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深深嘆了口氣,對他們道:“我不懂你們年輕人腦袋裡究竟想些什麼。但靈均,你不要忘了,慧中才是你的妻子。爺爺希望你能在短期內,處理好這兩方面的關係。”
唐老爺子說着,挺直了腰板站了起來,對藍茉道:“靈均是有婦之夫,我希望你慎重考慮。一個月後,我再來問你。”
“爺爺,我知道!我知道我是個第三者,但我是真心待靈均好的!我敢說,慧中姐她待靈均,及不上我的一半。”藍茉熬不住,到底又將沈慧中給搬了出來。
唐老爺子被這話激怒了!他轉過身來,警告藍茉道:“慧中是唐家的人,她是唐家的媳婦!你不能和她比較!如果你真的有廉恥,請你現在就離開靈均,我會補償你一筆錢,此事就算了結。”
藍茉也是個擰性子,聽了這話,連連搖頭。不管怎樣,不管是誰,都不能叫她離開靈均!她變了一副神色,堅定而又執拗地道:“不,爺爺,我不要錢,我只要靈均。什麼都不能將我和他分開!”
唐老爺子聽了,不禁厲聲道:“姑娘!你確定要這樣?”
“是的,我確定!我和靈均真心相愛,爲什麼不能在一起?只要慧中姐她願意,她可以選擇和靈均離婚!”藍茉擡起頭,扯住靈均的胳膊。
唐老爺子聽了,想了一想,就呵呵呵地笑了。“姑娘。只可惜靈均和慧中都不肯離婚。雖然他們的婚姻出了點問題,但並未到不可救藥的地步。”老爺子說完了,方大步走了。
藍茉一聽,心裡更是吃驚。什麼?慧中姐不肯離婚也就罷了,怎麼靈均竟然又不願意離婚呢?這其中到底有什麼原因?
“靈均,你爺爺的話是不是真的?你真的不願和慧中姐離婚?”藍茉既驚且惶。
唐靈均聽了,也皺着眉。本來,今天帶着藍茉來見爺爺,他都想好了,有什麼話題自己出來擋的,可說着說着,自己倒像無事人一般,在一邊乾坐着了。
藍茉問他爲什麼不願意離婚,其實他也不知道。潛意識裡,他就是不想這樣放過他,不想以後再也見不到她,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之前有一件不當寶貝的東西丟了,心裡也不想的。可過了一段時間,陡然地發現那件寶貝又回來了,不經意看了幾眼,卻覺得它比以前更好看了,更令他心動了!不是失而復得的驚喜,卻是珍珠去塵的驚豔和詫異!
重返唐家大宅的沈慧中,別具魅力,雖然他自詡沒愛上她,但卻忍不住有意無意地想多朝她靠近。
看着唐靈均猶豫沉思的神色,藍茉更是心神不定了。這樣神情的唐靈均,令她陌生。
唐靈均深深地嘆了口氣,對她道:“藍茉,我只是不想就這樣便宜了她!反正,我也不會碰她。我和她,還是勢如水火。”
他的話,並不能藍茉心緩。何況,她本就是多疑的人。“靈均,你是不是騙了我?你是不是一邊和我在一起,一邊又和慧中姐保持婚姻,好坐享齊人之福?”
藍茉的報復心極強。如果唐靈均真的背叛了她,那麼她也一定不讓靈均好過!至於沈慧中麼,她更是不會讓她好過!她最不願看到的,就是重生歸來後的沈慧中,和唐靈均舊情復燃,二人摒棄前嫌,重修舊好。那麼,她藍茉又算得了什麼?她陪在靈均這麼久,就是一隻可以踢來踢去的皮球嗎?她當然不甘心自己會得到這樣一個下場!“靈均,你敢發誓嗎?”
見藍茉的神情鄭重,唐靈均便嘆息道:“我說不會,真的就不會!你該相信我,以後再不要這樣疑心了!如果你不相信我,那我們這三年又算得了什麼?”
唐靈均這樣說,一爲讓藍茉釋懷,二爲再次肯定自己。是呀,如果自己真的不愛藍茉,爲什麼以前會那樣對待慧中?
