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黎語畢,忽而被自己說出的“做媒”、“新婚”給擾亂了心。此時,她又想起展北望來。那時候,端親王做媒,不也是送了豐厚的禮物麼?哎,這道心理陰影大概此生都抹不去了。想到西涼昊曾經對她的所作所爲,她不由得想到了西涼凱鋒。但願,西涼凱鋒能夠躲楊荔兒的婚姻遠一點!
確認了楊荔兒的心思,葛黎就回復西涼昊,讓他調查一下甄正義的家世。這並不需要花太多時間。
甄正義祖上出過幾位秀才,父親是私塾先生,這樣稍顯清貧的家庭並沒有被楊荔兒嫌棄,她反倒覺得這樣的家庭纔是簡單而和諧的,看慣了大家族的勾心鬥角,這種平淡的日子其實是非常理想的。
甄正義收到了吏部的任職通知之後,一直在等楊荔兒,他記得她說過,待他討得一官半職,她自然會前來恭喜。然而等了兩日,他望眼欲穿,也未見到佳人芳蹤。偏偏,他正對窗發呆時,她便來了。
“甄司務,我來恭喜你了!”楊荔兒的眼角眉梢都帶着喜氣,一見面便拱手道,“這場科舉有些曲折,好事多磨,如今終於塵埃落定了,恭喜了。”
“楊姑娘!快請坐,快快請坐!”甄正義一見楊荔兒,頓時喜出望外,“我還以爲你不會來了呢!”
“你怎知我不會來?”
“甄某人只是吏部的司務,官職卑微,大概不能入姑娘的眼。”
“莫要自謙了。歷任狀元起步都不會太高的,慢慢做吧,會有升職機會。”
“多謝楊姑娘鼓勵。”甄正義微微一笑,想正視楊荔兒,卻又有一些不好意思。
“對了,你也得恭喜我。我要嫁人了。”楊荔兒坐在椅子上,向後一倚,擺出舒舒服服的樣子,就等着甄正義來恭喜了。
甄正義聞言表情頓時僵住,半晌才微微抽了抽嘴角,道:“是麼?那甄某人恭喜楊姑娘。”
楊荔兒噗嗤一聲,掩口輕笑。
甄正義撓了撓頭,無奈道:“楊姑娘人逢喜事精神爽,想必是將嫁給如意郎君。”
“如意麼?”她思索道,“嗯,還算可以吧!”
甄正義猜測道:“一定是大戶人家的王孫公子吧?”
“他跟王孫沾不上邊。”
“那麼,他是商界巨賈?”
“他啊,”楊荔兒嘆道,“甭提了,連住店錢都付不起。”
“竟然與甄某人一樣?這,”甄正義聽到此處,忽然不甘心地問道,“敢問姑娘究竟喜歡他哪裡呢?”
“他吧,爲人正義,腦袋一根筋,跟他聊天蠻有意思的。而且,他還是皇上看好的人!”
“能被皇上看好,那怎會與王孫扯不上關係呢?”甄正義好奇道,“姑娘,你實在是把甄某人說糊塗了呀!”
“你不覺得這個人很像你嗎?”
甄正義像雕像一般定在那裡,呆了好一陣子,才大叫道:“啊!是我啊!啊!”
楊荔兒被這種動靜嚇了一跳,怨道:“你喊什麼?喊得比你中狀元那日還大聲。簡直嚇死我了!”
“甄某人失態了!對不起,對不起了,楊姑娘。甄某人在此給你賠不是了!”甄正義說着便深深地給楊荔兒作揖。
他不停地作揖,她看得有些眼暈。
“你收收吧!我可沒說是你。”
正在作揖的甄正義一個跟頭摔到正對面的楊荔兒腳下去,狼狽地仰着臉,咧嘴道:“楊姑娘,你逗我呢!”
