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院子里人多雜亂,西涼昊艱難地挪到附近的一棵大樹旁,背靠大樹寧神坐穩,按照師父教的辦法封住了穴道,強行導氣歸元。一睜眼,又如往常一般目光炯炯了,他迅速地站起身來,把穿在鎖骨上的鐵鉤逼出體外,繼而施展輕功,成功逃避了衆人的眼球,敏捷地尋到了新娘的房間。
一進門,他不由分說,三下五除二將所有丫鬟、老媽打暈。受驚的新娘一掀蓋頭,露出的並不是他朝思暮戀的容顏。
“伊伊?!”
伊伊瞬間花容失色,來不及考慮半死不活的西涼昊怎會如此神采飛揚,她狂喊着:“來人啊!西涼昊!”
他捂住伊伊的嘴,問道:“我無心害你。告訴我,黎兒在哪?”
伊伊撥開他的手,惱恨道:“你惡事做盡,黎兒對你死心了!”
“告訴我!”他暴怒地把伊伊從地上拎了起來,彷彿一隻洪水猛獸,瞬間可以把她吞了。
“禽獸,放開伊伊姐姐!”葛黎衝進門來。
西涼昊一見葛黎,頓時心花怒放。穿着大紅嫁衣的是伊伊,他的黎兒只是穿着一身花裙子。他急忙撇下伊伊,抓起葛黎衝出門外。
葛黎聽着耳際的呼嘯,睜眼發現自己竟然隨他飛了起來。他又被鬼魂附體了嗎?他哪裡來得這麼大力氣?
“西涼昊!”展北望暴喝一聲,緊追不捨。
“你走,不要管我。”葛黎在展北望遠遠襲來一掌時,鎮定言道。當然,這聲音只能讓西涼昊一人聽聞。
西涼昊拼死護着葛黎,跟展北望過了十招,就是不肯放手。
如今的展北望再不是從前那個跟西涼昊過幾招之後就逃之夭夭的侍衛了,葛黎明顯感覺到,就算西涼昊毫髮無損也未必勝得了他。
西涼昊察覺自己恢復的功力正在迅速衰退,如今只憑這三四成是如何都打不贏展北望的。在落地的一剎那,他將葛黎牢牢地護在懷裡,自己的背一着地,眼前便黑了下去。這就是他強行導氣歸元的代價。
“黎兒,你沒事吧?”展北望用力將葛黎從西涼昊那僵硬的懷抱裡扯了出來。
葛黎回望着地上的西涼昊,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這股力量,給了她銅牆鐵壁一樣的安全。她故意撫胸言道:“我很好。西涼昊是不是死了?”
展北望探了探西涼昊的鼻息,一臉失望,“我倒真但願他死了。”
還有氣息?葛黎的眼前忽而一亮,只怕展北望看出她的心思,所以半垂着頭,不動聲色地應了一聲,“這個禍害,嚇死我了。伊伊姐姐還好嗎?”
“她很好,放心吧。”
“那麼,把西涼昊帶回地牢吧,我還沒玩夠呢!”
“我不想再玩了。”展北望正色望向葛黎。
葛黎強忍着心慌,冷靜言道:“北望,我知道你有多恨,但今日是你和伊伊姐姐大喜的日子,且留他一命,過幾日再處置他不遲。”
展北望思慮一番,勉強言道:“好吧!”
葛黎趁着展北望與伊伊的洞房花燭夜,潛行到地牢內。她點起火把,只見西涼昊的手腳不再是被粗繩捆綁在刑架上,而是被釘上了徹骨釘。難怪,守衛們放心大膽地去喝喜酒,他再也逃不掉了。血不停地滴着,如此下去他焉有命在?
也許是感覺到了她的氣息,西涼昊竟奇蹟般地醒了過來。師父說,強行導氣歸元的後果可能是絕命,看來他命不該絕。火光將她的容顏映襯得格外清晰,他仔細地端詳着,喑啞道:“沒摔着你吧?我沒用,不能救你出去。”
葛黎趁四下無人,急忙舀了一瓢水,捧到他口邊,催促道:“快喝。”
待他把水喝下去,她又往他的嘴裡放肉,塞饅頭。
“黎兒,”他擡着狀如死灰的眸子,提着一口氣道,“這也許是咱們的最後一次……見面。”他看着自己身上的釘子,苦笑道,“展北望已經沒有耐性了。用不了多久……我就……”
“禍害活千年,你死不了的。”
“如此,當個禍害也好,讓我活得久一點,才能照顧你。”他扯了扯嘴角,徹骨的疼痛和冰寒籠罩全身,讓他日漸瘦削的身形似風中殘燭一般。
葛黎撇了撇嘴,懶得打擊他,只是冷冷言道:“你說,到底是怎麼淪落到此的?”
“我……呃!”他吃痛地低吟,斷斷續續道,“我……來追你。”
“我的毒是怎麼解的?是不是你?”
“如果我說是,你會不會以爲我是在撒謊,或是想討好你?”
他不說清楚,她也已經明白了,遂無需再問。她輕嘆一聲,怨道:“你去跟你的靜儀過日子便是了,還找我做什麼?”
“你纔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是我該用生命呵護之人,我豈能不來?”
這個男人的心跟嘴巴長得是有多歪啊,以至於講出來的話可以和心裡想的大相徑庭!葛黎目生寒意,“我休了你,你已經沒這個義務了。所以,能逃的話,你就逃了吧!”
他慘然一笑,看着遍體鱗傷的自己。
“你笑什麼?你把白天那股勁拿出來,不就逃了?”