見唐靈均真的要賭咒發誓了。藍茉便也嘆了口氣,對他道:“靈均,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不願離婚的理由,聽起來真的讓我不放心。你是一時不願離婚呢,還是以後就此不離了?”
“當然會離,只不是現在。”唐靈均說着,又蹙着眉頭道:“我不願意現在就離,只因我覺得沈慧中身上有許多許多的疑團。她言行舉止,總讓我覺得不對勁。但具體哪裡不對勁,我卻又說不上來。”
藍茉聽了,靈感一閃。趕緊就道:“是呀是呀!靈均,你說到我心坎上去了!打她回來後,我見了她第一眼,我就覺得她很不對勁。”
唐靈均聽了,就點頭道:“所以,我纔不急着要和她離婚。總要等我將事情弄清楚了!”
他這樣一說,的確令藍茉的心放緩了不少。她想了一想,又道:“那——你爺爺剛纔那樣一說,實在是叫我灰心。只怕我以後,真的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你不用多擔心,畢竟腳長在我自己身上。我爺爺也不過來警告一聲,但具體還要看我怎麼做。你放心,這陣子咱們先低調一點,等我再和我爺爺說些好話!”唐靈均說這話時,聲音軟綿綿的。對此,他心裡有多少自信,他自己知道。
其實,就算唐靈均不說,唐老爺子怎樣反對,藍茉也是不會放棄的。她這樣一說,無非是爲了故意試探他罷了。
唐靈均將藍茉送回麗水灣公寓。藍茉剛到公寓門口,馬淑芳不放心,想來想去的,還是決定給藍茉打個電話。
“藍茉呀,今天——老爺子沒有爲難你什麼吧?”馬淑芳見老爺子回了來,面無任何表情,看不出什麼好壞,也不敢向前詢問。
“沒有,阿姨,一點沒有!爺爺待我可好了!”藍茉說着,還故意甜甜一笑。
“是嗎?”馬淑芳又不確定了。本來,她的心可是爲藍茉懸着。
“是呀!爺爺挺和藹可親的,和我聊天,聊人生感悟呀之類的。”藍茉是故意要這樣說的。
馬淑芳聽了,眨巴眨巴眼兒,就慢慢笑道:“是嗎?靈均呢?”
“阿姨,靈均就在我身邊呢,阿姨,您要和靈均說話嗎?”
“不用不用。阿姨就是不放心你。阿姨以爲,老爺子見了你,會叫你離開靈均。這一晚上啊,我的眼皮可是直跳個不停,就擔心你們衝撞了老爺子。”
“沒有。爺爺也沒有說就叫我現在離開靈均。我想,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爺爺總是會知道的。”
馬淑芳一聽,心裡極滿意,她點頭道:“是呀。你這孩子,真會說話。你先忍忍,總有一天,老爺子會明白你的好的。他沒有明說,你就一直待在靈均身邊好了。”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阿姨,那我先掛了!”
“嗯,早點休息。”馬淑芳說着,萬分感慨地掛了電話。
“我媽打的?”唐靈均輕聲問她。藍茉一言不發,只是點了點頭,將身子緊緊伏在他的懷中。半響方道:“今晚,你又要走了,是不是?”她的心裡充滿了不捨。
唐靈均聽了,就撫摸着她的長髮道:“藍茉,你再忍幾天。”
藍茉聽了,就苦笑說道:“我知道的。好了,你回去吧。這會,你爺爺只怕正在家裡等着你呢!”
她這樣一味以退爲進,更是令唐靈均動容了。他心裡沉沉一嘆:唐靈均,藍茉這樣對你,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何必還要一心去窺探沈慧中的情感呢?她對你除了深深的厭惡外,並無別的。唐靈均,你不該這樣貪心,有了藍茉,卻又對慧中動起情愫來!
