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永遠會將錯加註在旁人身上,覺得自己永遠都不會錯。嶽纖靈對音簾周圍靈氣的變化十分敏感,心裡暗暗搖了搖頭,回去還是和門主說一聲,切莫因爲音簾而心寒纔好。
嶽纖靈這樣想着,腳步卻不停下,而已經走到了藥田中間。她在藥田的時間越長,與這些草木越有心靈相通的感覺。有時候她哪怕只是過來走一走,藥田裡的草木也會長得更好,這份奇異的靈力便是門主也捉摸不透。
不管怎麼說,藥田在她手中打理只有越來越好的。
音簾那幾個少女也不知時候離開了,嶽纖靈沒有再在意,只是在藥田裡來回查看了一圈。
雨漸漸停下來,空氣中獨特的溫潤氣息十分讓人心曠神怡。手邊正好有一株素蘭藤開出了細弱的花蕾,嶽纖靈收了傘就將素蘭藤摘下來,妥帖的放進玉佩中。
然後嶽纖靈擡起頭,就感覺到熟悉的靈氣漸漸靠近,尋着方向就看見多日不見的況晶藝走了過來。
“晶藝師姐。”嶽纖靈走上前打量她,“好幾日不曾見到你了。”
況晶藝多年來面容不變,只是修爲更精進了,秀美面容總是掛着十分溫柔的微笑,“可我卻總聽見你的名字,方纔還聽見音簾和幾個師妹在說你的話,她對你可是積怨已久了,”
嶽纖靈也想到音簾剛纔的事情,微微皺了皺眉心,略低了低聲音就把剛纔發生的事情給況晶藝說了一遍。
兩人也沒有避着誰,只是在藥田邊雙雙而立。
況晶藝擡手在流蘇的耳墜上輕輕捋了幾下,冷笑着說:“她那麼一點兒小心思,還真的以爲門主和我們真的不知道呢,不然你以爲爲何她近年來修爲進展緩慢,再過些日子怕是浣浣也要凌駕於她之上,可憐她自己卻還自以爲春風得意。”
嶽纖靈卻不知道里面還有這些事情,神情微微詫異,正好被況晶藝看見了,似笑非笑的問:“可是覺得門主與我心狠了?”
嶽纖靈緩過神就對她搖頭,“師姐將我想到哪裡去了,音簾是什麼人值得我爲她抱不平,如今的一切也都是她自己在選的,只是可惜了她的天賦。”
“有天賦也由不得她如此糟蹋,若不是當日門主提拔,她以爲自己能進入回春軒,指不定現在還在外門挖草,太忘恩負義了。”況晶藝不將嶽纖靈當外人,自然是有什麼就說什麼。
她和嶽纖靈一貫感情好,卻不是和回春軒每一位同門都如此,旁人眼裡況晶藝也是並不好親近的大師姐。
說過了音簾的事情,嶽纖靈就也放心多了。況晶藝見她眉宇間極爲舒展,便小心試探,“前幾日我見到了朗煥,你與他這次……”
嶽纖靈臉色慢慢地冷落下來,心裡也明白朗煥與況晶藝關係匪淺,就耐着心思回答:“我對朗煥師兄只有同門敬重之意。”
況晶藝雖然與朗煥關係不錯,但顯然更親厚自己的師妹,笑一笑就不再提這件事情,轉而和嶽纖靈
說了些別的。她對風暗胤印象不深,卻一句也沒有與嶽纖靈提及。
門主的洞府近些日子多栽了一些帶着淺淺清香的藤花,讓人歡喜的香氣總能飄出很遠很遠。
門主又手執了一張薄紙,若有所思的站在廊下,依然是淡淡檀香,不過卻不是昨日的一張。
不過短短一日時光,甚至還未等她回信婉拒,就又再次手書一封,言辭懇切。
不過梵彌大師越是如此,門主越是思慮深重。只是梵彌大師已經兩次手書,便是她也不易拒絕。而且迴避事宜也素來不是她樂意做的事情,可見東海這一行在所難免。
門主的思量雖然如此,但她自己想要親往卻不易,宗門上下瑣事衆多,秋嬋長老又一直盯緊她,想要下山卻十分不可能。她不能親去,便只能莫邪代爲前去,這一趟卻不知是福是禍。
想通關節,門主也先傳信莫邪。也不過一盞茶時間,莫邪便出現於此,並不像他一貫慵懶不理俗事的作爲。
“什麼事情讓你這麼急?”莫邪一雙眼像是春月一縷最美不過的柔光,又像瀲灩的湖水。
門主對這雙眼卻閉了閉自己的眼,恍若沒有看見一般,臉上也是一番雲淡風輕,只是將昨日與今日兩封手書一起遞給了他。
莫邪也不多說,兩封書信合在手中隨意一掃便明白過來,直接道:“你不便下山,我代你走一遭如何?不過卻不知道你覺得梵彌大師想見的是晶藝還是纖靈?”