“自古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可主不了這麼大的事。”楊荔兒一臉理所當然,聳了聳肩膀道,“你怪不得我。
”
“楊姑娘的如意郎君究竟是哪個?”甄正義奮而起身,撣了撣身上的土,道,“甄某人想與他競爭!”
“他那麼優秀,你哪有勝算?”
甄正義豁出去,字字鏗鏘道:“勝與不勝,只有拼了才知道!甄某人雖然不才,卻也是金榜題名,皇上欽點的狀元!輸也不能輸得太難看。而且,爲了楊姑娘,甄某人根本不能輸!”
“哈哈哈……”楊荔兒見甄正義如此的一本正經,不禁開懷大笑,“你可真有意思。那你就試試吧!”
“那個人在哪,請楊姑娘告知。”
“你去攝政王府,找攝政王問一問。”
“哦,是攝政王的親戚?”
“你親自去問一問吧,我走了。”楊荔兒站起身來,瀟灑地同甄正義告別。
甄正義坐在椅子裡想了一會兒,捏了捏拳頭,追出門去。
來到攝政王府門前,甄正義的手心裡微微滲出汗來。他耳聞過攝政王其人,冷酷而暴戾,那麼攝政王的親戚一定也是像攝政王一樣的吧?不過,甄正義向來是憑“正義”二字走天下的,既然楊荔兒鼓勵他來,他赴湯蹈火也要闖一闖這攝政王府。
此時,西涼昊正與葛黎津津有味地看着麒麟同饕餮膩在一起的曖昧場面。
“這兩隻真是相看兩不厭啊!”葛黎感慨道,“沒想到,麒麟這麼小就不懼怕饕餮這樣的龐然大物。”
“隨你啊。”西涼昊想都不用想,隨口就說出了這麼一句。言罷,他還覺得自己的話挺有道理。
葛黎輕輕瞟了西涼昊一眼,心道:饕餮懂得愛護幼小,這一點可不隨你!
“攝政王,吏部司務甄正義求見。”
聽聞通報,西涼昊也沒放在心上,就命人把甄正義帶到了眼前。
甄正義赫然發現了籠子裡的饕餮,心頭陡然一驚,只怕攝政王是要讓他自己知難而退吧!無論如何,既來之則安之吧!他一跪落地道:“下官甄正義拜見攝政王、攝政王妃。”
“你來本王府裡做什麼?”
“下官聽聞楊荔兒楊姑娘的婚訊,想來問一問攝政王,是哪位公子如此的幸運,可以娶到楊姑娘。”
“你憑什麼這麼問呢?”
“就憑……呃,這……”甄正義稍加思量道,“就憑甄正義是楊姑娘的朋友。身爲朋友,下官來關心一下她的婚事。”
“別人家娶媳婦,你操的哪門子心呢?”西涼昊自始至終看着籠子那裡,都沒有正視甄正義一眼。
葛黎見西涼昊的態度傲慢,說起話來又不好聽,便主動言道:“甄司務請起吧!荔兒的婚事已經定下了,你怎麼會來過問?”
“不瞞攝政王妃,因着攝政王妃的關係,下官得以結識楊姑娘。而,下官對楊姑娘欣賞之至,希望她能夠得到這天底下最美好的東西。聽聞她的婚訊,下官不得不問一聲,究竟是誰要娶她。”
“本王即便告知於你,你又能怎麼辦呢?婚事都定下來了。”
“只要還沒拜堂,下官便有機會!”
“甄正義,你好大的膽子!”西涼昊這才正視甄正義,犀利的眸光攝人心魄,“別人的花好葛圓,你竟然敢覬覦?你這烏紗帽,是不想戴了吧?”
“回攝政王,下官不在乎官階名頭,下官只想踏踏實實地爲國效忠、爲民辦事。至於楊姑娘的婚事,下官要去問一問那新郎官,他是否會對楊姑娘好,且一生如一。下官也會問楊姑娘,是否願意與他成親。楊姑娘若是歡喜這門婚事,下官二話不說,退出便是。”
“荔兒的婚事,是本王與
王妃保的媒,不是你上下嘴皮一碰便能更改的,你還是回去吧!”
