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又過了幾日,在鈕鈷祿氏怒火漸消又開始思量着怎麼給幾個孫子孫女們添堵的時候,和親王弘晝上門了。
弘晝這幾天也是忙的腳打後腦勺,爲了不再被皇阿瑪各種冷臉各種訓斥,這苦逼的孩子不得不改了自己懶散的作風,主動承擔起幾樣又苦又累的差事,被幾個老祖宗們指揮的團團轉。看着幾位老祖宗以及自己上輩子的皇阿瑪悠閒的喝茶吃點心掐架,弘晝那個叫羨慕嫉妒恨啊!
還好弘晝一向對烏拉那拉皇后頗爲恭敬,現在升任皇太后的羽瑤也頗給這個小叔子面子,在永瑄等人面前說了幾句弘晝的好話,可憐的和親王纔不至於被伺機報被拋高高之仇的胤禛累暈嚇死過去。
弘晝這幾天在宮中出出進進的,便聽說了鈕鈷祿氏似對嘉瑞皇帝有所不滿的傳言。這下弘晝可是連心臟都差點跳出去。
太皇太后老老實實的享受着這天下的榮華富貴就不行嗎?這樣滿腹怨氣的樣子,若是真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兒,惹惱了那幾個心狠手辣的祖宗們,誰還保得下她?弘晝畢竟是個有良心的,熹妃當年是他的養母,養育之恩擺在這裡,就算此刻弘晝也是泥菩薩一枚,他也不能不管鈕鈷祿氏,好歹要點醒她一下。
於是,弘晝這便抽了個空子,陪着笑從自家皇阿瑪那裡拿了印鑑,通過層層關卡進了慈寧宮。
鈕鈷祿氏一見弘晝就各種抱怨宮中的種種,特別是康熙等人對她不敬不孝的態度。鈕鈷祿氏人老了,享受慣了被人捧着敬着,腦子也有幾分糊塗,也不細想弘晝此時的來意,張嘴就開始絮叨永瑄等人的各種不對之處。
弘晝冷汗頓時就冒了出來,臉都泛青了,他可是知道這幾位祖宗的手段,不說別的,若真是讓鈕鈷祿氏在這樣下去,估計馬上她就會去見大祖了吧!
弘晝也顧不得什麼規矩了,趕快上去捂了鈕鈷祿氏的嘴,又讓身邊的人都退下,這才跪倒,細細的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說給鈕鈷祿氏聽,將皇后幾位孩子的身份一透漏,再附上親王們都已知道的事情。
可憐的太皇太后,年過七十了又接連受到這樣的重大刺激,當場就從寶座上滑了下來昏倒在地上了,滿頭珠翠撒了一地。
弘晝苦笑着把自己的養母從地上拽起來,又喚了晴兒和秦嬤嬤進來打了水給太皇太后洗了臉,看着鈕鈷祿氏的表情由震驚到茫然到扭曲到恐懼,弘晝疑惑的抓了抓腦門,順着鈕鈷祿氏的眼光一回頭,只見門口幾位老祖宗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進來了,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弘晝。
早就打聽過十四叔怎麼脫身了的弘晝噗通跪倒,一頭磕在地上:“弘晝給皇上請安,給皇阿瑪請安,給皇瑪法請安,給老祖宗請安。宗人府中一切安好,皇室宗親並諸大姓各府伯爵以上爵位者都已在掌控之下,永琪等人也已被分開看管,三班人輪番倒的盯着……”
“弘晝,”康熙爺打斷了弘晝的滔滔不絕,微笑着看着弘晝,接着,語氣溫柔的說:“滾出去。”
弘晝立刻毫不猶豫的應了一聲,抱膝低頭,當真滾動着滾了出去。等到一頭撞上門口的門檻才又爬起來。胤禛看着他那嬉皮笑臉沒個正形的樣子恨得牙直癢癢,上去一腳踹在弘晝的屁股上,於是弘晝趁機又滾了一段,徹底滾出了幾人的視線。
鈕鈷祿氏此刻才真的信了弘晝所言,張着嘴渾身都僵硬的看着幾人。
十四阿哥永瑧踹弘晝的動作表情她實在是太熟悉了!再將其他幾人平素裡的言行與幾人的以前的身份相對應,那些以前沒有注意過的細微末節現在都被鈕鈷祿氏一一想起,也都對上了。
哆哆嗦嗦的跪倒在地,鈕鈷祿氏腦子一片空白的張了幾次嘴還是說不出來話,她一方面實在不知該如何稱呼,另一方面則是嚇的,此時她整個人都跟浸在冰水般一樣,有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滅感,整個腦子中都回蕩着四個字‘怎麼可能?’。
此刻她唯一慶幸的是,自已以前對羽瑤還算照顧,永瑄等人估計還能記得一二分。永瑧出生後她雖疏遠了羽瑤,卻也沒刻意找什麼麻煩。但願這些老祖宗看他們額孃的份上,在能給她留條活路。
“太皇太后怎的行了如此大禮”大玉兒輕笑一聲說:“下面人也太不懂事兒了,還不趕緊來把太皇太后扶起來?傳出去就有人該嚼舌頭了,說我兄妹幾人不敬尊長的,這偌大的帽子,哀家可擔負不起。”
想着這人便是傳說中心狠手辣又隱忍堅強,輔佐了三代帝王的孝莊文太后,鈕鈷祿氏頭上的冷汗刷拉就下來了,臉色青白,渾身僵硬,只能憑着本能跪在地上連連叩首,晴兒來扶她也不敢起身。
“行了,起來吧,雖說你輩分低些,可也是古稀之年的老人了,真當朕是那麼不講情面的人?”康熙開口了,鈕鈷祿氏這才混混僵僵的軟着腿被晴兒扶了起來了。
鈕鈷祿氏滿頭的冷汗,感激的看了眼晴兒,卻發現晴兒面無表情毫無驚訝之色。鈕鈷祿氏憑着多年宮斗的本能心中咯噔一聲:看晴兒這不慌不亂的樣子,難不成她早就知道了這幾個的身份?
