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人,月色迷離。
這時,馬車的帷帳被人挑起。
那是一隻骨節均勻的手,修長,晶瑩,若玉。
就是同樣身爲男子的周桓看到這隻手,都覺着完美無缺,無可挑剔。
凌熙一眯眼,只消一眼,就覺着眼前一片玉雪飛花似的明麗。
她再一次本能的感覺到,這個白衣男子應很不簡單。
男子優雅地探出身子,簾後露出大半面容,但可惜身姿籠罩在淡淡霧色中,朦朦朧朧,令人無法窺得全貌,只瞧清了六分。男子面容恍若皎皎月華,黑髮垂腰,墨黑長髮用白玉簪輕綰,整個人兒如同皚皚雪峰中那最完美的冰雪雕琢而成,眸子更如深不見底的漆黑幽潭。
凌熙在心中“嘖”一聲,不禁感慨萬千,饒是自己見慣了各地時尚界的絕頂美色,對於美男有着強大的免疫力,也不由得挪不開眼睛。
她在奇怪一個男子怎能生的這般好看?生的如此完美?凌熙曾經看到古籍上形容美男爲“驚鴻一瞥”、“如圭如璧”、“人中玉”、“國中璧”等詞彙,以爲是一種藝術與視覺的相得益彰,但眼前的男子卻無法用任何的言辭來形容其完美。
甚至,眼前男子已不能用“美”的言語來形容。
那通身的黑白素色,宛若墨畫,如斯清淡,如斯雅緻……
那是一種渾然天成的韻味,如一滴濃墨落入水中,幾許浮沉。
暈染出千種的變幻,萬般的意境。
通身有着無盡的磁力,將衆人的目光都粘在他身上,影兒映於眼,留於心。
就是蘇氏姐妹甚至已忘記了自己所處的境地。
看直了眼,看紅了面,心跳加速。
所有人中,只有凌熙的目光充滿了理智與純欣賞,靜逸站立在原地,眯着眸子。
男子立刻留意到凌熙與衆不同的目光,淡淡地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沒想到只消一眼,竟也讓她強大的心臟也漏跳了半拍。凌熙忍不住腹誹:好一個絕色的美男子,好一個絕世禍患!
這時男子已低下了頭,叮囑前面的御夫幾句,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了清雅的韻味。
不過欣賞歸欣賞,凌熙卻伸手繞了繞髮絲,很清楚這種男人只可遠觀,千萬不要動了傾慕愛慕的心思,否則只會傷了少女的一顆芳心!
目光微微一側,凌熙的目光瞧向了一側的蘇元元與蘇雙雙。
兩個姑娘已是面容羞澀,兩眼含情脈脈地快要滴出水來,久久回不過神,只差被人唸叨一聲魂兮歸來,儼然是一副春心萌動的模樣。
“他是誰?”此時,蘇家護衛已經有人議論。
“不清楚,應是袁家看重的人物。”
“不知道此人與周桓有關無關?”
怎知道,白衣男子再次回了馬車內,端身正坐,開口說話的卻是馬車前的御夫。
他目光一瞪,冷笑一聲道:“周管事,閣下真是好大的威風。”
周桓一怔,忙斂起了氣焰,“不敢,不敢,是對方欺人太甚。”
“那你有多少人?他們有多少人?”
“這個……”
“對方也是袁世子的未婚妻,你這麼做不是奴大欺主?”
“她……也不知身份是真是假。”周桓狡辯。
御夫接着道:“但閣下一路上耽擱着,這次還要耽擱多久?”
