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東暖閣裡。允祥雖然覺得很累,卻手持着摺子默默站立,衆人見他這副模樣,自然也不敢沒了規矩,有學有樣的站怡親王身後,雖是低垂着眼簾,但偶爾露出來的一分探究猜測,皇上的身體到底如何?若是有個萬一,在天罰之下,那必然會引起朝局混亂,而且雖然有三名嫡子,並沒有歷練,興許會彈壓不住。
“裕親王,莊親王到。”內侍高喊,楊康和保泰走了進來,同允祥允禮互相行禮之後,允祥明顯的長出了一口氣,懸着的心放下大半,有宗人府宗正裕親王和掌控護軍營在軍中威望甚高的莊親王在,那就出不了太大的亂子。
其實在允祥心中也是很憂心允祀等人會趁亂最後一搏,但見到一派沉穩的楊康之後。這種擔心就很多餘,皇后娘娘既然能將楊康招來,豈會不做安排?想到剛剛齊珞的沉穩,隨後處事的老練,允祥暗自感嘆,四哥您到是真的娶對了人,京城有近衛軍統領齊珏,又將能同齊珏爭風的楊康招到圓明園,京城會更平穩些。
楊康保泰聽見弘曆的傳召便明瞭,園子裡出事了,安排妥當之後,趕了過來。剛進園子,敏銳的楊康就感覺到那絲不同,圓明園按凌柱當初的話講叫做戒嚴,只許進不許出,來到勤政殿時,保泰碰見相熟的小內侍,用銀子探得似真似假的消息,只說皇上重了暑氣,無法處理朝政等等。
他們二人對視一眼,自然曉得此事並不簡單,皇上興許病情更重一些,楊康眼裡嘲諷的笑意一閃而過,輕嘆道“皇后娘娘這是,這是信任咱們...是信任。”
“你說是她變了,還是咱們從來就沒有被她放在眼中?”保泰面帶一分感傷,低聲道“其實除了這世襲罔替的王爵之外。我最最不想傷到她,爲何她不明白?”
“真實吧,這纔是真實的皇后娘娘。”楊康笑容更加苦澀,在他心中一直覺得齊珞哪怕不會動心,也會對他略有一絲的情意,可如今才明白,除了她的親人和皇上,旁人休想得到她一分的信任,可就是這樣,他還是放不下心,甚至對於胤禛更羨慕上幾分,午夜夢迴之間,他也曾想到,若是當初遇刺時,能拉那拉氏一把,興許就會是另一種局面...
“皇后娘娘到。”衆人屏住心神,只見齊珞一身厚重華貴的皇后朝服,扶着秦嬤嬤的手走進了勤政殿,在龍椅旁早已然安排好了鳳座,齊珞慢慢的坐下,雙手搭在扶手上。手指劃過上面的栩栩如生的金鳳,淡然的開口“起身。”
“謝皇后娘娘。”在幾位王爺的帶領下,衆人行了叩拜之禮纔敢起身,偷偷打量一眼端坐的齊珞,見她眼裡沉穩的彷彿一面鏡湖,外人休想從她的眼中窺視到詳情,輕施脂粉的玉面上透着嚴肅端莊,讓人不敢逼視。
齊珞緩了緩,開口問道“怡親王,可曾擬出個章程?”
“臣弟同衆大臣商量妥當,已有章程,面呈皇后娘娘。”允祥出列,知道這是齊珞立威之時,單膝跪在地上,將奏摺舉國頭頂。齊珞微微的皺眉,雖然歷史改變,但允祥腿有風溼卻沒有太大的變化,心中有幾分感動,輕聲說道“怡親王請起,你身子剛見好轉,可不許不仔細。”
“臣弟多謝皇后娘娘掛心。”允祥起身,這番姿態做出來,再加上保泰楊康的臣服之態,自然讓羣臣有幾分躁動的心重新安靜下來,暗自琢磨,這是不是皇上早就安排妥當的?或者說是故意試探?倒也讓他們摸不清門路。
齊珞拿着摺子隨意看了一眼,身上透着爲難困惑每個人都能察覺到,看了半晌才放棄般的說道“以本宮的見識實在是不曉得賑災糧餉之事,這事讓本宮頭疼不已。怡親王太高估本宮了,後宮婦人也都懂得設個粥棚什麼的,哪會知曉這朝堂上的事?“
衆人聽見齊珞語氣輕鬆的自嘲,難免面帶一絲的笑意,本來嘛,皇后就是再聰慧也不會懂得太多,皇后娘娘能說出此話,看來皇上的病情並不嚴重,若是不妥當,此時皇后恐怕會亂成一團,不知所措吧。
楊康擡頭望了一眼齊珞,見她自嘲的眼底隱隱透着一分的狡黠,心中暗歎,你到底要矇蔽多少人才肯心甘?齊珞覺察到楊康的注視,知曉瞭解她甚深的楊康自然不會被矇騙過去,但更明白他此時不會揭穿自己的把戲,向他嫣然一笑,目光落在了鑽戒上。
“好在老天保佑,皇上剛剛清晰過來,親口擬定了章程。”齊珞此話落地,勤政殿禮嗡的一聲,大臣紛紛按捺不住交頭接耳起來,就連一向沉穩的張廷玉也不由的翹起嘴角。但眼中卻一抹極快的疑慮。