但此時不是追究這些問題的時候,鈕鈷祿氏努力轉動自己被嚇的空白的腦子,暗自忖度了一下,小心的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了,卻見永瑄永琳玉兒小十都沒有落座,只有年幼的永瑧上前幾步,在主位上坐下,他身後跟的奴才們便上來端茶遞水的伺候。
其他幾人都沒時間跟鈕鈷祿氏這麼個小輩絮叨,新君登基要大赦天下,要開恩科,還有一大堆雜七雜八的事情,就連小十都被派了差事,忙的不可開交。此番過來也不過是看在永瑧的面子上。
所以,這樣數下來,也只有才七歲又掌握了宮中上下事務的永瑧有些空閒,能來教導一下鈕鈷祿氏了。
那四人見永瑧接手了這裡,便帶着人離開了,誰有那閒時間跟這個出身低微的晚輩費嘴皮子?
胤禛盤着腿坐着,喝了半杯茶。這半杯茶的功夫,鈕鈷祿氏終於有些冷靜下來,雖說渾身仍在不可抑制的顫抖,手指也痙攣着,可慘白的膚色終於泛了點紅,眼睛也有神了些。鈕鈷祿氏坐在側座上,低着頭,不斷偷瞄着僅有七歲的胤禛。
雍正爺把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鈕鈷祿氏只覺得自己腿腳一軟,差點又跪倒在地。她偷眼看看胤禛的臉色,心肝都在哆嗦。
“鈕鈷祿氏,你可知罪?”胤禛板着臉開口道。
噗通一聲,鈕鈷祿氏再也撐不住了,整個人都癱軟在地,她顫抖着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原本在雍正的後宮中,她就是個嘴拙老實的,現在一急一嚇,更是說不出話來。胤禛也深知她的脾性,不等她開口就是一頓訓斥:“你不過四品官員之女,出身小戶家庭,族無爵位,空有大姓世家之名,養的你見識短淺,鼠目寸光。後又添了奢靡之習,聽任弘曆那不孝子肆意揮霍,只要他送與你錢箔材物,你就不加制止,聽之任之!”
鈕鈷祿氏眼淚都掉下來了,不敢有絲毫辯解,委頓在地低着頭伏在地上聽胤禛訓斥:“身爲太后,未盡監督管教之職,聽任弘曆恣意妄爲未曾勸阻,你非爲了後宮不幹政之家法,只爲弘曆對你是否離心,是否予你尊榮身份!你爲何等出身,竟妄蓄邪志,意圖稱佛,若非晴兒深明大義,桂嬤嬤又對朕忠心耿耿,‘老佛爺’之名,定以傳遍天下。你何德何能,敢於佛祖比肩?”
狠罵了一通,胤禛才讓晴兒扶她起來。
若非看在鈕鈷祿氏上輩子伺候了他幾十年,他連罵都懶得罵她,早就像其他幾個一樣甩手離開了,連跟這個太皇太后說話,那幾個都覺得掉價。“你之罪孽,非朕幾句可言盡。若非爾已年過古稀,朕定不恕你之罪!”
