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捂着頭。
覺得自己腦袋一抽一抽的疼。
好想丟下這個毒王不管他。
可是……
我不能辜負冷子游對我的託付。
想了半天，我只好將心底的不適強行壓下，不斷的告訴自己，我是半個大夫，這個人是病人。
就這麼一直催眠自己。
等心情真正穩定之後，就一鼓作氣的去剝那個毒王步非凡的衣服。
只是，我剝一半，步非凡就醒了。
眼睛看不到了的毒王，整個人都散發着狂躁的氣息，猶如一頭噬人的困獸。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厲聲質問：“你在做什麼？”
他的力道極大，握的我的手腕都有些疼。
我眉尖輕輕皺起，心中想着看在冷子游的份上，不跟他計較。
之前因爲剝他衣服而產生的羞窘，也因此煙消雲散，只忍着疼答道：“我沒有惡意，只是冷……只是大夫說你需要泡藥浴，所以我在幫你脫衣服……”
隨着我的話，步非凡的眉越皺越緊，臉色也極其難看，他依舊抓着我的手，提出了一連串的問題：“你是誰？這裡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裡？”
我目光落到他身上的傷口上，想着他被孤月逸那個傢伙陰了一把，也是可憐，就嘆了口氣，放輕嗓音道：“我姓沈，你叫我小沈就好，我只是一個路人，看到你受了傷，就將你帶到客棧來了。”
我謹記冷子游的話，不將冷子游的存在透露半句。
同時我也慶幸，幸好每次冷子游與步非凡對峙的時候，我都甚少開口，一直都是沉默的佈景圖，導致步非凡沒聽過我的聲音，也認不出我來。
步非凡可能是相信了我的回答，他稍稍放鬆了些，鬆開我的手腕，語氣強硬道：“我不泡，你把我衣服拿來。”
“你要衣服做什麼？大夫說你必須泡澡眼睛才能恢復……”
“你說我眼睛能恢復？”
步非凡猛地提高聲音，空洞的雙眼，也望向我的方向，語氣有些急躁。
雖然我心裡知道，他的眼睛是看不到的，但還是忍不住被這個樣子的他嚇了一跳。
不過想想，要是我有天看不到，變成這個樣子，可能也是如此。
便揉了揉被步非凡捏疼的手腕，開口道：“是的，冷……呃，那個大夫的醫術很好，他說你能恢復，你就能恢復。”
步非凡周身的氣息凝滯了下，我心中打了個突——我那麼說，他會不會猜到是冷子游救了他？
要是他猜出來了，我豈不是搞砸了冷子游交給我的事情？
不過……冷子游明明要救他，卻不讓他知道，也是奇怪的很。
我正想着，那步非凡就又動了。
他十分豪邁的扯了他身上剩餘的衣物，然後對着我命令道：“扶我過去。”
我想，此時，在他看來，我應該就是冷子游用錢請來照顧的僕從，所以他一點都不客氣。
不過，我也的確就是照顧他的。
我湊近他，扶着他下了牀。
這個紫衣毒王，往日衣着，和言行舉止，看上去都很是飄渺出塵，讓人誤以爲他身形纖瘦，但脫了衣服真正看到的時候才知道，他的身體其實非常高大，肩寬體闊，每一寸肌膚似乎都充滿了亟欲爆發的力量，有力量，又有美感。
秉着非禮勿視的態度，我將眼神飄到一邊，不敢看他。
“你和冷子游，什麼關係？”
他忽然問道。
我回過神，心中一悸：“沒……沒關係，你說的冷子游是江湖上的冷神醫麼，我不知道啊。”
“呵呵。”毒王步非凡冷笑兩聲，然後道：“如果你認識他，就告訴他，說我和他之間，之前的恩怨，就算是完了，但我絕不會善罷甘休，我不找他麻煩，但是，我卻一定要毀了他在乎的人，讓他小心點。”