這樣想着,他覺得自己更虧欠藍茉了。“好了,你進去吧。我的確該走了!短暫的分離後,咱們會長久地在一起!”唐靈均安慰她。
藍茉一聽這話,便將身子從唐靈均的懷中抽離出,淡淡糾正道:“不。靈均,我們哪有分離?晚上不能見,上班也就可以見面呀!只要你不對慧中姐動心,我怎麼都是願意的!”藍茉說着,又在唐靈均的脣上印上深深一吻。
唐靈均便也趁勢低頭吻住她。二人繾綣了二十分鐘後,唐靈均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麗水灣公寓。
二十分鐘後,唐靈均驅車,返回唐家大宅。剛到門口,他就發現馬淑芳立在門口,等了他好久了。他不耐煩地下車,對她道:“媽,你何必等我呢?”
“靈均,我不放心呀!我擔心藍茉那孩子哄我。你和我說真話,今天老爺子是不是狠狠責罵了她一通?”唐靈均就道:“媽,你是要聽真話呢,還是假話?”
“你這孩子,媽媽想聽的當然是真話!”
“好,那我告訴你。爺爺很不喜歡藍茉。但爺爺也寬限了她時間,並沒有叫她立即離開我。”唐靈均又道:“不過,爺爺也看出來了,我和藍茉是有真感情的。”
馬淑芳一聽,臉色果然陰沉下來。想想她又嘆:“我就說,藍茉這孩子是哄我的。她是不想讓我擔心。這就是她善解人意的地方。”她看中藍茉,當然不會讓她離開靈均。該離開的,是沈慧中才對。如果,藍茉真的能順勢懷上一個孩子的話,那麼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好了,媽,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的事了。”
“什麼叫不用管你的事?我是你的媽,你的事我能不管麼?你以爲我想管?”馬淑芳又絮絮叨叨道:“你爺爺那話裡有漏洞。你和藍茉還是有機會。只要她懷孕了,那你爺爺也就沒有辦法了!”馬淑芳說着,這才從兒子身邊離開。
這一晚,秀中睡不着,想來想去,她便去了後院的桃園,散步排遣。遠遠地,她就聽見了車庫有車開進的聲音,她蹙了眉,料想這該是唐靈均的車子。
今晚也是怪異,小叔回來後,簡單吃了晚飯,他早早地就離開了飯廳,要回他自己的屋子。也是奇怪了,唐斐年話少了,自己就更該自動和他保持距離。但見他一個人悶悶的,反更想和他說話了。
唐老爺子此時已提前去南苑飯店了。靈均自然是帶了藍茉前去見老爺子。馬淑芳神神秘秘地只在她的小廚房裡吃飯。唐茂年出去赴飯局去了。
見小叔要走,秀中不禁叫住他:“小叔——”
“怎麼了?”唐斐年輕輕回頭。
“沒怎麼。就是想找人說說話。”她看了他一眼。
“在這宅子,還是呆得氣悶吧?”
“也不是。我只是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不好預感。”秀中淡淡道。
“是嗎?不要多想。”想想,唐斐年又道:“現在這個時候,老爺子已經在和靈均和藍茉談話了。”
秀中聽了,就輕輕說道:“小叔,你認爲事情會怎樣?”
唐斐年聽了,就搖了搖頭,咬着脣,思怔道:“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結果如何。”
“秀中,你希望藍茉離開靈均嗎?”唐斐年問了一句。
“如果我說不希望,小叔你相信嗎?”
“呵呵——你們的婚姻,真是奇特。不過,我相信你說的話。”唐斐年心裡沒有說出的是:慧中,你返回大宅,自然是爲了報復靈均和藍茉,你計劃還未實行,哪裡會輕易讓藍茉離開呢?
