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入駐盛京
我們走了十幾天,一路經過豐潤,灤州,撫寧,錦州,過大淩河,遼河,終於抵達了目的地盛京——大清崛起於東北之時的都城,現如今的陪都。
我們連夜趕的路,抵達時是在清晨,那時,我正窩在佟妃的車攆上睡得死沉死沉的,佟妃把我搖醒,說到盛京了。我迷迷蹬蹬睜開雙眼,掀開車簾一瞧,初時還不信,因爲沒看到城牆,城門什麼的,待看到車前方不遠處跪着的黑壓壓一羣穿着官服的官員時,才確信佟妃說的沒錯。
這回祭祀福陵和昭陵的架勢可比祭祀孝陵要隆重得多得多了!
還沒進城,我們直接先去祭奠了一遍福陵和昭陵,兩處都要三跪九叩,三奠酒舉哀,回來後,就在城郊駐紮,隨後各蒙古諸王都陸續到達;第二天康師傅又率領所有的扈從人員和蒙古王公去祭奠了一遍福陵,這回除了三跪九叩,三奠酒以外,還讀祝焚楮,向太祖努爾哈赤彙報:繼三番平定後,他連臺灣也收復了,四海終於一統了,豐功偉績啊!
我以爲福陵就這樣算是祭奠完了,因爲我們終於進入盛京城內,住進了行宮。可誰知道,康師傅貌似還嫌給他太爺爺的祭品不夠多,轉天一早,我們又去了一次福陵,這回除了叩首,讀祝外,還獻了玉帛,然後隆重地祭奠了一遍隆恩殿!
太爺爺給了,爺爺和嫡奶奶的更不能虧待,接下來的兩天,同樣規格的祭奠在昭陵又重演了兩次!
福陵,昭陵終於祭奠完畢,在稍遠一些的永陵裡,先祖們還等着咱們的祭奠,香火,祝詞,和玉帛呢!
在永陵的隆恩殿裡,磕完最後一個頭,這回出來祭祖告祝的任務總算是完成了。
七天啊,七天!每天我穿着那一身厚重的行頭,跪啊,拜啊,竟然硬撐下來整整七天!從來沒有經歷過像這次如此大強度的祭陵活動,我早已經疲累得不行,甚至心裡都暗暗盤算,如果康師傅還要再像祭奠昭陵、福陵那樣,再連續搞個兩三天的話,我直接演個“當場暈倒”給他瞧瞧!
回到盛京行宮——這座曾經上演過太宗那一朝恩怨情仇的宮闈裡,我已沒精力四處閒逛去好好地追古撫今一番,一頭鑽進永福宮,沾了炕,就呼呼大睡去了。
一陣胃疼,將我痛醒,睜開眼,房間裡一片黑乎乎的,我喚了聲小穗,小穗急忙應聲點燈,過來掀開了我的牀簾。
“現在什麼時辰了?”我坐起身,小穗忙給我披了件衣服。
“剛過三更。”小穗答道。
竟然一睡就睡到了半夜,怪不得胃疼,原來是餓了。因爲太累,晚膳時起來,迷濛着眼,匆匆扒拉了兩口,我就又睡去了。這會兒,睡是睡飽了,可胃空了,這是跟我抗議呢。
“主子,怎麼了?肚子痛麼?”小穗見我捂着肚子,非常緊張地道,“奴婢這就去稟報皇上請太醫來。”
我急忙伸出左手拉住她,:“別去,我沒事兒,是肚子餓的,你給我弄點吃的來就成。”
本來我能單獨自由地住在永福宮,就是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永福宮啊,這可是孝莊老太太的故居,當年在這兒的時候,她可還是“滿蒙第一美人”——莊妃!這座宮殿,承載着多少恩怨情仇,是一個能掀起連篇遐想的地方。進盛京前,我就惦記着了,可康師傅一開始非要讓我跟着他住清寧宮,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這是要親自監管我!我堅決不能讓這個“陰謀”得逞啊!我是又賭咒,又發誓的,保證安分守己,這才得償所願。這會兒,大半夜的去驚動康師傅,明兒他非把我拎回清寧宮的暖閣去不可。
小穗猶豫了一下,道:“不成,奴婢還是得去,不然皇上和皇貴妃又要責怪奴婢事主不周了!”?這丫頭是被上次的事給搞得留下“心理障礙”了,生怕這次瞞下不上報,又會重演一次“歷史”,那她這回就真的跟“晨曦閣”說“永別”了。
我一瞪眼,故作慍怒道:“你就不怕我責怪你抗命不遵?”
小穗頓時面露難色,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僵了。
“好啦,別哭喪着臉了,這回跟上回不一樣,甭擔心。”我見達到預定效果,就換回溫和的口吻,道,“你快去給我拿吃的來,我真的餓死了!”
