄,凌熙小姐常常爲小的們着想,小的們都知道,以後凌熙小姐讓我們怎麼幹,我們就怎麼幹,俺這粗人別的不行,手上這點本事以後都交給淩小姐處置了!”
凌熙抿了一口酒,瞥了對方一眼,笑了笑。
此人叫楊震,也是當初九個人當中的一個,頗爲熱心,現在已經算是凌熙手下的鐵桿。
楊震這麼一說,小林子與陳超也是重重點頭,“我們爲凌熙小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酒樓中真是非常熱鬧,人人都吆喝着喝酒,以後凌熙說什麼,他們就怎麼做。
凌熙笑了笑,“多謝,不久,就是野外約戰了,只要大家齊心協力,共同對付了那一批人,洛陽城內也就算是掃蕩得乾乾淨淨,以後我也不會虧待各位的。”
衆人紛紛點頭稱是。
這時,一個人跑上來道:“淩小姐,天狼幫的人也來了。”
“那些軟骨頭的,這時候跑來作甚?”楊震一臉的鄙夷。
“是啊!一羣膽小怕事的東西。”
“無事,讓他們過來,看看他們出什麼幺蛾子。”凌熙語氣淡淡。
隨後,天狼幫衆人紛紛上樓,他們也是很快得到消息的,這次衆人居然都是消息靈通。
副頭領上前道:“恭喜凌熙小姐,已經成爲了貴族,以後我們天狼幫也絕對是誓死跟隨淩小姐的。”
“很好,不久後的約戰,的確需要諸位。”凌熙語氣柔和。
“我們帶來了一些美酒,希望凌熙小姐笑納。”
“好。”凌熙沒有拒絕,這就是把酒言歡,握手言和的意思。
眼下,衆混混也表示自己想要加入奴籍,但是這些人凌熙瞧不上眼,自然也沒有與他們立下什麼奴籍,只是和他們立下一些新的合作契約而已。
酒過三巡,一羣人吵吵鬧鬧,紛紛誇下海口,準備如何對付約戰,飲酒時也不亦樂乎。
鏢局的人看不上天狼幫之人,便想法子灌醉了對方。
但見你來我往,酒罈子亂飛,划拳聲,叫罵聲。
於是乎,當蘇無忌雙手負在身後,屏着呼吸走出雅間時,看到的就是一個混亂的場面,衆人全部躺的躺,醉的醉,橫七豎八倒了一地。他伸出手,揉了揉額頭,忽然後悔爲何要帶那個姑娘來到此地了!這一切都是在他潔癖的承受範圍之外。
好在屋中有一個人是坐着的,此人便是凌熙。
凌熙依然直直地坐在桌前,指尖拿着一杯美酒,慢慢晃動着,讓酒水碰觸更多的空氣,姿態有種說不出的嫵媚。
蘇無忌搖了搖頭,他不禁輕嘆,這個姑娘真是好酒量,在宴席上就已經喝了不少,在此地大約也是喝了很多,但是舉手投足還是這麼優雅,他淡淡道:“真是衆人皆醉,你獨醒啊。”
凌熙一言不發,面無表情,眼神也清澈極了。
蘇無忌道:“你和我來,我們回去了。”
凌熙看着他,低低地道:“好。”
他淡淡道:“和我走。”
“好。”凌熙果然起身,一步一步跟着他走去,腳步沒有絲毫的輕浮,就像正常人一樣。
蘇無忌看着她的腳步,又是一嘆。
姬三站在外面,看到凌熙跟着白澤公子出來,輕嘆一聲,“公子,您就把她一個人帶出來,其他人難道都不管了?”
蘇無忌面無表情地道:“你去給那老闆一些銀子,讓他照看那些人,總之我不能把她一個人和一羣醉鬼放在一起,也不可能讓她去照顧那一羣人。”
姬三揉了揉額頭道:“公子真是體貼。”
蘇無忌緩緩回眸,“上馬車。”
“好。”凌熙的眸子如寶石般璀璨迷人,慢慢向前走去,優雅地上了馬車,一言不發。
先前在酒樓內,空氣中都是酒香氣息,蘇無忌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此刻卻是不禁凝眸,這姑娘真是渾身上下都帶着酒味,讓他很不喜歡,而這種味道絕對不應該出現在他的馬車內,更不該出現在一個漂亮的女孩子身上。尤其是他的未婚妻,絕對不該是這種樣子的。
“把外面的衣服脫掉,丟出來。”蘇無忌已忍無可忍,命令地說道。
“好。”凌熙依然淡淡說道。
馬車內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快一件深色曲裾從裡面拋出,上面的寶石閃耀奪目,若是丟在外面,豈不是明日要在此地發生一場你爭我奪的血案?姬三一臉的鬱悶,連忙上前收了起來。
這個姑娘居然如此聽話?蘇無忌凝眸,指尖一緊,隱約覺着有些不對之處。
不過對方目光很清醒,沒有任何喝醉的跡象,想必應該無事。
蘇無忌目光如雪,站在外面深深吸了口氣,待到周圍的酒味散去,方纔慢條斯理地上了馬車,隨後看到少女優雅無比地坐在馬車內,不知道在想什麼心事,一動不動。
甚至連馬車內的水果也沒有動,一眼望去,少女裡面的衣衫不是白色的中衣,而是奇怪的薄裙,那細細的帶子順着肩膀滑了下來,露出一段迷人的香肩。
一個大家閨秀居然會當着一個男人穿着這種衣服,而且面無表情地坐着,甚至脫掉了鞋子,一雙赤着的玉足輕輕擱在毯子上,肌色雪白晶瑩,十個腳趾如迷人的花瓣,在燭光下竟透着如珍珠般的光澤。
這是一雙極致誘惑的赤足,倘若放在銷金窟,也是價值不菲的玩物,就是瞧一瞧,也可以日進斗金,連同那露出的精緻小腿會讓人想要目光朝向深處望去,去想象那最深處的旖旎風光。
蘇無忌不禁擰了擰眉,幸而這個地方沒有其他的男人瞧見。
他隱隱有些奇怪,走上前去。
卻意外發現她的目光好像並沒有看向自己。
他伸出手指,五根修長的指頭在她面前晃了晃,發現眼神沒有聚焦,莫非……這是……
——喝醉了!
------題外話------
有親問吃醋的問題,以後凌熙會去清涼書院,女扮男裝,那裡可是男人多多,某些人很容易吃醋
......交流,吐槽,傍上書院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