周桓臉色一陣青,一陣紅,“不耽擱了,我們這就走。”
目光看向白色的馬車,他很快冷靜了下來,吩咐衆人列隊。
吁了口氣,周桓捂着頭部的傷口,血液順着指縫流出,恨恨地看了一眼凌熙。
這個女人,一開始就激怒自己,用弓箭射傷自己,卻讓自己落入到了她設下的陷阱中,還讓袁家揹負上一個不仁不義的罪名。
袁家現在招攬天下名士,最注重一個“名”字,若傳出袁家派人殺害世子未婚妻的消息,還有什麼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袁家的傳言,他豈不是要被袁家凌遲而死?甚至於萬死不辭,自己還真是小覷了淩氏阿熙。
“駕!”御夫忽然一揮袖,鞭子一甩,兩匹夜照白飛快前奔。
“快些,快跟上。”周桓回過神來,有些焦急,好不容易請來這尊神,可別惹惱了人家。
忽然,呆怔的蘇雙雙驚呼一聲,“白澤,那馬車背後居然繪有白澤。”
蘇元元面色一變,高聲道:“天吶!他就是白澤公子。”
凌熙目光一轉,緩緩看向馬車上的圖案,見背面正繪着一隻白澤。
隱約中,覺着這一幕似有一些熟悉。
彷彿有文字出現在她的腦海,卻又彷彿伸手觸之不及。
接下來,很快從原主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關於白澤的記憶,打斷她的思路。
傳說中,白澤神獸能夠口吐人言,知曉萬物之情,然而蹤跡神秘,無人能知,若當世有聖賢治理天下,纔會奉書而至,而這種神獸代表着非常特殊的意義,其他的名門貴族也絕不敢用,只有姬家一位公子敢於把白澤當作馬車上的飾物,提起原因,大概要推溯到二十年前。
一夜,先帝曾在夢中見到白澤出現在東方,落往姬府。
而後,有男童在姬家極其突出,成爲年輕一輩中的翹楚。兩歲識文斷字,三歲擅長詩詞,五歲就成爲了國手,十歲被聖上封爲白澤公子,十五歲成爲太子之師,如今被人稱爲鬼才,國士無雙,風骨奇佳,正可謂是風光霽月。
怎知三年前,先帝暴亡,太子登基。
白澤公子立即請辭,急流勇退,返回潁川,從此深居簡出。
如今,在民間都在流傳着“得白澤者得天下”的傳聞。
是以,白澤公子一直是各大世家諸侯招攬的對象。
這次袁府邀請了白澤公子,自然是爲了這個目的……
袁家的野心已經彰顯。
前方……寶馬,華車,白衣,疾馳而去。
此情此景,白色人影兒若輕雲出岫,於塵世間纖塵不染,時間在這一時刻都已停止,傾世的風華鐫刻於人心。
百世繁華,一川煙雲,萬古紅塵,春秋大業都在一簾雨夢中淪爲了塵埃與幻夢。
恰是個,千里浮雲,玉袖招,傾倒衆生,夢沉淪。
天地間,唯有此一人而已。
……
看着袁家部曲離去,蘇家姐妹有些失落地看着前面的黑暗。
腦海裡都是一輛白色的馬車,二女咬着嘴脣,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蘇家姐妹與凌熙截然不同的模樣都被蘇老爺瞧在眼中,他搖了搖頭。
握緊雙拳,蘇老爺面色鐵青地說道:“可惡,原來袁府的周桓管事真不是個東西,周家向來惡貫滿盈,滿腹黑水,周桓這次居然對我們蘇家商隊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就這麼若無其事的走了,實在是便宜了他們。”
周圍的鏢師目光掃過同伴的屍體,感覺到揪心的痛,淚流滿面,“我們這些兄弟同甘共苦,出生入死,然而幕後黑手卻在逍遙法外,恨不能把周桓五馬分屍,挫骨揚灰。”
衆人長吁短嘆,雖深惡痛絕,但又束手無策。
畢竟,周桓身旁的人太多了。
撿起弓,指尖彈動,弓弦錚錚地響了兩聲,凌熙淡淡道:“大家稍安勿躁,雖然沒有證據能證明周桓他都做過什麼,但對於惡人,不能姑息。”
蘇老爺驚詫地看向凌熙道:“熙兒,你要做什麼?”
凌熙擡起眼眸,睫毛翹起,“有些事情不能明處去做,但是可以暗地裡來做,我要十個人,諸位有誰信得過我的,就和我出去一趟,我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結果。”
“淩小姐,你看我如何?”一個護衛立刻自告奮勇的站出來。
“淩小姐,還有我,還有我。”
“我也是。”其他幾人也一同站出。
“很好,但你們要完全聽從我的指揮。”凌熙回眸,看向衆人。
“放心,我們都聽您的。”十人異口同聲。
“如此,你們十個人跟着我,這次蘇家皇商的生意會照做,你們也會得到額外的報酬,就是日後想留在蘇家也可。”凌熙眉目流轉,淡淡道,“至於周桓,他對諸位做過什麼,諸位都可以一一的回報給他。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