“雖然手書上寫的更似晶藝,我卻覺得反而是纖靈,就讓她們同你一起走一趟,也好照應一二。”門主依然合着眼,心中卻嘆息莫邪的心思,不必自己說出來,他已經知曉。
莫邪也不多言,柔光般的眼淡淡看着門主,盛着笑回答:“也好,不論什麼事情,一次有個定數便了了。”
聽他說的清單,門主卻不覺皺眉,遲疑片刻張開眼,沉聲說:“這一次我覺得不好,東海遙遠,此次蜃羅門與梵彌大師又無甚交情,恐怕要兇險,你多注意。”
也不知是沒有聽出門主擔憂還是故意沒有聽懂,仍笑着回答:“我就應着必將晶藝和纖靈毫髮無損的帶回來就是,你可安心了?”
門主默然,卻不肯再說擔心的話,只是靜靜低下頭不語,也就此沒有看見莫邪期冀後又失望了的目光。
於他們二人之間,經歷了太多時光,也有太多世事橫亙在中間,只是一句欲說還休也罷了。
回去門主便先手書一封送去東海,若再耽擱她恐怕明日還會收到第三封手書。書中門主婉言說明自己不便前往,但也另莫邪代爲前去,同時兩徒隨行,若有不妥之處還望大師海涵。
最後一句話,也是門主申明瞭自己的立場。她到底是不放心莫邪和兩位愛徒。
此去東海路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遙遠,嶽纖靈和況晶藝得知之後幾乎沒有多餘時間耽擱,就和莫邪一起下山一路向東而行。
況晶
藝多年蟄伏宗門,這一次下山心情尚好,笑吟吟對嶽纖靈說:“這倒是我第一次與你一同下山,倒是全了我們師姐妹情分。”
嶽纖靈只是笑,心底卻隱隱有些晦暗。門主並未與她和況晶藝言明,只是臨行之前讓她們路上多加小心,這樣的暗示也足夠兩人警醒。嶽纖靈的靈感也有些不好,只覺得這次東海之行似乎另有玄機。
莫邪走在前面,也聽見了她們的話,不過他知道其中隱情,自然不敢輕鬆,只是淡淡一笑。便是不爲其他,既然他對門主已經做了許諾,自然會將況晶藝和嶽纖靈完好的帶回去。東海便是龍潭虎穴,怕也是要闖上一闖了。
梵彌大師以佛入道,並不師從任何宗門,洞府卻在東海畔一片十分清幽的竹林之中,便是身處竹林之外有能察覺到其中仙意盎然,十分讓人心馳神往。
而此時,竹林之中卻有不少受邀而來之人。梵彌大師的確每隔數年便會邀上有緣之人啦竹林一敘,只是相邀蜃羅門卻是第一次。
來到竹林外,莫邪並未急着走進去反而在林外負手而立,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仙氣繚繞的竹林。
過了半晌,他纔回身看向身後默然無聲的兩個師侄,“準備好了嗎?”
“自然,我們也該進去了。”況晶藝看了一眼微垂着頭的嶽纖靈,故作輕鬆的回答。早或晚,該面對的都是要面對的。
嶽纖靈也點一點頭,縮在袖子裡的手卻攥成了一團。
梵彌大師素來喜靜,多年來未收一徒,也未收門人,整片竹林中只有他一個人,像現在這樣人物衆多卻是少見。
莫邪雖然現在不常在外走動,但曾經也是聲名斐然的人,一走過來便有許多人與他打招呼,他就免不了一一答應回去。
況晶藝和嶽纖靈就安安靜靜站在一隅,在一衆受梵彌大師所邀之人中,她們顯然是不夠看的。
“今年有些奇怪,大師從來沒有這麼晚還未出現過。”距離嶽纖靈不遠,有人低聲對身邊的人說。
嶽纖靈耳力極好,也聽見了這句話,心中不安之感就更深了一些,忍不住四處悄悄打理。
站在這裡的都是她不甚熟悉卻十分有名氣的人,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嶽纖靈環顧一圈都沒有發現什麼,最後卻留意到另一個角落站着一個看不清面孔的人。
之所以說看不清面孔,是因爲那人臉上 似乎 受過傷,被一張青銅的面具擋住了大半。嶽纖靈覺得這個古怪的人有些熟悉,便多看了幾眼,但是不管怎麼看也沒有想到自己到底在哪裡見過這個人,便沒有再看。
而此同時,被衆人疑惑爲何尚未出現的梵彌大師卻在竹屋之中。清簡的竹屋中焚了檀香,顯得屋內十分幽靜。形容俊麗的男子 閉目安坐於窗下,雙手合十,寶相端嚴。即便只是身穿一身再普通的青色僧衣,依然遮掩不去一身超於世人的稀世華光。
這個人,便是以佛入道的梵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