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心顏默,感覺要窺探別人的隱秘了,雖然她真的沒有半點這方面的癖好,但是,自己今日似乎又傷了他,還是聽他敘述一下回憶吧。雖然自己最不擅長的就是安慰人,可是吧,這當一個安靜的美女子,傾聽別人的心靈,卻還是做得到的。尤其,上官安奇是很重要的夥伴。
“十一年前,我之所以去飛鷹閣,單純是爲了求得一個生的希望,換而言之,這也是一場賭博。可能很多人都羨慕我,嫉妒我,能夠成爲名動天下的鬼谷子老人的得意門生,尤其是李思郝,他每次都拿這個嘲諷我、梗我,但誰又知道,這其實並沒有選擇。
鬼谷子他是看我被滅了滿門,同情憐惜於我,亦或是帶有其他的情緒與念頭,總之,他雖然從我爹孃手裡救出了我,但他卻沒有直接帶我回鬼谷島,而是去了飛鷹閣的門前。只對我說,倘若將我送進飛鷹閣,我能夠安然無恙的出來,那就正式的收我爲徒。
我走進了飛鷹閣,我那時雖然小,但卻並不是懵懂無知,飛鷹閣就是一個殺手組織,執行的都是死士的任務。那裡基本就是一個靠本事說話的地方,若你不夠強、不夠冷血、不夠硬,就只能成爲地上的骸骨中的一員。進去的時候,那個門叫做死門,而只有闖過關卡,殺掉所有攔路者,才能見到出去的門,那一道門,叫做生門。
也許從地理位置上看,生門跟死門之間,其實不過就隔了一里路。但是那一段距離,很多人窮其一生都走不到。推開門進去,裡面的人,髮絲繚亂,雙眼都因無止境的屠殺而變得嗜血通紅。我只記得,我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時候,渾身是血,已經沒了氣力,卻還是,衝了上去,結果了那個爲首的頭領。
血流了一地,我向前走着,見人就殺,直到那些阻攔我的人,全部都倒在了地上,然後,生門纔打開了。我終於見到了光,體力再也不支了,我躺倒在地上,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其實那個時候,雙手皆沾滿血的我,恨不得自己根本就不要醒過來,我殺人了,還殺了這麼多的人……”
“你不殺他們,他們自相殘殺也一樣會死的,安奇,你進去本就不是出於本心,何必自責。而且,你只有成功了,才能自救,也才能救人。善與惡本就不是絕對的,而是看你的本心,究竟是向善,還是向惡。”秦心顏感受到從上官安奇處傳來的顫抖,緊緊地握住,傳遞着安穩。
雪風輕輕吹過臉頰,上官安奇向着屋檐下走去,沒忘了小心翼翼的呵護着秦心顏,擋住一些飄過來的雪。
上官安奇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更加的飄渺了:“我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我身邊有一個水袋,想也沒想,我便用力的灌進腹中,我至今都記得,那種感覺。險些被嗆死,但是卻在吞嚥下去的瞬間,嚐到了久違的快
感與幸福感,甚至,還有幾分安心感。我四處看了一下週圍,這才發現,我應當是被帶進了另外一個洞穴。裡面跟剛纔的愴涼凌亂是不一樣的,反倒是經過細心的收拾整理過。
裡面有六把椅子,其中一張上面掛着一張狼皮,我稍作打量,便沒有再將心思擱在那上面了。我想盡快尋找鬼谷子老人,讓他履行諾言,教我習武,讓我手刃仇人。可在這個時候,卻出來了幾個長老,他們爭吵的內容,似乎有關於閣主。他們是注意到我了的,但是卻沒有理我,我問他們出口,他們也不理。
我覺得很吵,也很是煩躁,想起來鬼谷子老人走之前說的話,如果在裡面,有人阻礙你做事情,讓你煩的不行,那就殺了他,讓他永遠都不能開口說話。於是,我想也沒想,就拔下來一個人的佩劍,飛起一腳,踢進了對面的寒潭池水中。男人跟女人不一樣,打架之前還要控訴叫罵一大堆,甚至有的還要哭喪着臉唱一場大戲,男人比較直接,單純是隻要感應到挑釁,就打的起來。他們也終於注意到了我這個小孩的存在,我便跟他們廝殺了起來。”
說着,他倒是突然輕聲笑了起來,聲音裡面帶着幾分邪魅與詭異。