允祥當初離胤禛最近,自然明白他的四哥是不可能這麼快就清醒過來,以皇上的個性更不會清醒後不臨朝聽政,看了齊珞一眼,興奮的說道“皇上乃真命天子,自然得列祖列宗庇護,臣弟...臣弟...”激動之情溢於言表,用袖子擋住臉,掩藏起那抹焦躁,皇后如此安排,那就意味着皇上病得不清。
旁人不解詳情。紛紛開口表欣喜之情,齊珞此時開口說道“衆卿的忠心,本宮已然曉得,必會呈給皇上知曉,皇上龍體不愈,太醫有言安靜調養爲上,因此就有本宮代爲宣讀皇上旨意,李德全,你親自宣讀皇上書寫的摺子。”
“遵鳳喻。”剛剛在後殿,齊珞已經細細交代過,李德全自然曉得該如何應對纔不會讓旁人察覺出來,上前兩步,暗下心慌,打開摺子,上面清秀略帶幾許柔韌的字體映入眼簾,開始宣讀賑災調撥糧餉,安撫京城百姓之事。
由於齊珞認識的朝臣不多,也不知曉哪個是清官,思量半晌之後,才提了張廷玉的名字,他是將來要享太廟的人物,自然是聰明清廉之人,這個人選,胤禛應該滿意。
等到李德全唸完摺子,啪的一聲合好,手持摺子退到一旁,齊珞此時開口道“張大人,皇上將此事交由你安排,你就照這摺子會同衆卿處理吧,若有緊急之事可請示怡親王。”
“臣遵旨。”張廷玉出列領旨,正在此時殿外內侍高喊“致遠公有摺子呈上。”
“送進來。”齊珞揚聲道,暗自舒氣,真是趕得恰當,身穿藏青色袍子的小內侍捧着摺子呈到齊珞手中,打開細看一眼,齊珞隨即輕柔額頭,對允祥說道“還是怡親王看吧。本宮實在是弄不清楚這些。”
允祥上前,將摺子接過,仔細的觀瞧,不停的點頭,輕聲誦出,衆人也聽的明白,尤其是‘天災之禍必有瘟疫,此乃重中之重萬不可忽視。’更是讓人眼前一亮的金玉良言,而且還詳細列舉了可行之策,不得喝生水,腐爛的屍身撒上石灰深埋於地下等等。
看過之後,允祥欣悅臣服的說道“致遠公所慮甚是,張大人不妨派妥當之人按此辦理,萬不能讓瘟疫鼠疫散播開來,動搖我大清根本。”
“是,臣也覺得致遠公所言極好,臣必會照此處理。”張廷玉應和,齊珞此時才終於放下懸着的心,輕笑道“既然你們賢王賢臣都如此說,那就這麼辦吧,皇上過兩日將養好了,必會臨朝聽政,到時你們再面呈皇上吧。”
齊珞處置完畢,從鳳座上站起,看了一眼保泰楊康,眼底劃過一絲的愧疚,咬了咬牙“莊親王,你同裕親王同留圓明園,皇上有事要吩咐你們,京城廉貝勒和恂貝勒府,如今的狀況,皇上實在有幾分擔憂,不知他們兩位可曾安穩?有沒有傷到?”
“回娘娘,廉貝勒和恂貝勒府中平安無事,其餘王府貝勒府雖然小有損失,但都家宅平安。”楊康上前答話,齊珞慶幸般的點頭,“真是辛苦莊親王,皇上擔憂兄弟,這也是難免的。”
“皇上心懷天下,手足情深,奴才自然會照料好廉貝勒。”齊珞覺得很是滑稽,這種虛僞的說話方式很不喜歡,略略向楊康點頭,在衆人的恭送聲中緩步離開,楊康垂下眼簾,心中暗歎,我又怎麼會讓他們兩府有消息傳出?你實在是太小心了。
齊珞強打着精神回到寢殿,剛剛跨進殿門,腳下一軟幾乎摔倒,好在秦嬤嬤很仔細,攙扶住,看着她白的臉色,心疼的喚道“娘娘,您可不能也倒下...”
“我沒事。”齊珞無力的笑笑,雙腿有些顫抖,擡起左手向牀邊一隻“扶我過去,去看看皇上,他應該醒了。”
齊珞將朝冠朝服等脫下,重新坐在胤禛身旁,輕聲道“下去吧,我單獨同皇上待一會。”
齊珞手扶上胤禛的臉,輕聲說道“以前都是我昏倒我醒過來,這次偏偏掉了個兒,我心軟承受不住這種折磨,若你真的心疼我,就醒過來,好不好?”
溫熱的眼淚滴落在胤禛臉上,齊珞俯身,手指劃過他的薄脣,在相距一寸遠時,命中註定,我們是不是如此?輕吻如微風拂過,蜻蜓點水般,落在了胤禛的脣上。此時落日的斜陽撒進殿中,給帝后二人鍍上了淡淡柔和的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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