“小叔,不如你陪我走走吧。”秀中懇請。
“不了。我要回房了。你自己隨意走一走,也是一樣的。”唐斐年對她微微一笑,就離開了。沈秀中便深深了嘆了口氣,信步朝桃園走去。
其實,在她的思維裡,桃樹桃花象徵着的一直就是愛情。唐老爺子將這座桃園贈給她,總讓她以爲:老爺子希望她感情方面能順利如意。
但她清楚地知道,這進了唐家,邂逅了唐斐年,她的感情之路想要平坦,是不可能的了。
剛入桃園,夜空中拂來的桃花清香,和着淡淡的清風,令她沉悶的心情,漸次好了一些。
桃花叢中,不時有陣陣鳥鳴傳來。在這寂靜之夜,聽着這悅耳的鳥鳴,只如動聽的音樂。慧中漫步在桃叢中,默默地就念了一首詩:“人閒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但說了出口,覺又覺得不那麼妥當。
明明眼裡看到的是桃花,此刻不是八月中秋,又哪裡來的桂花?今天這晚上,自己獨自一人,在這裡靜坐沉思,忽令秀中覺得,原來是個多愁善感的人。
唐靈均和藍茉的破事,她不關心。馬淑芳對自己的冷言冷語,她不會放在心上。她心裡有了人,但對誰也不能說,就是這樣深沉的壓抑的感情,令她心裡充滿苦痛。
不知何時,她的身邊就緩緩走來一人。就着皎潔的月光,秀中輕輕回頭,她訝異地發現,這走來的人,竟然是唐老爺子。唐老爺子從南苑飯店見過藍茉後,已經回來了。
她趕緊說道:“爺爺,您回來了,您怎麼還沒睡?”
唐老爺子聽了,就淡淡道:“我一向睡得很晚。可能是年紀大了的緣故。”
“爺爺,早睡早起身體好。”秀中朝他走近,不禁想攙扶住他。唐老爺子就嘆:“秀中,你是個好孩子。今天我見了藍茉了,這姑娘和靈均是真有了感情了,一時半會的,恐怕不會離開靈均。”
這感情之事,最是難處理。即便他強迫靈均離開藍茉,但二人私下又偷偷見面的話,還不是一樣地藕斷絲連?唐老爺子想想,還真的是頭疼。
“慧中呀,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想離開靈均的話,爺爺也不會阻止的。”沉默半響,唐老爺子便又嘆。
感情之事最不能勉強,如果以後慧中決意離去的話,他會好好將他送出唐家大宅的。
沈秀中聽了,心裡更是一愣,與這深夜,爺爺同她說這樣的一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她便笑了一笑,淡淡說道:“爺爺,你怎麼想到說這樣的話?”
唐老爺子就道:“慧中,你不必遮掩。其實你和靈均之間怎樣,爺爺心裡很清楚。”
聽了唐老爺子這樣說,沈秀中不禁訥訥道:“爺爺,其實——”
“慧中呀,爺爺知道你心思重。這心裡有事呀,不能壓在心裡,總是要說出來排遣排遣。這壓在心裡,時間長了,只怕是要壓出病來的。”唐老爺子話裡有話。
秀中不是傻子。她還是淡淡道:“爺爺,我知道想說什麼。其實我很好。既然我和靈均之間的裂痕,你也看出來了,那他和藍茉在一起,也無什麼可厚非的。畢竟,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
“可是——”唐老爺子的眉頭還是緊蹙。
“爺爺,我想得很開的。有藍茉在靈均身邊,細心地照顧他,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她故意說得雲淡風輕。
唐老爺子就悠悠道:“慧中,爺爺是希望你真的開心。在爺爺看來,還是希望你對自己的婚姻保持信心。”
“爺爺——”沈秀中欲言又止。她知道,這個貌似莊嚴的老爺子,是個善良的人,他是真的關心自己。他的善意,自己如何能不體會出來?但爲了妹妹,她不得不和唐靈均藍茉鬥爭到底,那是她解不開的死結。
“慧中呀,爺爺承認,之前將你忽視了。爺爺等着你同爺爺敞開心扉。爺爺有這個時間。”唐老爺子和她說了半天,總覺得詞不達意。他也有些睏倦了,就對着慧中道:“好孩子,你回去睡覺吧。爺爺也走了。”
“爺爺,我扶着你。”
“好。”唐老爺子由她一路攙扶着,緩緩走向聽風小軒。
到了門口,老爺子揮了揮手,輕聲對她道:“慧中,走吧。夜深了,你當心着涼。”
一夜平靜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