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乍暖還寒。
江南虞城郊外,一處高級私人墓園內。
一個身穿亞麻色armani的軒昂男子,手握一束淡雅的冬青,靜靜佇立在公墓的一角。
男子彎下腰,將冬青緩緩地放在墓碑前,輕柔說道:“媽媽,我又來看你了。我回到唐家了。您放心,我一切安好……”
男子又靜默了一會,才轉過身,毅然走出墓地。快黃昏了,空中下起綿綿的細雨,卻氤氳出冬青花的淡淡香氣。墓碑鑲嵌中的美婦相片,嘴角微揚,一臉的慈愛笑意,彷彿一直看着男子的背影。
虞城機場。
來往穿梭的人流中,一個身形窈窕的女子,拖着一隻笨重的行李箱,慢慢往路邊走。女子的神情冷漠而堅定。她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深呼一口氣,揚了揚手,打了個的,上了車。車子載着她一路往圓山飯店駛去。
依着虞城特有的傳統,驚蟄一過,寒食即到。這一天,虞城闔家老小,是要團聚在一起吃頓飯的。不過,這對於市郊渚山附近的唐家大宅來說,卻是個例外。
唐氏,在虞城赫赫有名。這個家族分支系大,家族中人,很早就僑居世界各地。這留在虞城的一支,一百年來,一直從事絲綢和紡織業,根基深厚。
唐老爺子唐治元便是虞城唐氏帝國的掌舵者。不過,近年來,他一直隱居在虞城舊鎮一處他親手設計的山莊內,深居簡出,少問世事。
那地方,有山、石、花、酒,老爺子樂得逍遙自在,只將唐氏集團的管理交與兩個兒子。其中緣由,恐不足爲外人道也。
長子唐茂年,結婚多年,已過五旬。生有一子名唐靈均,如今已二十七歲。次子唐斐年,十四歲就留學法國,此後一直在巴黎國立藝術大學任教。本來一直相安無事,但去歲上,他得了老爺子的指令,到底又神秘莫測地回來了。
這令唐茂年夫妻頗爲不爽。
雖然老爺子照舊不回來吃飯。但一大早的,身爲唐家長媳的馬淑芳還是在大廳,精心佈置了一桌子的菜餚。她要招待的,是兒子唐靈均未過門的妻子——藍茉。
一想起這個乖巧伶俐的姑娘,馬淑芳就滿心歡喜。這纔是靈均的良配,可比那個蠢笨懦弱的兒媳沈慧中要好上數百倍!
也是她命裡福薄,自帶煞星。這嫁進唐家兩年,不但未給她添上一男半女的,一次爬山,就意外從山頂掉了下來,至今生死不明。失蹤兩年後,唐靈均就去公安局申請了死亡宣告。
馬淑芳悠悠地想着:但願她是真死了。這舊的不去,新的怎麼來呢?
她走出大廳,看見外面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茂年在房間裡練他的大字。靈均是去接藍茉去了。老爺子當神仙了,固然不在。斐年應該在家,但卻不知在哪裡。
馬淑芳不耐煩地道:“桃姐,桃姐——”怎麼搞的,雖然主人不在,但這些傭人們都躲哪去偷懶了?是不是,老爺子不在,她這個長媳就沒半點威嚴了?
可叫了半日,還是一個人都見不着。馬淑芳忽然想起來:她們都被她遣着去了花園各處拔草去了。她得意一笑,便又往大廳走。
“媽……”馬淑芳的身後,一個女子正不聲不響地走來。她站在她背後,定了一定,冷冷喚了一聲。
馬淑芳大驚!她本能地回過頭,不能置信地看着這個叫她‘媽’的女人。沈慧中!真的是沈慧中!她張着口,一臉的錯愕震驚。
走廊的盡頭,荼蘼花架深處,一個英挺的男人也正朝着大廳方向走來。踏過草坪,轉過一簇小小的芭蕉叢,看見馬淑芳的對面,立着一個窈窕背影的年輕女子,唐斐年蹙起眉,不禁多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