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這一日,凡麒一行人終於到了小城外。因爲這一行人太壯觀,連守城的將領都被驚動,慌慌張張的跑下來迎接,臉上掛着誠惶誠恐的表情。
誰不知道來人是寮海宮大小姐的未來夫君,熟悉嬛彌的人是絕對不敢開罪的。何況就算不提寮海宮不提嬛彌,單是明溪谷也是他小小一個守城將領開罪不得的。
凡麒卻沒有什麼大人物的架子,只是得體的說了幾句話,然後就帶人進了城安置在最大的驛館裡。不過這樣一來,溯月卻是不能再與他們一起,剛到驛館就與凡麒和阿肆告辭,言明自己要即刻回寮海宮去。
阿肆對她的臉色有些冷,一路上他也看得明白,這溯月和凡麒之間簡直是欲說還休,根本和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他也不至於因爲一個女修和自己的師兄心懷芥蒂,只是未免有些心裡不舒服。同時他也憂心凡麒,他馬上就要迎娶嬛彌,這時候如果與寮海宮的弟子有所糾纏,恐怕不是什麼好事情。但凡麒的事情卻不是他能置喙的,着急也無用。
溯月說完告辭的話,凡麒果然心生不捨,但也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兩人是什麼關係,所以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動作,只是凝望着她的眼,極慢的說:“你保重。”
溯月這時卻沒有避開他的眼睛,反而凝眉與之對視,多少情思都藏在了眼底,半晌方纔擡手攏了攏被風吹散的發,同樣緩慢的回答:“這些日子,有勞公子拂照。
短短不過幾句話,卻讓兩個人說得百轉千回,多少情愫暗藏其中。
阿肆在旁邊作爲唯一的聆聽者,實在不能忍受一般閉上了眼睛。
嶽纖靈住的驛館自然有着絕佳的視野,不然她也不會選在這裡落腳。當她敞着窗看見溯月垂着頭一路走過去時,也不知是欣慰還是快意的笑了起來,一隻手扶在窗沿,險些用力得將窗戶破壞。
這麼久以來,她難以成眠,即便偶爾入睡,卻再也沒有見過風暗胤,一次都沒有,心裡荒蕪得好像長滿了荒草,急需要用一些東西來慰藉。如今看來,溯月和嬛彌將會是很好的慰藉品。
“真是太迫不及待了。”放下手長出了一口氣,嶽纖靈緩緩將窗關上,然後走到屋子中央環顧了一圈,看見在牀上呼呼大睡的似兔,想也不想就捏決打在它的身上,確保它至少三日之內不會自己醒來,最後又在周圍佈下結界。
凡麒、嬛彌還有溯月三人相遇時,她若不在場該多麼遺憾呢?說什麼她都要出現,親眼看着那讓人感覺暢快的一幕,即便會是冒着被人發覺的生命危險也在所不惜。
溯月身上有寮海宮的令牌,所以進宮十分順利,但她才一走進去,就看見寮海宮宮主面前很得意的一個弟子出現在她面前,目無表情的說:“宮主找你過去。”
一般弟子外出歷練回來,必然都會被宮主召見。不過溯月心
裡有事情覺得心虛,有些草木皆兵,臉色頓時變得不大好看,但也只能跟着對方走向大殿。
大殿裡金碧輝煌,寮海宮宮主坐慣的鑾座也以純金打造,兩側鑲嵌着細密璀璨的紫色玉石,十分華麗奢靡。這也是男修與女修的不同,無論修爲多高的女修都會注意這些身外之物,有史以來還少有女修能摒棄這些專心修煉。於衆女修而言,情愛與美麗總是遠遠勝過修爲的。寮海宮宮主看似心如止水,卻也不能免俗。
大殿裡很是安靜,彷彿是午夜時候,連呼吸的聲音也聽不分明。溯月屏息斂神走進去,低垂着頭看着地上潔淨無塵的玉石,單膝跪下極盡卑謙,“宮主。”
聽聞她的聲音,寮海宮宮主才緩緩張開眼,目光望着前方,卻並不在她身上過多的停留,神情更是淡如清水,彷彿一點兒沒有將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弟子看在眼裡。
半晌,寮海宮宮主方纔緩緩開口,“你回來了。”
“聽聞大小姐初八大婚,弟子不敢不回。弟子蠢笨,在外歷練並未有大造化,只拿到這個奉給宮主和大小姐。”溯月柔順的說着,從自己身上取出一個不大不小的錦盒,直接當着寮海宮宮主的面將錦盒打開,露出了裡面的東西。