“怎……怎麼了?”秦心顏納悶道,看着他這副摸樣,這會子倒是真的打了個哆嗦。
“心顏,你既知道飛鷹閣,那定然也是知道關於我的典故了?”上官安奇道。
秦心顏的腦海裡不由的想起來她遍翻典籍,尋有關於飛鷹閣歷代閣主的秘密的時候,看到過的一條,新任閣主,上官安奇,七歲,體格天賦異於常人,性冷嗜血。嘖嘖,上官安奇果然不負所望,是個有故事的男人。
秦心顏點頭,開口道:“聽說你殺了反對你的人還不止,還殺了六長老,徹底的鞏固了你的地位,從此以後,飛鷹閣再也沒有人敢不服你。”
“是啊,可是這其實是一件很搞笑的事情,我本無心殺那六個老頭,只是他們實在無語之極,便上去一起廝殺。我當時也除了猛刺狠殺,對着來人的心臟、後心、脖子快速的斬殺,沒有別的招,除了一把從別人手裡奪來的大刀,也並沒有其他的武器。但是他們顯然沒有見過我這種不要命的打法,一下自己亂了陣腳。
而且,自私自利是人的本性,打到最後,其實是他們自己人殺了自己人,我反而在一邊喝水休息。只不過,等到鬼谷子跟飛鷹閣的其他骨幹走進來的時候,就是我一個孩子,站在屍體山的前面。”上官安奇說着,眸中染上一絲冰寒。
秦心顏怔怔的看着他,其實,他雖然嘴上說的這麼無所謂,將這般嗜血嚴肅的事情,化作了一件茶餘飯後的談資,他應該也是不開心的吧,一個孩子,原本應該在孃親懷裡撒嬌,跟着跌學武習字的,他卻失去了最珍
貴的親人,還要去這樣危險的地方,廝殺,搏鬥,只爲了有一線生機,只爲了讓他的師傅看見,他不是廢物,他是有價值的,不應該被放棄掉。
見秦心顏發愣,上官安奇慌忙攬住了秦心顏的肩膀,跟往常一樣,訕訕道:“我真的沒有傳聞中的那麼可怕,不然我怎麼會每一次都被你給追打的屁滾尿流呢,哈哈,還是我們和惠郡主這位巾幗厲害許多的!”
“……”秦心顏拍掉他不安分的爪子,“後來呢?”
上官安奇斂了情緒,面無表情的緩緩道來:“後來我接掌了飛鷹閣,師承鬼谷島嶼,整夜整夜的噩夢,畢竟爹孃去的時候我年紀尙幼。”
“當時的武陟皇帝,也就是赫子銘的爹,這一對父女的性子倒是相反的,一個直白坦然,一個腹黑隱忍。經歷了一場腥風血雨才最終拔得頭籌,拿到了玉璽,坐上了龍椅,但是,他登位不過三年,性情就變了許多,也許權欲確實會改變一個人的吧。他開始迅速的將分散在各位重臣權臣手中的兵權、財權、政權悉數都收回來,設置了新的法條法規,但凡有挑戰天威、忤逆他之人,殺無赦。不僅如此,他瘋狂的展開了他的屠殺之旅,首當其中的,就是盛名極高的上官家。”
秦心顏看着他,伸出小手,拍了拍上官安奇的後背。
“枉我爹依舊將他當做摯友,可他呢,卻設計了一場鴻門宴,到最後,那就是圍剿轟炸,若非我當時正好跟姚兄弟在海邊比賽游泳,抓魚摸蝦,也逃不過這一劫。回到家的時候,一片狼藉,娘臨死之前,對我說了一個字,我雖然沒有聽清楚,但是我也能猜到,是跑字。
縱使如此,但我還是逃不過被抓被殺的命運,因爲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他身爲一個通過自己的手段、艱難上位的統治者,深諳此理。鬼谷子老人出手了不假,赫子銘似乎也爲我求了情,若非有飛鷹閣,武陟皇帝絕對不會放了我。
但是我總覺得,他雖然放了我,但一直都沒有對我真正的放心。”上官安奇頓了頓,“不然,也不會讓我頂替他兒子,去萬曆當質子,還爲了消除我的戒心,做出一副僞善的模樣,加封我爲小王爺,還假心假意的給我跟赫子銘定了婚約。”
“所以,你對赫子銘的態度是唯恐避之不及,所以,你這麼多年,一直都待在萬曆,從未起過想要回武陟的心思。”秦心顏道。
“其實,在萬曆挺好的,自在,瀟灑,過自己的日子就好了,我跟別的質子不一樣,太后娘娘很關照我,不必守那麼多的條條規規,也不必太過受人的氣。就算十年質子之期限已滿,太后娘娘恢復了我的自由,我也不想回去,更不想見到他。”上官安奇說着,伸了個懶腰,“秦心顏,你現在已經對我知根知底了,你要對人家負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