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靈氣強勁襲來,尋常的躲閃必然是無用。嶽纖靈眼波流轉,也不在意身處環境,就在地上側滾了一滾,總算驚險避過了這一次意外的襲擊。但想當然的,這自然不會是結束。嶽纖靈以最快的速度站直,冷眼看着無聲無息出現在自己背後的男子。
黑袍及地,俊美的面容蒼白宛如幽冥之地的人,漆黑漆黑的眼底滿滿盛着惡意,一隻右手剛剛捏訣尚未垂下。嶽纖靈看清人之後周身的靈氣便有些淡薄,甚至有些憐憫,只因爲站在她面前的人竟是嘯陵。
只是憐憫歸憐憫,嶽纖靈也不能讓自己就這樣被攻擊,雙手謹慎的在胸前擡起隨時做出捏訣的姿勢。蕭蕭風聲猶在耳邊,凜然煞氣也未退散,嘯陵顯然是不想放過她的。玄姬之死歸根結底雖然是玄宮長老施毒,但風暗胤卻是直接出手的人,嘯陵會嫉恨她一點兒也不奇怪。
只是一剎那的事情,果然嘯陵連一句話也不會多說就再一次向嶽纖靈出手了!
嶽纖靈眼見銳利靈氣襲來,立刻向後倒退,退出很遠才堪堪停下。嘯陵必不會收手,她想退也不能行,所以這一戰在所難免。嶽纖靈在捏訣的時候也不覺得有錯,風暗胤做的事情和她做的沒有任何分別,嘯陵此番並未做錯。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第三個人卻忽然出現在這裡,同時以一股溫柔如涓涓流水的靈力將兩人靈氣紛紛壓蓋。然後他也出現站在了嶽纖靈的身邊,轉眸看着她微微的笑。
微微低眉錯開青夙的目光,嶽纖靈十分平淡的稱了一聲“島主”。
獨自站在另一頭的嘯陵看見青夙出現之後沒有再貿然出手,只是擰眉盯着兩人上下仔細的打量,似乎有什麼難解的事情。
“嘯陵宮主,這裡是明珠樓,身爲客人在此地動手實在不智。”面對嘯陵的打量,青夙十分從容的回望過去,同時言語擠兌。
在他開口瞬間,嘯陵猛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滿是惡意啐毒一樣的目光在嶽纖靈身上略略一掃,一言不發的轉身走去,完全無視了後面出現的青夙。嶽纖靈卻在接觸到嘯陵最後一個目光時不受控制打了一個寒噤,她不知道那個目光有什麼用意,只是覺得忽然渾身冰冷,好像瞬間到了雪原。
青夙這般人物也不在意嘯陵的無視,見他確實走了便轉過身看向嶽纖靈,“纖靈,許久不見,一切可還好?”
“多謝島主方纔替我解圍,蜃羅門一切安好。”嶽纖靈自動將其問候轉爲宗門間尋常的問候,笑得禮貌生疏。她只是有些不解,雖然明珠樓在東荒勢大,但似乎也沒有到需要青夙這位仙遙島島主親自來賀的程度,也不知青夙這一趟又是爲了什麼。
一晃距離上一次兩人見面又過了幾年之久,青夙暗暗打量見嶽纖靈似乎比上一次見到又變得沉靜,目光便有些沉下來,聲音也微微低沉,“你與嘯陵宮主如何結怨了?”
他自然也知道,嘯陵雖然外界都說其喜怒不定,但也不是會無故出手的人。
所有和風暗胤有瓜葛的事情,都會讓嶽纖靈瞬間警覺。她猛然看向青夙,沉靜的眼波如兩道劍光,但自己也馬上就反應過來,又掩飾的垂下頭,聲音卻比方纔更冷下來,淡淡回答:“有些事情與嘯陵宮主結了怨,不必島主費心。”
這是一句十分讓人傷心的話,尤其是在青夙剛剛對她伸出援手之後。青夙目光微滯,半晌沒有言語。嶽纖靈自然知道自己剛纔說了什麼,卻好像沒有察覺異樣,提了提因剛纔滾地而有些狼狽的裙角,向他行禮道:“島主自便,我先回了。”
“我送你回去,再遇上嘯陵總是不好。”青夙接口對她說,彷彿剛纔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一般,溫柔又自然。所有人都知仙遙島島主待人溫柔,無論是誰都能得到他的笑容,也所以除非真正與仙遙島結怨的人,其他人哪怕並沒有見過他也對他十分有好感,尤其是天下各宗門的女修。誰也不會想到,青夙在自己真正放在心上的人面前卻從未得到過一點兒真意。
剛纔嶽纖靈已經和他說過那樣的話,這次也不好再次拒絕,便沒有說話。青夙見她如此,便一起走向她住的小樓。夕陽斜下,天色已經半紅半黑,在天幕涇渭分明,美麗得讓人覺得殘忍。
兩個人一個清俊溫柔,另一個嬌小纖細,走在一起十分相配。但青夙心中也十分清楚,嶽纖靈從未對他有過任何心思,一點兒都沒有。可是他又知道她沒有和任何人有約,便忍不住總是出現在她面前,奢望有一日能暖化她的心,他一直以一顆真心相待。這一次也是如此,區區明珠樓自然不必他棠棠島主親自來賀,可是他想也許她會來,便親自前來,說到底也是爲了見她一面,如今見到了,哪怕不被看在眼中也覺得不虛此行。
尚未走近,嶽纖靈就看見譚墨遠遠站在小樓門外,看見她之後想也不想就走了上來,清冷的臉上掛着一縷不容易被發現的擔憂,目光在注意到他衣裳上的狼藉之後微微一凝,然後便開口,“師姐?”