他仍笑而不語,她不知道那股力量是他用多少瘋狂才換來的,而這些她也不必知曉。
“你是不是被釘傻了?西涼昊!”葛黎氣惱道。
“如果我真的傻了,我只願記得一件事:一直對你好下去,來彌補我所有的錯。”
“我!”葛黎拍了拍胸口,用力強調道,“不需要!你!彌補!聽明白沒?你走吧!”
他很無奈地看向她,“你別生氣。不是我不想,只是……我若還有半分力氣,會由着自己被釘在這裡嗎?”
“我幫你逃!我幫你逃,這總可以了吧!”
“你幫我把釘子拔出來。”他目光堅定地望着她,“我帶你走。”
“你不是沒有力氣嗎?”
“拔出來再說。”他豁出去了,儘管師父警告過他那殊死一搏的辦法不可再用,他卻要孤注一擲了。
“你忍住,一定會疼。”葛黎說這句話的時候,心上陣陣抽痛。她命令自己狠下心,專注地幫他卸釘子,千萬不能看到他咬牙忍痛的表情,否則她會崩潰的……
“最後一個,快!”他裸露的肌膚上浮起一層又一層細密的汗珠,“快。”
“別催了!”葛黎一咬牙,將最後一個釘子拔了出來,血瞬間噴涌出來,濺得她滿臉都是。
西涼昊痛得倒在地上,他咬着牙,急忙封住自己的穴道,止住噴涌如柱的血光。
葛黎連忙扯下自己的裙子,麻利地幫他包紮,既迅速又準確。西涼昊早在軍營見過了她這一手,不過如今看來,心底仍微微驚訝。
望着她一臉的沉靜與鎮定,他也忽然起了一絲精神,這或許就是精神層面上的互相鼓勵。他十分信任地對她說:“如果可以,你去找一匹馬來。做得到嗎?”
“沒問題。”葛黎看出了展北望已經失去耐心,遂早就在府外備好了一匹馬。
“馬不是必須的,你最重要……”
“囉嗦!”葛黎瞥了他一眼,“走吧!
馬在府門外等着呢!”
“好,你等一下。千萬不要吵我。”
葛黎這才見識到了他白天突然的爆發力是哪裡來的,原來是自殘換來的。片刻的工夫,他睜開眼睛,深深覺得這一次不如上一次恢復得好,也許連白天那樣短暫的時光都支撐不住。不過無妨,上一次他的心情焦灼,這一次卻是無比愉悅的。他要帶着他心愛的女子逃出去,逃出去他們便有光明的未來,只是奔着這個希望,他心裡便有了無窮的動力。
葛黎忽然覺得身下有震動,仔細聽是他在咳嗽。
“放我下去。”
“絕不!”
“我的意思是,你這樣太累了,我們一起跑吧!”
兩人正說着,身後便飛來了無數只火把,西涼昊身子向下一墜,帶葛黎安穩落地。二人牽手狂奔,無論如何,他再也不會放開她的手了。
面對重重包圍,西涼昊把葛黎護在懷裡,不圖擊敗所有人,只想儘速突圍出去,因爲他能發力的時間不多了。
葛黎與他心貼心,因此深刻感受到了他身體的疲態。他的心跳嚴重過速,震得她的心都要蹦出來了。
“放我下去,我一樣能踹死他們!”
“你別掙扎了!”他更緊地抱着她,一掌撲出去,眼前便倒下七八個。
將近門口,西涼昊終於因爲體力不支而撲倒在地上,葛黎奮力擡着他的胳膊,愣是把他沉重的身子扛了起來。換做前世,這是小菜一碟,而她這驚人的力氣竟是這一世的身體不曾爆發過的。好在偏門的人手不多,她從地上撿起一把刀,揮着殺了出去,口中還不停地喊着:“西涼昊,不要睡,千萬別睡!回答我!”
“我還沒死。”他說完這句話,頭一歪便真的不省人事了。
“不許睡!”葛黎拔下頭上的簪子,朝着他的大腿猛刺了下去,當時把他激醒了。
葛黎帶西涼昊帶到馬匹等待的地方,迅速地拿備用的繩子將他的身體捆在了自己身上,“別睡,你得幫我一把!不然我真的……真的……爬不上馬去!他們追來了!好重啊!”
西涼昊拼盡最後一分力氣帶着她的身子,縱身躍上馬身。葛黎在馬身上狠抽一鞭,二人絕塵去也。
“西涼昊!你講話!講話!”葛黎感覺他的身體越來越重,好幾個瞬間,險些將她一起歪倒下去。
“放心……”他簡單而低微地言語,好不容易逃了出來,他不準自己辜負了與她的未來。
身後,展北望的隊伍追了過來。葛黎焦急地加了一鞭,讓馬兒撒開四蹄狂奔。有的時候,西涼昊緊緊箍在葛黎身前的手會稍微動一動,告訴她向東還是向西。
“你確定你認識路嗎?”她半信半疑,按着他指的路線狂奔。
“信我。”他虛弱道。
眼前忽然出現四個黑影,擋住了葛黎的去路,馬兒一驚,將她與西涼昊一齊翻倒在地。
“我不管你們是誰,趕快給我讓開!”葛黎毫不示弱地用刀指着他們四個,“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追影、追風、追雲、追魂參見主人!”那四人齊刷刷地一拜,頓時讓葛黎放下心來。
“你們怎麼現在纔來?!”她暴躁地叫了一聲。
追影向葛黎手中塞了一顆藥丸,“我們去找解藥了。”
“我的毒已經解了。”葛黎握着解藥,頓時感慨良多。
忽然,馬隊呼嘯而來,四人飛身躍起,與展北望的隊伍廝殺做一團。廝殺空當,追魂躍出來,爲西涼昊把脈,心頭陡然一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