“下官懇求攝政王,”剛剛站起來的甄正義又跪了下來,“懇請攝政王說一說新郎到底是誰。”
“你這個人怎麼如此討厭?再囉嗦,本王就要放老虎了!”西涼昊忽然翻臉道。
恰此時,虎嘯一聲,震得甄正義的心上下亂顫。他緊緊地閉了閉眼道:“下官就算喪生虎口,也願聽一個真相。求攝政王告知!”
“來人,打開籠子!”西涼昊暴躁地叫道。
整個空氣裡充滿了危險的味道。甄正義渾身微微地顫抖着,但始終跪在地上沒有挪動。
此時忽而有一焦急的聲音一躍而入,讓甄正義慌張無措的心堅定了許多。
“攝政王!”楊荔兒急忙奔出來,跪在甄正義身旁哀求道,“荔兒求攝政王開恩,不要再試探他了!”
西涼昊揮了揮手,讓準備開籠子的人退下,“甄正義,你剛纔說你想娶楊荔兒,是真心的?”
“一百個真心,一萬個真心!懇求攝政王成全!”此時,有佳人在側,甄正義說話更加底氣十足。
西涼昊緊繃的神情終於鬆弛了,輕輕一笑道:“那你去跟饕餮握一握手,本王就同意了你們的婚事。”
“王爺,成全了這對真愛吧!”葛黎在西涼昊耳根輕聲言道。
西涼昊居高臨下俯視着甄正義道:“去是不去?”
“我去!”甄正義捏緊了拳頭,站起來時腿還有些顫抖,不過目光十分堅毅。
“我陪你一起去!”楊荔兒登時站起身來,與甄正義手挽手地向籠子靠近。
葛黎趕忙說:“你們當真了?攝政王這是逗你們的!你們兩個快得啦,還不趕快謝攝政王大媒?”
西涼昊原本還想玩,這下子被葛黎拆穿就沒得玩了,於是只好善意地笑了笑道:“荔兒,本王這是替你考驗夫君,你可不要怪本王。”
“豈敢啊!荔兒謝謝攝政王,讓荔兒看清了他的心。”楊荔兒暗暗拉了拉甄正義的衣袖,二人一起跪倒,“叩謝攝政王,叩謝攝政王妃!”
甄正義彷彿做了一場大夢,叩首之後,還讓楊荔兒掐他一下。直到被掐痛了,嗷嗷直叫,他才喜極而泣道:“下官多謝攝政王,多謝攝政王妃!”
“男兒有淚不輕彈,荔兒,他真愛你。”葛黎滿懷羨慕地拉着楊荔兒的手道,“你們一定要幸福。”
楊荔兒與甄正義又對西涼昊夫婦千恩萬謝一番。
爲了安撫甄正義剛剛受驚又受喜的心,西涼昊留他在府裡吃飯,並由葛黎親自下廚。這份心,讓楊荔兒與甄正義感激不已。
色香味俱全的菜餚讓甄正義和楊荔兒食指大動,當然最開心的還是西涼昊,他藉機在上林苑呆了這麼久。
甄正義一瞬間便扭轉了對西涼昊的印象。原來攝政王也是會開玩笑的,也是會和顏悅色的,也是會成人之美的。
“下官敬攝政王、攝政王妃,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這樣的喜事都發生在下官身上。下官三生有幸,遇到二位貴人。若非攝政王妃主持正義,下官早就被轟回老家了。若非攝政王巧妙安排,下官便不可能同楊姑娘結下姻緣。倘若日後攝政王、攝政王妃有用得到下官之處,敬請吩咐,下官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別說得那麼嚇人。”葛黎笑眯眯道,“其實你還沒過岳父大人那一關呢!”
“這……”甄正義這才恍然大悟道,“下官竟還不知岳父大人是哪一位,這,這真該打。”
“還不快自罰三杯!”西涼昊笑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