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外面先傳來兩聲清咳,接着聽見李蓮成小心翼翼地問:“午膳時間到了,請問皇上您是在關睢宮用膳還是回怡心殿用膳?”
“回怡心殿用膳。”
不等男人發聲,竇漣漪搶先替他作了主。
“幹嘛攆我走。”玄寂離一聽,不高興了。
試茶那一幕雖是過去了,她還是心有餘悸,在沒弄清妹妹的心思前,萬事還是小心爲妙,便笑道:“我們姐妹想多聚聚,您在旁邊不方便嘛,皇上,臣妾就不留您了。”一邊說一邊起身將他往外推。
“哈,有了妹妹便忘了夫君,你這叫重色輕友,不對,是重友輕色。”他不情不願地邁開步子,語氣中帶有強烈的不滿。
竇漣漪睨了他一眼,半是認真半是玩笑道:“嘖嘖嘖,就您這傾城之色,多少人垂涎欲滴,臣妾哪敢有一絲一毫的輕漫啊!”
“越怕的油嘴滑舌了,也不知跟誰學的。”玄寂離口中批評着,看神色嘛,還是挺受用的,對於自己的魅力他還是極自負的。
兩人玩笑着出了殿門,一道粉色人影跑了過來:“皇上,您要走了?”
“嗯,嫿姒,你且多住些日子,陪陪你姐姐,只一頭,別惹她生氣。”他徑自前行着扔下一句。
竇嫿姒喜憂參半,喜的是他讓自己多住些日子,男人三句話不離姐姐又令她很不高興,口裡卻是脆聲答應着:“是,請皇上放心,嫿姒一定不惹姐姐生氣。”
“對了。”男人突然停下腳步,十分認真地對着竇漣漪說道:“你跟她好好講講,什麼叫鳩佔雀巢。”
“知道了。”她自然聽出男人話中微含的不滿,拖長聲線撒着嬌道:“都是臣妾斗膽,將皇上的地兒給了旁人,求皇上大仁大量別跟小女子一般見識了。”
“罷了,朕大人不計小人過了。”玄寂離大度地一擺手,昂首走了。
用罷午膳,竇漣漪一般都會午睡一會,今天卻一反常態,將其他人都打發了出去,獨留下妹妹一個人。
“姒兒,來,挨着姐姐坐。”她先於榻上坐了,拍了拍身畔示意妹妹過來。
竇嫿姒不笨,已然猜到她定是有話要說,而且看這架勢,接下來要說的話一定不尋常,便順從地坐在姐姐身邊,靜等她開口。
“姒兒,姐姐先向你道個歉,對不起。”竇漣漪鄭重其事地握着妹妹的雙手,不止是語氣,雙眼亦充滿了歉疚。
哼,你是對不起我,搶了本應屬於我的一切,剛纔還跟我解釋什麼叫鳩佔雀巢,我看你這才叫鳩佔雀巢呢。
“姐姐快別這麼說,妹妹聽不懂。”但她知道,心裡無論怎麼不舒服,現在不是討伐的時候。
妹妹越是無所謂,竇漣漪越怕內疚:“我知道你與戰熠陽互相愛慕,他的死,姐姐有責任,真的很抱歉,姐姐沒能救下他,以致你痛失所愛。”說到這,她的聲線不由沉痛下去:“姒兒,對不起。”
“他是死是活跟我有什麼關係?皇上方纔跟我提起他,現在姐姐又特地談起他,真搞不懂。”竇嫿姒忍不住嚷了起來。
莫非他的懷疑是對的,妹妹此次進宮真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竇漣漪見她急於撇清,反倒生了疑:“姒兒,姐姐可以理解你痛失至愛的苦楚,但無論有什麼理由,戰熠陽擅自率部逼向京師,皇上殺之亦不爲過,姐姐勸你趁早放棄爲他報仇的心思。”
“我爲他報仇?我爲什麼要替他報仇,他又憑什麼值得我爲他報仇?姐姐,你的想像力可真豐富。”竇嫿姒反指點着自己的鼻子,一臉好笑地連聲反問。
見她死不承認,竇漣漪索性挑明瞭:“憑你喜歡他,你先別急着否認,你親手繡給他的鴛鴦荷包,還有你寫給他的那些信都足以證明這一點。”
“什麼就足以證明了?那隻荷包是我心血來潮繡的,至於那些信是我寫着玩的。”竇嫿姒晃然大悟,卻不以爲然道。
她再好的脾氣,也不禁蹙緊了眉頭:“那你爲什麼逃婚,而且逃往的目標正是戰熠陽,難不成也是心血來潮?”
“當初不是以爲皇上是個病秧子嗎?”說起這個滿心都是痛啊,傳聞害死人,竇嫿姒忍着強烈的悔恨道:“本來是打算逃到他那裡去的,可越往西走越荒涼,我纔不願意去那種不毛之地陪着他受苦呢,果斷改道去江南逛了逛。”
“果真?”竇漣漪一直觀察着妹妹的神色,滿不在乎的表情還有輕描淡寫的口氣不像是裝出來的,難不成,戰熠陽當真是枉死了?