錦盒裡鋪着厚而柔軟的雪白絲綢,一株長得十分好的仙參靜靜的躺在絲綢上,隱隱散發出純粹的靈氣,單只是看着也覺得十分誘人。
寮海宮宮主目光只在仙參上一晃便收回,也不多看一眼,目光又落到溯月的臉上,似乎有些緩和的說:“你有心了。”
“這是弟子該做的。”溯月到底閱歷還淺,聞言就擡起頭看上去,結果剛好觸到寮海宮宮主銳利的目光,當下呆住,心虛的低下頭不敢多言。
盯着她仔仔細細的端詳打量了一番,直到聽聞她的呼吸聲漸漸變得急促,連冷汗都冒了出來,寮海宮宮主才慢慢收回目光,只是稍稍一擡手指,溯月手裡的錦盒就飛了起來,一直飛到她手上,“這份心意,本宮收下了。你退下去吧。”
“是。”溯月只覺得心裡一空,也不敢再往上看,只垂着頭起身就退了下去。
目視她走出去,寮海宮宮主又側過面看向另一個方向,那裡的暗影處竟然站着一個人,若不是寮海宮宮主看過來,根本不會有人發現。
見寮海宮宮主目光所致,這人立刻往前走了幾步,只是臉龐還是隱在暗影中,隱隱能聽出一個女人的聲音,“宮主吩咐。”
“我兒嫁去明溪谷之前,給我看牢溯月,別讓她弄出什麼事情來。”寮海宮宮主一隻手輕撫着臉頰,聲音清冷的說,字詞間隱約露出一股暗藏的殺氣。
暗影中的人應了一聲,也不多問一句,顯然已經與寮海宮宮主達成了默契,不需要多問也知道該如何做。
走出大殿之後,溯月站在遠離大殿的迴廊底下
深深的喘了幾口氣,直到現在她的背脊還是潮溼的,冷汗一直浸透了她的衣裳。然而平靜下來,更多的卻是不甘心,剛剛她獻上去的那株仙參也是她九死一生費盡心力纔好不容易獲得的,憑什麼就要送給嬛彌。她沒有任何地方比自己強,卻就因爲有一個好出身,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得到自己求而不得的東西,仙參如此,凡麒公子更是如此,讓她如何甘心!
想到凡麒,溯月立刻回憶起這幾日同行的事情。不是她的錯覺,凡麒對她必然是有着別樣的情愫的,這一點她很肯定。
但是現在的問題是凡麒馬上就要與嬛彌大婚,她如果真的出手恐怕整個寮海宮都不會容下她。但是凡麒卻是她這麼久以來遇到的最好的目標。修真界之前也有過一位男修同時有兩位伴侶的先例的,她也有信心嬛彌根本爭不過她,那麼真的要出手嗎?
廊下幽幽的風漸漸吹乾了她身上的潮溼,然她卻依然一動不動,這件事情做成了她就不必再在寮海宮仰人鼻息,但一旦失敗,後果也不是她能承受的。
鬆開的手慢慢握成拳,然後再慢慢的鬆開。溯月臉上變化莫測,各種思緒在識海里來回徘徊不走,幾乎讓她的識海亂成一片。
迴廊那邊忽然走過來一個人影,細碎的腳步聲將溯月一下子就拉回現實,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越走越近的人。
來人是寮海宮最底下的一名外門弟子,修爲不過初階,所以纔會一出現就讓溯月聽見腳步聲。看見溯月站在這裡,少女也愣了愣,反應過來馬上敷衍的笑着說:“原來是溯月師姐,不知你已經回來了。”
溯月是玲瓏心思的人兒,怎麼會看不穿她的神情,但當下也沒有和她多計較的心思,只點一點頭說:“我今日剛剛回來。”
“哦。”少女卻拉長了聲音,繼而有些慧黠的眨了眨水光瀲灩的眼睛,笑得極爲得意,“既然溯月師姐剛剛回來,必然還不知道吧,宮主前日剛剛知會我,待大小姐後日大婚之後我也一同前去明溪谷陪伴大小姐。”
不難聽出少女話語中明顯的炫耀,不過她說的話也是溯月萬萬沒有料到的。從桃源秘境回來之後,她就因爲立了大功一直自詡是嬛彌面前最得意的人兒,雖然心裡並不願意這樣,但她也一直保持着自己超然的地位,而現在她不過是外出歷練一場,竟然連這點兒地位都沒有了。而且,竟然還可以一同隨去明溪谷……
少女感覺到溯月氣息的不穩,又對她炫耀的笑了笑,“溯月師姐若是無事,我就先走了,畢竟這幾日我這邊事情還是很多的。”
溯月只是無意識的點一點頭,剛纔一直糾結猶豫的思緒就此慢慢沉定下來。若真的嬛彌嫁去明溪谷,她在寮海宮與一個尋常弟子無疑,而且日後也不知還有什麼機會結識凡麒這樣品貌出衆又對自己有意的男修,這樣的機會她不能放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