“無事。”嶽纖靈擺一擺手讓他安心,然後便轉身對青夙道:“多謝島主相送,這位是我譚墨師弟。”說完,又像譚墨道,“這位是仙遙島青夙島主。”
譚墨也不知自己出於怎樣的心態,見到青夙便覺得十分並不好,於是只是很淡的點一點頭,連話也未說一句。他自覺和風暗胤神交已久,嶽纖靈和風暗胤的事情擺在那兒,青夙對嶽纖靈的心思也很明顯,他就覺得不好。
少年這一番婉轉的心思,嶽纖靈自然不會猜到,只當他一貫也是如此便爲他圓了場,“島主勿怪,我師弟不善言辭。”
對嶽纖靈身邊的每個人,青夙總是愛屋及烏,對譚墨毫無惡感,不過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乾脆告辭而去。
等到他人走
了,譚墨才又一次盯着嶽纖靈,聲音也露出了擔心,“師姐剛纔走出去爲了何事?”
在自己同門面前嶽纖靈也少了一些忌諱,直言回答:“我剛纔感覺到一股很熟悉的靈氣便想去看一看,後來那股靈氣消失了,我遇見了玄宮嘯陵宮主,和他動了手。青夙島主和我是舊識,看見便過來爲我解圍。”
她正說着,浣浣也從小樓裡走出來,看見嶽纖靈衣襬上的灰塵也忍不住皺眉,急切的說:“師姐怎麼了,我方纔好像看見了仙遙島島主?”
嶽纖靈只好講剛剛與譚墨說過的話又和她說了一遍。浣浣卻不比譚墨,和嶽纖靈身邊時間久了,直接疑惑的問:“師姐說趕緊到熟悉的靈氣,是誰的靈氣?”她私心裡,自然是懷疑風暗胤也來了這裡的,畢竟憑着之前的經歷,只要嶽纖靈出現的地方風暗胤似乎也都會出現。
浣浣話中的指向太過明顯,連譚墨也聽得明白,眸光頓時明亮灼灼,似乎很是期待。爲了不讓兩人繼續誤會,嶽纖靈只好回答:“並不是他,而是……”她說不下去,只是淡淡一笑,“而是我感覺錯了。”
話說到這裡,譚墨和浣浣也知道嶽纖靈不是不想說便是不想讓他們知道,也就不再問下去,都沉默着不再說話。
三人沒有感覺到,甚至剛剛青夙和嘯陵也沒有感覺到,就在剛剛交手的地方附近一座小樓上無聲無息的站着一個人,一直眼觀着這一切,甚至還能讓誰也沒有發現。一直到現在,他依然還站咋那兒。
吳葵習慣了傍晚時找一座小樓坐在頂上靜靜的看着夕陽西下,今日也是如此。他比嶽纖靈和嘯陵來得還要早,所以在嘯陵第一次在背後偷襲的時候就發現了,本來他並不像理會這些事情。然而就在他不經意的一瞥時,卻看見了嶽纖靈,他不記得自己曾經見過她,卻下意識的伸出手想要捏訣。
後來嶽纖靈自己躲過偷襲,吳葵也就放下了手,只是卻再也不能安心看着夕陽,就默默站在頂上看着兩個人。他很確信之前從未見過嘯陵或者嶽纖靈,但見到嘯陵對她咄咄相逼卻忍不住只想出手解圍,若後來不是青夙來到這兒,他必然是要出現的。他想兩方到底是明珠樓請來的客人,若是動手有些損傷對明珠樓也不好。
一直到青夙和嶽纖靈一起離開,吳葵也沒有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看見兩個人站在一起,他總覺得哪裡是不對的,彷彿不應該是這樣子,只是應該怎樣他也不知道,只知道這樣就是不對。
在頂上想了很久,吳葵才漸漸放下這件意外的事情,只是心中總是存下一個疑影,一個連他自己也不能想明白的疑惑。
再擡起頭時,吳葵就看見一輪細月已經掛在天邊。今日天氣很好,無雲無風,月光之下十分寧靜。吳葵記得自己似乎和另一個人也看過這樣好的月色,卻怎麼也記不起另一個人是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