竇嫿姒不耐煩道:“唉呀姐姐,要我說多少遍你纔信哪?好,我最後再說一遍:戰熠陽是死是活與我無關,請不要再跟我提及這個人了。”或許,她是喜歡過戰熠陽的,但那又怎樣,從見到皇上的第一眼起,她的心便被這個男人佔據了。
“可是,他是爲你而死。”竇漣漪有些相信了,如果真是這樣,那戰熠陽死得未免太不值了。
竇嫿姒蹦了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極爲不耐地嗆道:“就算爲我死了那又怎樣,難不成我要替他陪葬,還是要替他守節?他那是自作孽不可活。”
竇漣漪目瞪口呆地盯着妹妹的背影,她怎麼可以說出這麼無情的話,縱算不曾愛過他,可兩小無猜的情份,男人多年癡情的守護,衝冠一怒爲紅顏的拼死一搏,她也不應該如此無動於衷甚至如此麻木無情啊!
且說竇嫿姒來到院子裡,看見小英子正帶着幾名小太監搬運玫瑰花盆栽,“喂,你們這是要往哪裡搬,本小姐還沒看夠呢。”
“二小姐,眼看要變天了,氣溫好像要下降,玫瑰花畏寒,奴才們將它們搬到溫室裡去。”小英子一邊搬一邊解釋。
竇嫿姒猛然記起玫瑰花屬於夏季作物,這個時節盛放的確是不同尋常,不禁捏着一片玫瑰花瓣好奇道:“這些品種好像市面很少見,你們是怎麼讓它們在這個季節開花的?”
“二小姐您說對了,這些可都是皇上命人四處蒐羅的珍稀品種,市面上自然找不到,至於爲什麼能在這個季節開花,則多虧了它。”小英子指着西牆角白色塑料圍起的溫室,頗是得意地解釋給她聽。
哧,好痛,她急忙收回手指一看,果然是一根刺扎進了指尖,竇嫿姒捉住露在外面的頭,用力一撥,尖刺挾了一滴殷紅的血珠給撥出來了。
然,心中的刺卻紮了根,是姐姐偷了自己的幸福,皇上的寵愛原本應該屬於她的,現在倒好,自己還得巴結人家,過着寄人籬下的日子。
“小英子,去,給我制玫瑰露。”她扔了手上的刺,命令道。
小英子抱着一盆玫瑰花,自花叢中露出半張蒼白的臉,“二小姐請稍等,奴才搬完這一盆便去幫您拿。”
“本小姐從來不喝陳露,須得現制現喝。”竇嫿姒隨手揪下一片玫瑰花瓣,碾碎了扔在地上。
小英子吃驚地自花叢後露出一張白臉:“二小姐,您這可是爲難奴才了,這個季節上哪去給您找新鮮玫瑰花瓣?”
“你瞎了還是故意看不見?這,這,還有你手上捧着的不是玫瑰花瓣又是什麼?”枊眉倒豎,竇嫿姒指着小英子的鼻子喝問。
秀珠本來躲得遠遠的,這會見小英子張口結舌不知道怎麼答了,不得不走了過來,陪着笑小心解釋道:“主子喜愛玫瑰花,這些花又是皇上送的,主子素日寶貝得很,掉一片葉子都要心疼半天。”
“我跟你說話了嗎?本小姐討厭看到你,以後別在本小姐面前出現,還不滾!”一番話越怕勾起了她的火氣,仇人相見又分外眼紅,說話自然不可能好聽。
秀珠也是個烈性子,袖子一擼也不講客氣了:“二小姐這是叫誰滾?秀珠雖是奴才,可也是宮裡注了冊的,豈是你說滾就滾的。”言下之意,你一個外來的人,沒資格在這裡說話,更別提擺主子的譜了。
“放肆。”竇嫿姒氣得渾身打顫,揚手就是一巴掌甩了過去,豈料秀珠早有準備,反手抓住她的皓腕,令她抽了半天也沒抽出來,越怕恨得牙根發癢:“死秀珠,鬆手。”
秀珠做了一個鬼臉:“不鬆不鬆就不鬆,有本事你自己抽出來呀。”
啪地一聲脆響,秀珠的臉上立刻現出五個清晰的指印,盛怒之下的竇嫿姒竟然反手一耳光扇了上去。
“你又打我。”
秀珠上次吃了虧,心中本就有氣,這次又捱了一耳光,這口氣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了,揚起手便要以牙還牙地甩上去。
“住手。”
就在這一巴掌落下去的時候,驀地傳來一聲,令秀珠的手停住了,卻又不甘心收回來,衝着殿門口的身影委屈不已:“主子,她太過份了。”
“她再過份也是你的主子,你怎麼可以還手呢。”竇漣漪被外面的爭吵聲吵醒,頭痛得緊,這會託着素雲的腕走到兩人跟前,蹙眉責備道。
秀珠不服氣道:“奴婢從來只有您一位主子,她算哪門子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