在我又打又揉的策略下,小穗終於放棄了上報的念頭,乖乖地給我拿來了隨身帶的食盒,我就着熱茶,吃了一些糕點,這胃疼果然跟我告別了。
其實人生就是不斷解決麻煩的過程,比如說現在,我解決了疲累的問題,又解決了胃疼的問題,蠻以爲可以安生了吧?卻發現我又面臨着一個非常大的難題——睡不着了!三更剛過,也就是差不多零點,離天亮還有大把的時間!永福宮很寬暢,卻少了點玩樂設施,我帶來的那本《西廂記》也已經看完了,沒得看了,難不成就只能看着小穗無聊地納鞋底?
小穗這丫頭,自我告訴她那個荷包已經送出去以後,她似乎就受到了鼓舞,鞋底是納得越發地積極了。看着她在燈下,右手拿針,一上一下不停地穿梭,我都替她煩!
我起身,推開窗戶,一陣清風頓時撲面而來,再仰頭往外一瞧,一輪圓圓的明月正高掛中天,揮灑着皎皎清輝,似乎給整個行宮都塗上了一層銀光,一個聲音開始在心中誘惑:這麼好的夜色,豈不正是懷古的好時機,不如出去逛會兒?
“小穗,別納了,陪我出去走會兒。”我說着搶過小穗手中的鞋底撂在一邊兒。
“現在?”小穗回頭看了一眼窗外,“半夜三更,您要上哪兒?”
“你看今晚月亮多大啊,正好不用提燈籠了,咱們就到外頭隨便逛逛,逛累了正好回來睡覺,走吧!”我說着就拉起她,起身往門外走。
“等會兒,等會兒!”小穗急急跑過去拿了件披風披在我身上,道,“半夜風大,您可別又凍着了。”這個小穗,自從“下崗培訓”回來後,就越發地仔細周到了。
我們很有技巧地沒有驚醒在外間值更的宮女和太監,成功地溜出了永福宮,來到大院裡。藉着明亮的月光,我第一次好好地打量了下這座太宗皇太極時期的“後宮”。
比起現在紫禁城裡康師傅所擁有的後宮,這座後宮未免也太小了點,數來數去也就只有五座宮殿——清寧宮,關雎宮,衍慶宮,麟趾宮,永福宮。當年,這五座宮殿住着五個蒙古女人,其中博爾濟吉特家的就有三個——皇后哲哲,宸妃海蘭珠,莊妃木布木泰。
說起來,那時候莊妃的位分最低,而皇太極最愛的女人,莊妃的姐姐——宸妃海蘭珠位分最高,據說嫁到這宮裡來的時候已經二十六歲了。當年皇太極一聽海蘭珠病危,竟然可以拋棄戰場,不顧一切地趕回來要看愛妃最後一眼,然而卻“天不遂人願”,海蘭珠走後不久,皇太極也隨她而去。提起這段往事,我雖很感動於皇太極的專情,但因爲孝莊的緣故,也總是很爲孝莊不平——正值青春妙齡的“滿蒙第一美人”卻不得不經常在永福宮裡獨守空房,這心中該有多少的寂寞心酸呢?雖然她今日已經貴爲“大清國母”,但這種所謂的尊貴稱號真的能夠平復當年她心中的所受的傷痛嗎?
由此,我腦海中又浮現起另一個人——康師傅他爹順治,又是一個專情的男人,鍾情於董鄂妃卻傷了無數人的心,包括孝莊,康師傅的親額娘佟妃,現在的孝惠,當然還有康師傅。
太宗和世祖都是情種,那康師傅呢?說他不專情吧,我知道他心裡是惦着我親額娘冰月的,不然前些天我哭喊“額娘”等於白做功,而且,紫禁城裡那個衛綺蘭的存在也足以說明康師傅對冰月的專情程度;可是說他專情吧,比起他爹和他爺爺,他老婆未免也太多了點吧,而且,像佟妃,榮妃,宜妃,德妃,這幾個平時看起來還是蠻得寵的,現在還再加上一個章佳諾敏——雖然說她長得像張璇霜,可是同情歸同情,一想起康師傅將愛“灑向千萬家”,我這心裡還是會忍不住冒酸水——爲俺滴“親額娘”鳴不平啊!
我正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小穗忽然扯了扯我的袖口,提醒道:“主子,主子,有人來了!”我回過神,急忙和小穗兩人將身形隱進陰影中。
我仔細定睛一瞧,原來是有三個人從清寧宮出來了,走在最前頭打着燈籠的那個是個小太監,後頭跟着的那兩個——竟然是章佳諾敏和她的貼身侍女!看樣子,她應該是去侍寢了,可是,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來了呢?這可真奇怪!
燈籠到了關雎宮門前就被章佳諾敏打發回去了。關雎宮裡這時是佟妃帶着胤禛和諾敏共住,胤礽在對面的麟趾宮,胤褆,胤祉和永綬則蹲在衍慶宮。
諾敏和她的侍女待燈籠走後,竟然也沒進宮,而是沿着院落慢慢地踱到了鳳凰樓的臺階旁坐了下來,擡頭望着天上的月亮發呆,有時候還擡手摸摸眼角,那樣子好像在哭呢。
這情形越發地讓人奇怪了。這大半夜的不回宮睡覺,幹嘛坐在這裡哭啊?難道是康師傅欺負她了?
我觀察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拗不過心中的好奇,決定過去一探究竟。