聽此我的頭皮有些發麻。
“你說什麼？”
“你不是不認識冷子游麼？”步非凡臉上露出了嘲諷的笑，然後道：“光明正大的比試，他不願意，非要用這種骯髒手段，那麼，就不要怪我禍及他人！”
說着，步非凡眼底閃過陰霾的光。
他腦海裡，也閃過了兩個人。
一個，是冷子游唯一的侄兒，聽雨樓那個小子，一個，就是這麼多年來，在最近，唯一被冷子游帶在身邊的女人。
之前的比試，他輸了，他可以不去找冷子游的麻煩。
但是，那兩個人……
哼！
我聽着步非凡的話，有些生氣起來，下意識的就想要爲冷子游辯論，不過想起冷子游說不讓步非凡知道他救他的事情，正好硬生生的忍下了，不過心裡還是和不爽。
可是再不爽還得照顧他。
確定他道浴桶中後，我便打算去給他弄點吃的，誰知，這個步非凡的眼睛不能用了，但耳朵，卻比什麼都靈，聽到我開門之後，立即變了臉色，凶神惡煞道：“你要去哪？”
我被他兇狠的語氣嚇了一跳，頓了下才道：“我去給你弄點吃的來。”
我話音剛落，步非凡就霸道的命令：“不許去。”
“……”冷子游說的沒錯，這傢伙，果然不好照顧。
這兩個人也不愧是師兄弟，都是讓人無話可說的人。
不過，冷子游的假不正經和彆扭讓我覺得有趣，但步非凡的霸道強橫卻讓我反感。
這麼一想，我就沒理會步非凡，繼續擡腳離開。
“該死！我說了不許去……你竟然不聽我的話！！！”
我沒想到步非凡的反應這麼激烈。
他竟然直接‘譁’一下的站了起來，不顧身上的水澤，不顧自己看不到，也不顧自己身上沒穿衣服，朝着我的方向追了過來。
可惜眼睛失明讓他一下子就被凳子絆倒了。
我聽到動靜，回頭看他，看到江湖上讓人聞風喪膽，鼎鼎有名的毒王大人，竟然摔了個狗啃泥……
我都驚呆了。
回過神，我就猶豫要不要過去扶他。
但他似乎自己想明白了，面色猙獰的起身，憑着記憶，又摸索到藥桶旁邊把自己泡了進去……
看着他此時的臉色，我有點懷疑，我現在要是出現到他面前的話，會被他直接了結。
不過……我這算不算是得罪他了？
我有點擔心。
甩了甩頭，我去客棧給他要了飯，之後想到他沒衣服穿，就又跑到酒肆客棧老闆那裡，買了兩套跟步非凡身形差不多的新衣服給他。
等我回去之後，步非凡竟然平靜不少，連臉色都沒之前那麼差勁。
不過他跟個大爺一樣，理所當然的享受着我的照顧，洗完澡就伸開雙手，直接讓我給他擦身子，一點都不害臊。
我憋紅了臉才幫他擦完，然後又幫他穿衣服——這比照顧冷子游要費事的多，如果冷子游現在在的話，我肯定要去撂挑子不幹了。
可惜冷子游不在。
扶着他坐到桌邊後，我準備幫他擦頭髮，一邊將筷子遞給他，一邊開口道：“現在不是吃飯的時間，我讓廚房裡的廚師簡單的給你做了蛋炒飯，你先吃，等到飯點，我再去給你拿別的吃的。”
步非凡被伺候的舒坦了，臉色也好幾分，可是臉色沒好看多久，就又沉了下去。
因爲他拿着筷子夾了半天都夾不上蛋炒飯。
重複兩三次後，他‘啪’的一聲，將筷子按到了桌上，頗有幾分要爆發的模樣。
我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趕緊找了個勺子遞過去：“用這個。”
不知我說的哪裡不對，步非凡周身的氣息愈發的冷了，等我幫他擦完頭髮，看到他有些發紅的耳尖的時候，纔想到，若是自己這麼笨拙的模樣被一個不親近的人看到……恐怕也會惱羞成怒吧。
想到這裡，我就莫名的心軟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