鈕鈷祿氏又跪下連連叩首,淚水流的滿臉都是,滿頭髮髻散亂。
胤禛皺着眉頭冷着臉,揮了揮手讓秦平兒上前吩咐鈕鈷祿氏,自己坐一邊喝茶。
秦平兒先將鈕鈷祿氏扶了起來,接着倒了杯熱茶給其。
等鈕鈷祿氏不再哆嗦的那麼狠了,秦平兒纔開始交代胤禛要吩咐的事情。是有關怎麼處理還關在宗人府那幾個罪魁禍首的。
這件事兒重生五人組早就商量過了,只是要藉着鈕鈷祿氏的手來下令罷了。鈕鈷祿氏一聽就明白了,這幾位老祖宗不是下不了那個狠手,而是不想讓外界再起紛爭。由她這個太皇太后,名義上皇家最高級別的人來處置了永琪他們,這件事就算是蓋棺定論了,任誰也翻騰不起來。
便當即按着胤禛的意思喚來晴兒寫了懿旨,即刻傳了下去。
貶六皇子永琪爲庶人,派去龍脈守靈,順便把守了幾十年陵墓的康熙皇帝二十子簡貝勒胤煒換回來;囚小燕子與天牢,永不放出;撤福家上下一切職務,永不敘用;賜包衣籍宮女紫薇於福爾康爲妻,調福爾泰爲永琪貼身侍從。
看似處罰不重,可內涵卻是狠辣無比。前幾日幾人討論的時候,一致同意殺了罪魁禍首小燕子。可怎麼殺卻有些犯難了,從那幾人的關係來看,這小燕子正是聯着幾人的關鍵,六阿哥永琪更是對小燕子癡迷不已,顧及着永琪這小燕子就難殺了,不若先分開這兩個再做打算。
於是,福臨親自去見了永琪,告訴他若他不去守靈,就立刻殺了小燕子;若他乖乖過去了,便可保下小燕子一條命。那山上的護陵軍隊早就在幾十年間成了胤煒的鐵桿嫡系,胤煒一封手書就能把山封的滴水不漏。等永琪上了山,基本上就等於被圈禁了起來。那小燕子還不就成了沒毛的麻雀?一杯鴆酒也就可以了。若到時永琪還鬧騰這尋死覓活的——胤禛陰冷的一笑說:“左右那裡就是咱家的祖墳,直接埋了就是。”
紫薇又是另一番處置,康熙等人實在是厭惡她至極,既不想有這樣的姐妹,也消受不起這樣的子孫。索性不認這個格格,由她嫁給心上之人,也算成全了她的願望。只是福家被掐斷了所有上進的道路,會不會遷怒到紫薇身上,這誰都說不清了。
看鈕鈷祿氏按照吩咐寫完了懿旨,胤禛這才又發話了:“等幾天把人都處置完了,你就趕緊出宮吧,愛去哪裡去哪裡,五臺山行宮是不錯的地方。”
鈕鈷祿氏聞言又開始哆嗦起來,低着頭跪下來,幾次張嘴卻是說不出話來。她兒子還在宮中啊,她怎麼能走?
胤禛見狀,皺眉道:“難不成你想留宮裡?你是還想讓爺天天去給你請安行禮不成?”
一句話說的鈕鈷祿氏頓時整個人都趴地上了,淚水鼻涕齊出的叩首連連。胤禛煩看她這小家子氣的樣子,下了座甩手就準備離開,走的時候順手把晴兒也帶走了。鈕鈷祿氏瞪了半天眼睛還是沒敢說讓晴兒留下來這句話。
太皇太后的懿旨一下來,後宮中就立刻平靜了。永瑄登基比較匆忙,尚未冊封后宮,是以乾隆的諸妃們還居於原宮之中,都靜觀事態變化。其中,令妃蹦躂的最厲害,在延禧宮中各種手段層出不窮。她急啊,小燕子是她養着的,誰知養出個氣病父皇的忤逆不孝女兒來,她怎麼逃得過責任?
魏氏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給小燕子永琪等人翻案,然後指着永琪對她還有些情分,能幫她一把。可胤禛的手段更加高明,任憑她折騰來折騰去的,她的命令根本出不了延禧宮。等太后懿旨一下,令妃徹底絕望了。她也是個能屈能伸的人,平靜下來後暗自盤算一番,覺得自己小命還是能保住的,畢竟她還有兩個親生女兒,雖然抱給了別人,可是玉牒未改,爲了這兩個能去和親的公主,她只要安分點,定不會傷及性命的。
於是,令妃率先動手,打好包袱主動去了壽安宮,以行動表示她願意安分守紀的等着當太妃。
她這番想法倒是不錯的,幾人都自持身份,哪有那閒工夫去爲難她一個包衣出身的妃子?聽話不惹事兒的不正好?乾隆其他的妃子們也都沒心情跟令妃掐架了,以前爲了寵愛爭來鬥去的,現在沒那個寵能爭了,正好過幾天平淡日子。所以,令妃順利的在壽安宮安了家。
至於純貴妃,她因爲有成年兒子,一早就被接出宮去贍養了。舒妃因養了嘉妃所出的十三阿哥,是以他的嫡親哥哥永珹接了舒妃出宮奉養。其他的幾人看見最刺頭的令妃都乖乖去了壽安宮,也熄了折騰的心思,自行收拾移宮。後宮之中逐漸平靜。
只可惜,弘曆不信啊~
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